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再入梨花林,淳善沒有再感覺到任何壓迫感,皇載蒼牽著她一路走入林子深處,此番已經是人間六月天,梨花本應早凋謝了,可是這片林子里的梨花還綻放的正是熱烈,微風吹過梨花如雪般洋洋灑落,煞是好看。
皇載蒼驀然定住腳步,目光沉寂的看著空無一人的樹林。
過了一陣子,樹林里傳來一陣異動,在淳善還未弄清楚這異動從何而來時,白衣女子已經站在不遠處,對著皇載蒼躬身行禮道︰「沉雪見過帝君。」
「雪姬不必多禮。」
沉雪抬起頭,目光飛快的在皇載蒼身邊的淳善身上掠過,似有幾分疑惑,繼而又垂下雙眸,不溫不火的說道︰「帝君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干?」
按理說沉雪是前人妖王,本應和皇載蒼勢不兩立,但是從剛開始沉雪對皇載蒼的禮待來看,他二人似乎關系頗為融洽。
皇載蒼將沉雪的一舉一動悉數收入眼底,卻不動聲色的問道︰「雪姬最近可曾與幽冥等人聯系過?」
沉雪身形微僵,繼而一口否定︰「沒有。」
淳善不屑的心說,當著我的面都還能睜著眼楮說瞎話。
皇載蒼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繼而又問道︰「雪姬對幽冥這個人可有了解?」
沉雪略微沉吟片刻後說道︰「沉雪只是在數百年前鬼王繼任儀式上見過幽冥一面,對他了解不多。」
皇載蒼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幽冥一心與天庭作對的事,想必雪姬也是有所耳聞的,自千年前神魔大戰後,六界好不容易才得了這幾百年的太平,豈容他肆意作亂,雪姬想來也是不會支持他這麼做的吧。」
「這是當然。」沉雪義正言辭的說道,「為了這六界安穩,已經犧牲了太多人,悲劇萬萬不能再重復上演。」
皇載蒼贊賞的點頭︰「雪姬果然深明大義。」
听得皇載蒼的嘉許,沉雪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的羞愧,皇載蒼默了默又道︰「近日來,幽冥的舉動越發猖狂,也越發讓人難以琢磨,本尊雖猜不透他的想法,可也隱隱覺得他似乎在醞釀什麼大的陰謀。雪姬,依你看來,幽冥他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麼?」
沉雪面色有些發白,她僵硬的笑道︰「帝君說笑了,沉雪在此隱匿了數百年,早就不知外界的變遷,幽冥他下一步會怎麼做,沉雪自然也無從推測。」
皇載蒼笑了笑︰「雪姬口口聲稱與外界斷絕了聯系,可若非雪姬,幽冥又怎會知九黎壺下落?」
沉雪臉色大變,瞪大了眼看著皇載蒼說不上話來。
皇載蒼語氣不見嚴厲,卻讓人更感壓力︰「雪姬莫非忘了紫虛元君是為何仙逝的,難道你忍心看著他不惜犧牲自己換來的六界太平悉數被幽冥毀于一旦嗎?」
沉雪被皇載蒼一番質問後,清麗的容顏已經是面無血色,杏眼里淚花閃爍,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開口解釋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只痛苦又壓抑的揪著自己領口的衣衫,細長的柳葉眉緊蹙著。
美人這樣無助的模樣,讓淳善看了都心生不忍,皇載蒼卻還是一臉清冷的發話︰「雪姬,你向來是個明事理的人,本尊尚且不追究之前的事了,但希望你日後好自為之。」
沉雪咬著下唇,哽咽著點頭,皇載蒼嘆了一口氣,正欲帶著淳善離開,沉雪在身後忽然開口喊道︰「帝君,紫虛元君在幽冥手上。」
皇載蒼微微一愣,繼而轉頭略顯驚訝的看著沉雪︰「你說什麼?」
「紫虛元君並未完全灰飛煙滅,他的一縷殘魂如今被幽冥禁在冥界。」
皇載蒼難得的失神片刻,淳善驚訝之下,輕輕的晃了晃皇載蒼的衣袖,拉回他的神思後,不安的出聲詢問道︰「義父,你怎麼了?」
皇載蒼搖了搖頭,對沉雪安撫道︰「你放心,如果此事屬實,本尊一定會將紫虛元君從幽冥手中救回來。」
沉雪恭敬的對皇載蒼行了個大禮︰「多謝帝君,紫虛有您這位好友,此生足矣。」
皇載蒼點了點頭,正欲告辭,沉雪又出聲提醒道︰「幽冥一向詭計多端,他費力尋找九黎壺必是為了對付帝君您,還請帝君多多留心。」
「本尊知道了。」皇載蒼言罷後帶著淳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梨花林。
一路上,皇載蒼都顯得思慮重重,淳善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被他冷落了好一陣子後,忍不住出聲喊道︰「義父,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皇載蒼定了定腳步,看著遠處飄來的烏雲的方向︰「不周山。」
「義父,紫虛元君是什麼人呀?」趕路的途中,淳善片刻不停歇的發問。
皇載蒼知道她好奇心重,不得到答案不會輕易罷休,便將當年的事簡要的講給了淳善听,約莫是九百多年前,神魔大戰剛剛結束後不久,妖冥二界趁著諸神隕落的空檔,妄想攻上天庭,成為六界主宰,幸而有仙界加以阻撓,才讓他們的計劃沒有得逞。
彼時的仙界雖然還不如現在這般繁榮,但也出過不少驚艷絕世的人物,譬如紫虛元君。紫虛元君是當時仙界的領袖人物之一,為人清正,氣質出塵,在帶領眾仙抵抗妖冥二界的趁機作亂中,皇載蒼與他一見如故,兩人很快結為好友。只是沒想到,在一次戰爭中紫虛元君不慎受傷,卻被妖王沉雪所救。在此期間,妖王沉雪對紫虛元君心生愛慕之情,只是紫虛元君向來清心寡欲,對妖王的幾番引誘都無動于衷,在傷好後便掙月兌沉雪的束縛重回仙界,沉雪盛怒之下,帶著萬妖攻入仙界,卻反被仙界所俘。仙界欲處以沉雪天雷極刑,但是紫虛元君為報沉雪救命之恩,便施以法術將本應落在沉雪身上的天雷極刑轉移到自己身上,紫虛元君因此飛灰湮滅,皇載蒼感念于友人的義氣,便做主放了沉雪,沉雪經此事後心灰意冷,也無心再與天庭為敵,從此隱匿于黎水鎮外的梨花林。
沒想到是這麼個曲折離奇的故事,淳善為那個清正浩潔的紫虛元君感到惋惜,也為那個痴心一片的妖王沉雪感到難過,她那麼轟轟烈烈的愛過,到最後還是什麼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