「牆角的東西,帶上。」狸貓指著一堆用灰色棉布蓋著的東西說。林安宇走過去掀開,帶起灰塵的同時,撲面而來的味道,是他不可能忘記的。
「火藥!」他拿著那塊布,退後幾步。仿佛又見到了那被火藥炸開的鮮血淋灕、殘缺不全的尸體,一陣暈眩。
「你怎麼會有這個,你要做什麼?」
「問題太多。」
「回答我的問題。」林安宇抓住她的手腕,卻不小心觸動了她袖中暗藏的什麼東西,三只箭向他飛來。沒有猶豫,瞬間移動腳步躲過。那只寬大的袖子中,藏著的是袖箭。
「想知道,就拿著它跟我走。」林安宇定了定神,背起火藥。狸貓走到他面前,食指輕輕的劃過他的面頰。
「它不能被鋒利的東西劃到。」她是在說林安宇帶的面具,跟真的皮膚沒有多大的區別,一樣會被劃破。狸貓說完,很不客氣的將一個灰藍色的包袱,扔到林安宇那個東西上。
「喂!你就不能自己拿著嗎?」
「不能。」狸貓說完抱著潔白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木屋後面的山谷中,那里有一口古井,繁瑣的花紋依舊精致,卻看不懂到底是要表達些什麼。
「炸了它。」狸貓說道,潔白在一旁輕輕的叫了一聲。
「只有這樣,才是公平的。」狸貓抱起它,用千年不變的語調說。
「一口井,炸了它做什麼?」林安宇不解。
「問題太多。」
「是你從來都不把話講明白。」林安宇把火藥放在一邊,掏出火折子。
「你听我的就好。」林安宇翻了下白眼,知道在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他便看著這個井,想要怎樣才能把它炸掉。
「把井口炸掉,就可以了。」狸貓躺在山谷中的草地上,在臉上蓋了一塊兒白色的絹子,一身的清閑。因為她的兩句話,所有的事便都落到了林安宇身上。林安宇沒有說什麼,把火藥在井口圍了一圈,又用剩下的火藥做了一個很長的芯子。
「走了。」林安宇拿起包袱,拉起狸貓。
「沒听到爆炸的聲音。」狸貓拿下臉上的絹子。
「你若躺在這兒听,估計就沒命了。」林安宇一直拉著她走到芯子的盡頭,繼續說,「在這听就可以了。」
「生命是短暫的,可是時間是無止息的。過去的時間,現在的時間,將來的時間,會重合。」林安宇只顧蹲子,點燃芯子,沒有听到狸貓在說些什麼。六彈指的時間,山谷中傳來一聲巨響,兩邊的石頭被震落,轟隆隆的滾下來。鳥兒也鳴叫著飛上了天空。
「走吧。」狸貓說。
「去哪?」
「問題太多。」
「吃飯。」狸貓停在街上,潔白悠閑的在她的腳下走來走去。
「但現在還未到巳時。」林安宇拿著包袱,對她一臉的無奈。相處下來,林安宇她實在是一個極以自我為中心,由著自己性子亂來的主。把他拉出來,只顧趕路,卻一直沒告訴他去哪。但在她的身上又有著一種令人折服的力量,她像一個擁有經驗與智慧的長者,讓人敬畏。
「我餓了。」
「你要是餓的話,這里還有干糧,要不先吃點?」林安宇翻著包袱,拿出來的時候,她人已經不見了。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坐在酒館里,叫了一桌子的菜。
「喂!你這個樣子,我們沒等到要去的地方,就已沒有了錢,只能要飯了。」林安宇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抱怨道。
「已經到了。」狸貓放下筷子,用手撕下一根雞腿,扔給潔白。
「潔白喜歡雞肉。」對于她這麼浪費的事,林安宇已經習以為常了,她對這只貓不是一般的好。
「這里是繡錦城,我們來這兒干什麼?」
「問題太多。」林安宇和她一同說道,每當林安宇有問題要問她的時候,她不是自顧自說自己的,就是說一句「問題太多」,回答的時候極少。有時候林安宇甚至想要掐著她的脖子,要她說幾句正常的話。
同在繡錦城,同坐在一家酒館里,林闔彩已經認不出林安宇了,林安宇也沒有看到林闔彩。但是這樣的錯過,不會怎樣,終究會在遇見。
林闔彩出了酒館,拉著盜羽在街上走在,一路上她都坐在馬車上,如今好不容易才能下來,自然不會錯過到街上轉一轉。
「糖葫蘆!」林闔彩叫道,然後跑了過去,直接從上面拿下兩只。依舊沒有要付錢的覺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是王的女兒,錢的事也一直是林若影在打理,自然不會習慣拿個糖葫蘆還要付錢。每次都是盜羽趕在那人發作之前付賬,林闔彩對錢基本是毫無概念的。
糖葫蘆上的糖已經化掉了,像血珠一樣。此刻正順著山楂緩緩流下,折射著光,美得刺眼。林闔彩一口將它塞入口中,大口咀嚼,無端的生出許多雜亂的念頭。心情頓時大壞,把糖葫蘆扔給盜羽徑直向前走了。
「喂!」盜羽看著滿手的糖,一頭霧水。那雙手,像是沾滿了鮮血。
又走了段路,一群人聚在告示欄上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林闔彩心生好奇,想要走過去,卻被盜羽拉住。
「我們找地方洗手吧!」盜羽手上的糖蹭到了林闔彩手上,粘粘的卻粘不住兩人。此時林闔彩已經听到了,周圍人紛紛議論的布告上的內容。
「四公主要嫁給星宿的教主,她竟然叛國了。」
「听說王族內部早就出了問題,看來是真的。」
「四公主是菩薩心腸,邊關戰亂不斷地都是因為王族中有人好戰,定是觸動了她的原則,難免會想要和星宿一同造反。」
「就是,如果王族中都有人反了,定會有很多人響應的。」
林闔彩沖入人群,沖到告示的旁邊,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
「林若影是要和誰成親啊?」林闔彩喃喃,被盜羽拉了出來,一直被牽著走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
「星宿的教主是誰?」
「不知道。」盜羽沉默了許久,臉上的表情不能說是惱羞成怒,應該是心有不甘。
「星宿在哪?」
「不知道。」盜羽回答到。
林闔彩抬頭,四目對視,她目光堅定似是非要尋找星宿,這點深深地刺痛盜羽。
「我去查。」放出這樣的消息,星宿就算是不暴露也很難了吧!
「你是說四公主和星宿一起反了。」春風怡蕩,林紀寒青衫飄然,卻帶著些許的涼意。
「如此這般,恐怕各地的反動勢力,定會響應星宿,星宿要死灰復燃了。」林紀寒冰冷的眸,洞察著時局,看不穿的是生命的軌跡。
「殿下,不必擔心。」木士在一旁說道。但不擔心是假的,星宿這次造反遠遠要比上次來的凶猛。
「又要打仗了。」離那個安定平和的世界愈來愈遠了。林紀寒閉上眼楮,風拂過他的劉海,傲視天下的他,如此落寞。木士揪心,為了那一人他寧肯負天下,那人又是否真正明白,又是否了解他就是自己的弱點,是他可能失天下的因?其實那天打昏琉璃盞的時候,只要他的力道重一些,就完全可以致命。但木士想再次失去他的痛苦,林紀寒恐怕是再也不能承受了。
這個世界總是會開出紙一樣的花朵,然後慢慢的被鮮血染成鮮紅,然後又慢慢的變暗,直到最後花心中長出蟲子。
于此同時,林真月一樣知道了這個消息。手中的梨花簪子被轉了好幾圈,望向窗外,鏡湖邊的梨樹,還未開花。
無央宮中鮮有梨花,即便是有也會種在不顯眼的地方,原因有二。其一,梨花為白色,不吉利。其二,「梨」與「離」諧音,離散。
但林真月對其偏愛,不能再玄冰殿中種,便在鏡湖中種了極多。每年四月份左右的時候,都會來看,像是白雪紛紛墜下。抖下寒峭,撇下綠葉,滿樹純潔,剛柔並濟。
林真月想她該回去了,外面就算再好,也始終不是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