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明月 第五十三章

作者 ︰ llxd本心

和帷幔一樣顏色的喜服,映著林闔彩蒼白的顏,坐在鏡子前,幾個丫鬟給她盤著頭發。看著鏡中的自己,闔彩突然覺得心口發緊,喘不上氣來,腦袋里開始盤旋那句話。

我在也不願意看見鏡子里,與你一模一樣的臉。

「啊!!!」林闔彩舉起香粉盒扔了出去,鏡子裂成了數片,每一片都有那個影子。她們一直一直在重復那句話,表情越來越猙獰。林闔彩只覺的耳朵嗡嗡的響,越發的驚恐。所有人都走了,林若影走了,盜羽也走了,溫暖沒了。從小到大一直糾纏著其他兄弟姊妹的噩夢終于找上她了。

「夫人!你怎麼了?」

「你還好吧!夫人?」旁邊的丫鬟七嘴八舌的問,卻抵不上那人半句溫暖。林闔彩依舊恐懼,喘息聲更重了,額頭上的青筋看的分明,嘴唇微張著不說話。

「教主!」

皇甫神希走了進來,一樣顏色的衣服,驚才風逸、雅人深致、翩翩年少,嘴角的笑溫柔中帶著虛偽。他在所有人的眼中,怎麼看都是一個溫文爾雅的濁世佳公子,年少有為,待人溫和,體恤下人。

他對人從來都是笑著的,除非那人得到了蘇的重視,他便會有殺了那人的念頭。他的眉目中似是含著萬眾柔情,讓人覺得無比美好。

「怎麼了?」如白玉般的手指,拿起純黑水晶參銀發簪,輕柔的插到林闔彩濃密的發上。

「你和她關系很好吧!昨晚她好像很生氣,把臉都劃傷了。」他雖然年少,但說起話來總是話中有話。

「昨晚?!」林闔彩總算是鎮定下來,此刻卻又添了一絲驚恐。

「嗯!燕叔叔說不可以沒有新娘。」他俯身湊到林闔彩的耳邊,繼續說,「沒想到你是真的想同我在一起。」他嘴里暖暖的氣流拂過林闔彩的脖子,卻使她從脖子涼到了腳趾,原來自己一直在他們的監視之下,若是昨天跟林若影走,後果遠比現在嚴重。盜羽雖然跑的快,但武功並不算好,林若影想來也是寡不敵眾的。

「要走了!」他鉗住林闔彩的手,拉著她站起來,在別人看來很是體貼。可闔彩卻覺得自己現在像是被人擺弄的木偶。

儀式似乎進行的很順利,就在快要結束的時候,終于有人按捺不住要來質疑她這個公主的真假。

「憑什麼說她就是四公主,有什麼證據證明?」一位衣著光鮮,卻是賊眉鼠眼的人叫道,聲音尖細刺耳。一時間惹得眾人紛紛議論,交頭接耳。黎軒也在人群中,他不是那種平庸的泛泛之輩,一人倒酒舉杯。公主要反自己的國家,實非常人所能理解,難免招人非議。但正是這樣,如果一個國家中身為王族的人都要反了,則更能說明這個國家出了問題,定能得到有心人的響應。

喵!

「夫人,大家在質疑你呢!」皇甫神希握住她的手又重了一些,臉上依舊掛著虛偽的笑,眸子中的神色卻出賣了他,剛才那個人他是想一劍劈死的。

林闔彩這才如夢方醒的從袖口中,拿出一個金色的令牌,王族之物,模仿不來的精致,且上面的圖騰是只有王子王女才能用的。一個丫鬟走了過來,將令牌接了過去,一一傳看。

「再過幾日,等諸位同我和我夫人打上幾場勝仗,水令國的王族自然會對我夫人的舉動做出回應,倒是流言自會不攻自破。」眾人看過令牌後,皇甫神希說道。底下的人都暗暗心生佩服,他完全不像個孩子,倒像是經常應對這種事情的大人。

燕蕭在一旁滿意的點了點頭。蘇身著華衣,眼楮里的神色無人能懂。當年她撿來的孩子都已經這麼大了。

席間,眾人都忙著喝酒作樂,跟本就沒有發現燕蕭已經離席。

「多謝,藍先生出手相助。」

「長老,不必客氣。我本就是同道中人。」林安宇敷衍道。

「老夫不可離席太久,會招人懷疑,還請見諒。」

「長老只管去便是。」林安宇拱手,燕蕭便走了。

林安宇、狸貓二人在下人的帶領下,去了廂房。

狸貓一直將身子卷縮在椅子中,微側著頭,如墨的頭發將她的整個身子都蓋了過來,不知在想些什麼。

「貿然把令牌交給林闔彩,你當真不怕暴露了我的身份?」林安宇回過頭看著她,她還在發呆,眼楮直直的,面無表情。

「南七西十四。」狸貓聲音極輕的說,眼楮里流露出一絲驕傲,嘴角略微勾了一下。她的臉上沒多少表情是就已經靈秀至極,此刻更是不可方物。

本以為這次她一樣不會回答,沒想到的是她竟開口了。

「紙必須包住火,牆必須擋住風,看你怎麼圓謊了。」好一個圓謊,說的林安宇臉色頓時拉黑。雖說從那天開始就注定要滿口謊言,可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並沒有做好準備。

「你跟那個人的賭局是什麼?」林安宇扶著狸貓坐的椅子邊的扶手,整張臉在她面前放大了數倍,正對她的杏眼。

「問題太多。」僅四個字,就讓林安宇後悔剛才的問題了。

林安宇自討沒趣,走到廂房的鏡子前,右眼角處竟多了一顆淚痣。狸貓做的這張臉本就漂亮,這顆淚痣正可謂是畫龍點楮之筆。

「怎麼回事?又是你干的?」林安宇指著問。

「你睡著的時候點的。」狸貓淡淡的說著。

「真是任性妄為的人,都不提前說一聲。」林安宇沒問為什麼,估計是不會回答的。

狸貓就像是一個謎一樣,林安宇對她的家世背景一無所知,對她的話也是似懂非懂,甚至懷疑她連名字都是假的。

不過在怎麼樣,都已經做了搭檔。

深夜,林闔彩坐在巨大的床上,緊握令牌,眉頭擰起了疙瘩,毫無血色的臉在暗紅色喜服的映襯下,整個人都顯得悲戚。

皇甫神希有著很奇怪的癖好,偌大的喜床上放滿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樣軟綿綿的枕頭,床也是松松軟軟的。林闔彩坐在上面感覺都像是要陷下去了一樣,她想像他這種少年老成的人,或多或找總會有些奇怪的習慣。

「夫人,有什麼想問我的?」皇甫神希總算是躲過了眾人的敬酒,回到了新房。屈膝蹲在林闔彩的面前,撫上她握住令牌的手,林闔彩連忙將手抽回,他識趣的沒再去捉。

「這塊兒令牌哪來的?」林闔彩問道,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塊兒,她自己的丟在了無央宮,林若影的上面有個缺口,很顯然也不是她的。她實在猜不到會是其他什麼人的。

「是一個叫藍罄的先生送來的,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叫狸貓的女子,還有一只叫潔白的貓。」皇甫神希躺倒床上,微微一笑,風華絕代。

林闔彩越發的奇怪令牌的主人到底是誰了,繼續問道,「狸貓這麼奇怪的名字,是假的吧?」

「不管真假,只要對星宿有用就可以。」皇甫神希從床上爬起來,將黑色的靴子月兌下來,翻身上了床,整個人便都埋在了那片枕頭中。

「我累了,要睡了。夫人,自便吧!」被他左一個夫人,右一個夫人叫來叫去的,林闔彩有些吃不消了。但路是自己選的,只能習慣。

睡夢中,一個人向她遞出雙手。

「可願意跟我一起走,從此四海為家。」她還未回答,那人就越走越遠,被一陣風吹到了遠處。她拼命的追趕,卻只能在原地跑動。她大聲呼叫,卻不能發出半點聲音。

越來越絕望,越來越看不清周圍的景物,眼楮也變得難以張開。呼吸變得濃重,猛地驚醒,窗外烏雲閉月。

「做惡夢了嗎?」皇甫神希漆黑的眸子看著她,溫柔的關懷。手中勾起一縷如綢緞般的發絲,剛想湊到鼻子前面,就被她伸出的手打掉。

「別再這麼溫柔的對我了,虛偽!!!」

他的眸子片刻陰冷,只一會兒他便耷拉下了眼皮,瘦削的身體在黑夜中顯得格外落寞。林闔彩有些後悔,自己怎麼可以這樣傷他。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本來就是這樣的。」淡淡的一句話,道不明的哀傷。他將自己的臉埋入軟綿綿的枕頭中,不在說話。

及時皇甫神希看起來再成熟,也是一個孩子。他擔心自己再次被拋棄,再次變為一個人。所以,即便是他自己也討厭這樣,也會溫柔的像個小丈夫似的對待闔彩。

人對于自己四歲時的記憶總是模糊的,但皇甫神希卻很清楚,他的記憶似乎是從那里開始的。不知道是因為怎樣的原因被父母拋棄在荒山中,只記得一個模糊的身影曾跟他說︰「在這兒等母親回來。」

但是他一直等,一直等,直到伸手在也看不見五指,他依舊沒等到那人再回來。後來他才知道,那年鬧饑荒,家里是不可能在負擔他這樣一張嘴的。為了一個這樣的理由,他被狠心的拋棄了。

一個四歲的打孩子被拋棄在深山中,必死無疑。但是同年,星宿大敗,教主慘死。教主的幼子也得惡疾夭折,星宿已沒有教主,再讓教徒知道少主也已不在,恐怕星宿會真的皮毛不存。就在沒有任何辦法無力回天的時候,他們看到了他。

「你叫什麼?」蘇當時也只不過是個九歲的女娃,玉貌花容已經可窺,他看的入了迷。

「你是啞巴嗎?」見他不說話,她又問道。

「好漂亮!」听他這樣說,蘇撲哧一笑,一雙明眸也含著淺笑。

就這樣他被帶回了皇甫家,雖然借了那個夭折的孩子的身份,但並沒有用同樣的名字,而是更名皇甫神希,寓意神帶給星宿的希望。

從那個時候,對蘇就有一種特別的依賴,所以只要蘇說的他都會去做。所以努力的頂替那個人,努力的讓自己長大,想要快點變成大人,想要和她從一個水平線上去看這個世界。

他將自己偽裝成虛偽的大人,人人敬愛的教主,也只不過是為了換來蘇的關注。

「我要睡了。」他重新躺回到床上,背對著林闔彩。

這滾滾紅塵中,誰的身上會不帶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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