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殺了本官要送進宮的藏獒?」柳世權帶著惱怒又驚訝的神色喝道。
這幅身子的爹爹居然連親身女兒都不認得。想來,這十二年來,這位便宜爹爹連一次都沒有想到要見見這個大女兒,一次都沒有關心過她吧。
柳長榮染血的眸子直直瞪著他,「是」。
柳世權被她眼楮里的憤怒和怨恨瞪得有些莫名其妙起來。
好像在他的記憶里不曾出現過這個孩子,更不曾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
可為什麼這個第一次見到的孩子讓自己覺得有些熟悉,又有些不解,有些憤恨,又有些難過。
這是誰?是誰的孩子?為什麼小小年紀會有這樣的冷漠、血腥的眼神?為什麼小小年紀居然敢如此不敬地對他說話?
柳世全重重地將茶盞摔在紫檀木桌上,怒道︰「跪下!說!你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不分尊卑上下的小畜生?居然敢私自動手屠殺御犬?!」
不知天高地厚?不分尊卑上下的小畜生?
如果我是小畜生,那你柳世全豈不是就老畜生了?
還私自動手屠殺御犬呢?!
第一次與這個身體的父親見面,居然被親生父親安上了損壞御用之物的殺頭大罪!
哼!這樣的罪名我柳長榮可還不想白白替人擔!
柳長榮掩住眼中的冷笑和不甘,「撲通——」一下跪倒在柳世全腳邊,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腿,大哭起來︰「爹爹——爹——爹,我是——是長榮啊!是您的長女——長榮啊!」
「嗚嗚——爹爹,我——我好害怕!今天,弟弟妹妹們叫我一起去看藏獒,他們讓我站在斗獸場中間。後來——柳四管家開了籠子。好可怕啊!那只大狗居然躥出了籠子,向我撲過來!爹爹——嗚嗚——我好害怕啊!弟妹們——嗚嗚——大狗牙齒好尖好可怕!爹爹,大狗向刀子撲過來——大狗流了好多血——你看,嗚嗚——榮兒,好害怕……」
柳長榮說得顛三倒四,翻來覆去地說「害怕」。可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過是一個被弟妹們逼迫與藏獒「搏斗」,莫名其妙將藏獒殺死的可憐蟲。若不是她今日運氣好,現在躺在血泊中的就是她了。
瞧她滿身的血跡、破爛的衣衫,此話當有**分的真實。
可是,柳世全卻並不怎麼信任。他探究地盯著柳長榮的眼楮,似乎想從那里找出些她說謊的蛛絲馬跡來。可是,他看到的除了害怕、難過之外,別無他物。
都說父母對孩子的愛都是毫無偏差的,可眼前這個父親的心想必是長偏的吧。就算看著自己痛哭流涕、渾身鮮血泥污的樣子,還是覺得自己是在做戲、說謊吧。
柳世全沉吟了半晌,最終終于還是決定相信柳長榮的話。他皺著眉頭說道︰「柳平,將柳四帶上來。」
「柳四,剛才究竟生了什麼事?你給我要老實交代,不然可不是二十板子這麼簡單了!」畢竟是十幾年來在戰場上積累起來的威勢,柳世全的一句話就讓柳四嚇得面色慘白,渾身抖。
柳四哆哆嗦嗦地伏在地上,老老實實地將今天在斗獸苑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柳世全越听越是生氣,恨恨地一腳踢在柳四的心窩上。柳四「哇——」的一聲,口吐鮮血,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武德苑正屋里的眾人幾乎個個都嚇得變了臉色。
柳長樂咬了咬唇角,在柳長安的示意下正要叩頭請罪。突然听得柳世全道︰「今日的事情都是柳四看管不利,如今我已將他處死。來人!把他抬到亂葬崗去吧。這事就這麼了了!」
他又看了看一直帶著溫和的眼神看著柳長榮的三清真人,終于還是硬生生從嘴里迸一句︰「還有,記得今後長榮是我柳家小姐的身份!」
雖然柳世全最終為自己正了名。可看他當時說話的眼神,柳長榮知道,柳世全內心對這個長女有種掩飾不住的厭惡。今日此舉也不過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罷了。該受處罰的沒受一絲的責罵,該得到補償的卻只得了個虛名。
此時,一直未話的三清老道突然開口道︰「世權賢佷,我看著女女圭女圭雖身量尚小,卻根骨奇佳,與你當年相比也不逞多讓啊。更何況小小年紀居然能夠殺死藏獒,實在是練武奇才。不如今日老道向你討個人情,你就將這個小丫頭給我做了關門弟子,讓我帶回山里好好教吧。」
柳世權有些遲疑地看著柳長榮。
正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個年代雖然不要求女子只學「三從四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讓女孩子上私塾,甚至是拜師學藝。
只不過,學武的女子卻是寥寥無幾,更何況是京城的世家小姐!
柳世權正想要拒絕,可柳長榮已經恭恭敬敬地向三清老道跪下來,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三清老道笑眯眯地撫著白花花的胡子,開心地扶起柳長榮︰「好孩子,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