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道教(第一卷) 概述

作者 ︰ 卿希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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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是諸多道派的集合體。最早是東漢順帝(126∼144)時出現的五斗米道,靈帝建寧、熹平之際(168∼177),又有太平道的建立。這是世人最初認識的道教。時至東晉南北朝,又產生了上清、靈寶、樓觀等派別。道教的派別漸多,影響也逐漸擴大。至南宋與金對峙時期及其前後,北方又興起了全真道、真大道、太一道等新道派;南方則出現了天心派、神霄派、清微派、東華派、淨明道等諸多符新派;是為道教發展史上宗派繁衍最盛的時期。在整個道教發展史中,隨著社會條件的變化,一些宗派衰亡了,另一些宗派又繁衍了;在某種條件下,若干小宗派聯合成一個大宗派,在另一種條件下,一個大宗派又分化為若干小宗派。這種宗派興衰分合的現象,與道教一千八百多年的歷史相始終,是道教發展史的重要構成部分。盡管道教各宗派出現的時間有先後,產生的主客觀條件也有差異,但有一點卻是大體相同的,即大都出現在人民苦難深重,社會矛盾激化的時期。五斗米道和太平道產生于東漢末政治腐朽黑暗、經濟危機深重的年代;上清、靈寶派則出現于東晉羸弱、十六國分爭時期;北方三個新道派和南方諸符新派,則于北宋徽、欽二帝被俘、南宋孱弱和民族矛盾空前尖銳的時期,先後面世。究其原因,除了剝削階級需要利用宗教作為麻醉和控制群眾的手段以外,更在于人民處于苦難倍于往昔的境地時,往往想從宗教信仰中尋求暫時的慰藉和生活的希望,于是各個道派就隨所處的時代應運而生了。道派創建之初,大多數創教人皆以神降經書相張揚,借以聳動听聞,吸引群眾。太平道創建時,宣揚張角獲得了神人于曲陽泉水上降授給于吉的神書一百七十卷,號《太平青領書》(即《太平經》);五斗米道創建時,宣揚太上老君親降鶴鳴山授張陵新出正一盟威之道;上清派創建時,宣揚魏夫人和諸仙真降授楊羲、許謐以《上清真經》;靈寶派創建時,宣揚葛巢甫獲得了元始天尊降授給葛玄的《靈寶經》。如此等等。因此這些道派都以自稱神授的經書之名稱其派,張角據《太平經》稱太平道,張陵據正一盟威之道稱正一道(五斗米道、天師道皆為俗稱),楊羲、許謐據《上清(大洞)真經》稱上清派,葛巢甫據《靈寶經》稱靈寶派。這種自造經書而托名神授的創教方式,為其後許多年代的創教者所沿用。如饒洞天于北宋時宣稱,在地下掘得神書《天心經正法》而肇建天心派;王文卿、林靈素于北宋末宣稱,汪君火師降授飛神謁帝之道和趙升(張陵弟子)降授《神霄天壇玉書》而建神霄派;劉德仁于金初宣稱,一須眉皓白的老人(隱喻老子)親授《道德經》要言和一支筆而創大道教(後改名真大道);何真公、劉玉相繼在南宋和元代宣稱,許遜降授《飛仙度人經》《淨明忠孝**》和《中黃大道》《八極真詮》而創淨明道。連注重內丹修持的全真道,在初建時也宣揚王在甘河遇仙,親授內丹口訣。以上各派創教祖師的神授經書故事,雖然皆屬神話傳說,但卻容易引起苦難群眾的內心共鳴,故而都能成功地建起各自的道派。除很多以道教經書命名的道派以外,還有不少以創教地區命名的道派,如樓觀道、龍虎宗、茅山宗、閣皂宗,以及後來的龍門派等。另外還有根據教義主旨命名的道派,如全真道以實行真功、真行為「全真」,故因以名其派。太一道如以傳太一法命名,仍屬據經書命名的一類,如以信仰太一神命名,則與全真道相類。又有據祖師之名命名的道派,如三豐派、薩祖派等。盡管道教諸派出現的時間不同,名稱各異,但其基本信仰和追求的目標則是大體相同的。其基本信仰是老子的「道」,終極目標是長生成仙。老子的「道」,原是一種哲學世界觀和方法論,道教從宗教立場加以繼承和改造,使之變成道教教義的思想基礎和指導修煉的理論。同時把它和神仙思想結合起來,構成道教追求的理想世界的圖景,得道、成仙成為個人理想歸宿的實現。因此,信仰老子的「道」和追求長生成仙,是各個道教宗派的共性,舍此不得謂道教宗派。與此同時,各個宗派又各有其個性。這種個性源于對基本信仰和目標的不同理解,和實現基本目標所采取的不同手段與途徑。在早期道教,各派在追求長生不死的目標上,沒有區別,只是在實現此目標的途徑上各有不同。大略言之,一種是企圖借助符咒術、祈禳、齋醮,輔以行氣、導引、存神、守一等煉形手段,以期達到長生成仙的目的;一種是企圖借助服食外丹,修煉內丹等途徑,達到成仙得道的目的。主修前一類道術的道派,被稱為符派,主修後一類道術的道派,被稱為丹鼎派、煉養派。實際上,外丹術很早即為符派所修習,隨著內丹術的發展,外丹術逐漸被視為邪道而排除于煉養派之外,只稱修內丹者為煉養派。一般說來,早期道教各派,無論是主修符的符派,或主修內、外丹的丹鼎派,所追求的長生成仙的目標,皆以**與精神共存、**不死為特征。所修方術雖有各種名目,皆不外為了煉神和煉形,以期達到形神共存,即「形神俱妙」,而「**飛升」。但經過若干年代的努力,各種方術都達不到**不死的目的。于是許多道派不得不在信仰目標上作出修正,即不再強調「形神俱妙」、「**飛升」,而只追求成仙證道的籠統目標。後起的全真道更干脆拋棄這個目標,批評「**不死」為「大愚,不達道理」;而只追求「真性」解月兌和「陽神」升天,把不死的意義縮小為「真性」不死,即精神不死。這是道教後期在信仰上的一個轉變。這一轉變雖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信仰與實踐的矛盾,但卻淡化了道教固有的特性。盡管道教諸派在基本信仰上大體相同,但如五斗米道、太平道、帛愛道、李家道等前期出現的一批道派,卻與後期道派在性質上有較大的差別。一方面,這批道派處于道教初創時期,教義教規很不完備,在發展方向上,帶有較大的盲目性。另方面,更主要的是它們都起自民間,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勞動群眾對社會不公的不滿情緒和要求改變現狀的願望;加上當時的統治階級還來不及用封建禮法對它們進行思想約束,加強組織管理,因而每當社會動亂、階級矛盾激化時,這些道派往往成為組織和發動農民起義的旗幟和紐帶。如張角利用太平道發動了規模巨大的黃巾起義,張修領導的一支五斗米道在漢中加以響應。漢末三國間出現的帛家道、李家道,也時刻準備待機而動,至東晉初,終于發生了李月兌弟子李弘在安徽霍山的起義。此後托稱李弘(據說李弘是老君應世的化名)的起義,在東晉南北朝期間,更是「歲歲有之」。五斗米道在三國時期,更被張魯利用在漢中建立政教合一政權,割據巴、漢近三十年。張魯政權覆滅後,陳瑞領導的五斗米道又企圖在蜀中起義而未果;李特、李雄領導的流民起義,卻在蜀中五斗米道首領範長生的幫助下,佔領成都,建立起成漢政權,立國四十余年。當五斗米道傳入江南後,在晉末又爆發了規模更大的孫恩、盧循起義,加速了東晉的滅亡。所有這些起義,都是史書具載的重大事件,也是早期道教史上重要的一頁。但是,漢末以後出現的小道派和起義事件,遠不止此。葛洪《抱樸子•道意篇》載︰「諸妖道百余種,皆煞生血食。」又稱︰「曩者有張角、柳根、王歆、李申之徒,或稱千歲,假托小術,……遂以招集奸黨,稱合逆亂。」據考,柳根(似即劉根)、王歆、李申等,和張角一樣,都是漢末起義領袖。可見早期道教出現的許多道派皆具有較強的叛逆性,使道教和統治階級的關系經常處于對立狀態之中,而不能取得封建統治者的支持,這便嚴重地影響當時道教的生存和發展。因此至南北朝初,如寇謙之、陸修靜等一些出身士族的道士,相繼對早期道派進行改造。他們以儒家倫理綱常為準則,去除其叛逆性和可能被起義者利用的思想因素,增加其封建倫理內容,以期達到與封建制度相適應的目的。經過寇、陸等人改造後的五斗米道(天師道),雖在宗教內容上得到了充實,但在性質上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即由過去具有叛逆性的民間宗教變成為適合封建制度需要的士族宗教。與此同時,原由士族知識分子在東晉中期創建的上清派、靈寶派,以及受上清派影響的樓觀道等,亦在教義教規中充實了封建倫理綱常的內容。從此道教各派完全被納入封建制度的軌道。盡管此後仍有一些道士在民間繼續從事反苛政等等活動,但以教派為旗幟的武裝起義,已不見史傳了。道教各派在理論、教義方面的差別較小,因此各派之間幾乎沒有理論上的紛爭,只在修習方術上互有貶斥;相反,各派之間的互相汲取,卻是比較突出的。不僅符派之間互相汲取,符派與煉養派之間也互相汲取。這種現象在南宋以後特別明顯。如南宋時期出現的神霄派、清微派以及當時的龍虎宗都十分重視內丹修煉,甚至強調內煉是行法的基礎,使之和符咒術結合起來。全真道至後期也兼習符齋醮。這樣互相汲取的結果是各派特點的進一步融合。這也是後期道教各派能互相聯合為兩大派的原因之一。道教各派善于兼收並蓄,除各派彼此汲取外,又多汲取儒、釋思想(與儒釋又有斗爭的一面,但主要集中在南北朝和隋唐時期)。早期的五斗米道和太平道雖未汲取佛教思想,但卻汲取儒學。其後各派則既汲取儒學,又汲取佛教。而且在唐宋盛行的三教合一的社會思潮的推動下,其汲取融合儒釋就更為廣泛而深入。無論在教理教義、教制教規,以及齋醮科儀等方面,都在不同程度上相互汲取,從而使道教各派無不被打上三教合一的烙印。後期的全真道、淨明道表現尤為突出。三教合一思想實際成為全真道立教的主旨,其成仙信仰和修煉理論尤具禪宗特色。淨明道用儒家忠孝倫常思想闡發教義,更帶濃厚的理學色彩。道教各派在組織建設上有一個逐步完善的過程,後期出現的道派,其組織制度較前期更完備。據稱,張陵創五斗米道時,設立了二十四治,作為教民組織和傳教點。其後,張魯統治漢中時,實行政教合一的祭酒制度,祭酒既是宗教首領,又是政權首領,在巴、漢那塊獨立王國里,自不失為較好的道教組織形式。但當漢中政權被消滅、五斗米道北遷以後,條件變了,祭酒制度就日益松弛而難以繼續維持。東晉末,上清、靈寶派出,創造了道館(觀)制度,以所建道館(觀)為道士集中生活和進行宗教活動的場所,道士之間僅有師徒傳承的宗教關系,而無祭酒制的官民關系。在此基礎上逐漸形成道館(觀)的管理制度和戒律制度。此道館(觀)至隋唐改名宮(觀之大者)、觀,逐漸定型化為道教的基層組織。大約在南北朝中後期,統治階級建立管理道教的機構,南朝梁設大、小道正,以掌道教;北齊太常寺設崇虛部函,掌道士簿帳,北周有司玄中士、下士掌道們之政。後歷經唐宋的發展,至金代,「于帥、府置司,正曰道錄,副曰道正,擇其法精專者授之,以三年為任,任滿則擇人」(《大金國志》卷三十六)。至元代,從上到下的領導體制更趨嚴密,元室中央設集賢院總領道教各派,各派首領則分級管理本派教務。各派皆按元代的行政區域,路設道錄司,掌其事者為道錄、道判;州設道正司,掌其事者為道正、道判;縣設威儀司,掌其事者為威儀;最基層為宮觀,設住持、提舉、提點。各級道官皆以道士任之。明代加強中央集權,強化了對道教的管理,京師設道錄司以領天下道教,府設道紀司,州設道正司,縣設道會司。明中葉後,道教衰落,全真、正一兩大派的組織制度也無發展。下面介紹的五斗米道等二十二十道派,其中既有大派(如全真道、正一道),也有一些小派(如帛家道、李家道),還介紹了一些支派(如玄教、龍門派、天心派等),目的是想從較多的角度勾劃出道教宗派的發展變化。其次,五斗米道、龍虎宗、正一道,本是一個道派發展的幾個階段,也可以合為一個道派來闡述,但因它們各個階段各有特色,區別較大,分派(分階段)介紹,脈絡可能更為清晰。上清派和茅山宗,靈寶派和閣皂宗,同屬這種情況。最後,還有一些道派,如武當道、嶗山派、三豐派、薩祖派,以及自全真道中分衍出來的龍門、隨山、南無、遇仙、華山、崳山、清靜七個支派,除龍門派外,皆因資料不足,只能暫付闕如,有待史料的進一步發現和研究的不斷深入,再同讀者見面。至于明代出現的陸西星內丹東派,清代出現的李西月內丹西派,皆是從內丹學說上加以區分的稱謂,尚不足構成一個宗派,故只在《全真道》篇中涉及,未另撰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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