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透過手指縫,看到子喬返回,心里暗暗高興,忽又想到這不是平時嬉鬧,而是真的要離別,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羽衣,快別鬧了,我今天已經死過一回,身心俱疲,你真的忍心這樣折磨我?」子喬見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不想這句話更是觸動羽衣的傷處,「哇」地一聲,一**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埋頭哭得更加悲悲切切。
子喬心中也是難過,伸手拉起她,哄道︰「羽衣,和你說著玩呢,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嗎?」羽衣順勢撲進懷里,鼻涕眼淚抹在他胸前的長衫上。
輕輕拍著羽衣後背,待她情緒稍稍平復,子喬輕聲勸道︰「羽衣,我還有大事要辦呢,听話,快回去,好不好?」
羽衣嗯了一聲,抬頭望著他︰「喬哥哥,你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讓我為你吹奏鳳凰和鳴曲,好不好?」也不等他應允,從腰間抽出一支竹簫。
子喬心中一痛︰這曲子是自己所創,經常和她笙簫合奏,可現在經歷這場變故,自己兩手空空。回想以前,每當父王疲倦時,我都會為他吹上一曲,可是今生……今生還能為父王吹奏鳳凰和鳴曲嗎?
羽衣將長簫湊到唇邊,抿了抿朱唇,隨即飄起舒緩的樂曲,吹了將近一半,覺察子喬神情有異,這才反應過來,停止不吹,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低聲道︰「喬哥哥,我忘了把笙帶出來,對不起,真對不起……別生氣了,這樣好不好,我來吹簫,你來按眼,我倆來一曲真正的鳳凰和鳴,好不好嘛?」
子喬哪有這種閑情,還沒答話,忽听一陣「呵咯呵咯……」笑聲傳來,不禁一愣,四下張望,並無別人,听笑聲明明是先前的小男孩發出,不禁好奇地問道︰「羽衣,誰在發笑?」
羽衣見他東張西望,不知發生了什麼,听他這麼問,露出詫異的神情︰「沒有啊,誰在發笑?」
搖了搖頭,子喬暗忖︰現在路上沒有旁人,怎麼會有小男孩子的聲音?或許今天我是累了,才生出幻覺,還是趕路要緊。想到這里,忙道︰「羽衣,快回去罷,我真的不能耽擱了。」
「我怎麼回去呀,你不看城門都關上了?」羽衣指著城門方向,偷偷笑了一下,隨即蹙著眉頭,哀聲嘆氣,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子喬循著望去,果然被她這麼耽擱,城門已經關閉,心頭更是著急︰「那怎麼辦?你今晚就在城外夜宿?」
羽衣啊的一聲驚叫︰「喬哥哥,我怕!……說不定晚上黑龍、白虎會打到這邊來。」見他沉著臉,慢慢低下頭,「那好罷……喬哥哥,你趕你的路吧,多保重……我就在這里夜宿,讓妖魔鬼怪吃了算了。」
到了這地步,子喬明知道她說的是反話,卻沒有更好的辦法,轉身向南走去,丟下一句︰「前面三里就有一個村子,我們趕去那兒,看能不能找戶人家投宿。」
羽衣抿嘴一笑,趕緊追了上去。
三里路程,用了大概一柱香功夫,天s 終于完全黑了下來,月牙兒掛在空中,像是眯起眼瞅著下面的二人。
二人一連找了幾戶人家,都是大門緊閉,黑燈瞎火,任怎麼敲門都沒人應答,反倒招來幾聲狗吠。
子喬暗自尋思︰奇怪,這村子怎麼回事?天才黑,就全都關了門?就算關了門,敲門應當有人應聲才對呀;而且就連狗的叫聲,都顯得那麼膽怯……難道,村子發生了什麼變故?可是又聞不到血腥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羽衣更沒有見過這麼怪異的情形,偎著子喬的胳膊,聲音都有些顫抖︰「喬哥哥,怎麼辦?」
子喬略一遲疑,應道︰「我們到村子那頭再試試看,到時,你來喊門,說不定人家听你是個女子,會開門的。」
兩人順著大路走到村子的盡頭,借著月s ,看到路邊有戶低矮的草屋,走上前,羽衣伸手拍拍門扉︰「屋里有人嗎?」她的聲音本來極為悅耳動听,只是在這麼寂靜的晚上,卻顯得淒涼無力。
清了清嗓子,羽衣極力掩飾恐慌,差不多帶著唱腔又問︰「屋里有人嗎?能不能行個方便?」
過了半晌,正當兩人失望之際,屋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一個老太婆沙啞的聲音︰「誰?」
羽衣忙壓低聲音︰「婆婆,我錯過了進城的時間,想投宿一晚,還請行個方便。」
又過了一會,終于門「吱呀」打開一道縫,一個人頭探出門外︰「怎麼是兩個人?」
子喬知道自己現在要是不說話,反倒會引起人家懷疑,忙道︰「婆婆,我們就是王城的人,路上有事耽擱了,進不了城,真不好意思,給婆婆添麻煩了。」
似乎子喬的話打消了老太婆的顧慮,說了一聲「快進來!」門縫大了一些,把兩人讓進屋里,緊跟著閂好門,又用椅子抵上。
子喬這才發現,屋里原來亮著油燈,發著極微弱的光,因為門窗封得嚴嚴實實,從外面看不到一絲亮光,好奇地問道︰「婆婆,村子里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連叫了好幾戶人家都沒人應答?」
老太婆陀著背,「噓」的一聲示意他不要大聲,啞著嗓子︰「听你們小倆口的口音,都是本地人,難道沒听說這陣子,村子里鬧鬼了?」
「啊?」羽衣先還為「小倆口」扭捏,待听到村子里鬧鬼了,嚇得一聲驚叫,隨即知道自己失態,趕緊伸手捂住嘴巴,過了半天,杏眼圓睜,「婆婆,怎麼鬧鬼了?」
老太婆並不回答,彎腰拿出兩張小板凳,示意兩人坐下,自己在另一張小板凳上坐下,就著微弱的燈光,仔細打量兩人,咂咂嘴︰「姑娘生得標致,小伙子生得也不錯,小倆口還真般配。你們叫什麼名字?」
子喬愣了愣,自己本名姬子喬,但現在已成普通百姓,不能再用姬姓。羽衣看他沉默不語,反應過來︰「婆婆,我夫君叫……叫王子喬,婆婆叫我王氏就是。」她想到子喬是王族,隨口說姓「王」,卻萬萬沒有想到,「王」姓由此而產生,ri後還成為天下大姓,子喬自然是王姓始祖。
「還有人姓王?」老太婆瞥了王子喬一眼,也不等他倆回答,接著道,「……你們晚上可要小心點,這幾個月,村子里經常有小伙子莫名其妙地被人害死,而且死的樣子可真難看,也就是老身我敢多瞧一眼。」
「婆婆,到底鬧什麼鬼了?」羽衣既害怕又好奇,忍不住發問。
老太婆看了她一眼,搖著頭,手上比劃著︰「那些死掉的小伙子,光著身子不說,而且只剩下一張皮囊,那活兒卻變得出奇地大,差不多這麼長……jing盡人亡,可真慘啊!」
盡管捂著嘴,羽衣還是「啊」的一聲,將四根手指塞進嘴里,拼命克制著情緒,臉上泛著紅暈,不知是緊張還是害羞。
王子喬正想開口詢問,忽听先前小男孩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呵咯呵咯……小子,你今晚可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