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也不跟鄉紳們廢話了,趕緊遣退了眾人,唯獨拉著古爾,叫他帶路。
可憐的古爾衣服臉上還沾滿了血漬,雖然這血不是他的,但看著滲人,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旁邊那些一起進來時候還稱兄道弟的同伴,結果竟然沒一個敢站出來說話的,一個個不是挪開了視線,就是假裝沒看見。
古爾也放棄了,果然大難臨頭各自飛,這群兩邊三刀的家伙根本靠不住,最後,他把目光望向了他最信任的莫森。
莫森和古爾之間的私交不錯,兩個人的家族都是咕嚕嶺最顯赫的四大家,現在眼看著雷文爵士和克爾蘇相繼橫死,四家僅剩下兩家,這要再不同氣連枝,估計鄉紳集團今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果然,沒有辜負了古爾的期望,莫森想了想之後還是走了過來。
他知道古爾向來膽小,又想自己在邊上總能給他一點底氣,便說︰「大人,我也跟著一起去吧?」
「這里用不到你,有古爾帶路就行了,怎麼,難道你怕我吃了他?」蘭斯親切的笑了起來,但他笑的越燦爛,邊上的人實際上越難受,這還不如不笑呢,大家心里都戚戚然,又听他道︰「放心吧,古爾主動給我引薦人才,我自然念著他的好處,非但不會傷害他還會有所嘉獎,對了,莫森,你去抄完木林家就多分一份給葛蘭家吧。」
莫森也是聰明人,他知道自己剛才的僭越已經惹得蘭斯不快了,而他現在提到了木林家,就是讓他快點去抄家,別多管閑事的意思。
于是,莫森趕緊對著蘭斯應聲道︰「屬下知道了,我保證今天清算的賬本和財產就會送到郡長大人的手上。」
「很好。」蘭斯滿意地點了點頭。
臨走時,莫森給了彷徨無助的古爾一個讓他保重的眼神,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雷文莊園。
而剩下的這些鄉紳們,原本還存了離開之後再開個踫頭會的念頭。但是一看一直負責牽頭的莫森一聲不吭地離場,而蘭斯讓人發怵的眼神始終似有若無地停留在他們身上,這幾個膽小怕事卻貪婪的家伙哪里敢繼續逗留,他們都不敢將目光折向蘭斯和古爾那邊,飛一般地逃離了。
看看整個會客室里又安靜了下來,蘭斯對著邊上的黑鋼吩咐道︰「尸體讓他們處理一下,一樣腦袋扔到廣場上,再找一些人替我盯著那群鄉紳,一有風吹草動,不用報告我,直接殺了再說。」
蘭斯說這話的時候根本沒有避諱站在他邊上,牙齒雙腿不停打顫的古爾,古爾心里想著自己一開始來的時候竟然還想著要擠兌蘭斯的,這他娘的是自尋死路啊,還好祖上保佑,他及時剎住沒有觸怒了這位殺神。
不過,對于蘭斯的態度,古爾變得愈發的謙卑了,明明是咕嚕嶺四大家的葛蘭家家主,但在蘭斯面前,就像是一個卑躬屈膝忠心耿耿的老奴一樣。
不過忠心這種東西不是靠表現出來的,蘭斯也沒指望他們這群鄉紳對自己忠心,他很清楚無論是莫森,古爾,還是其他人,對于自己的服從都是源自于恐懼,如果有一天他們的恐懼消失,那麼或許對于自己的怨恨就會成倍的爆發出來。
但是沒關系,一來蘭斯自恃不會給他們那樣的機會,二來,他也覺得雙方的裂痕還有修復的可能,如果實在不行,那麼……
蘭斯想了想便笑了起來。
他對著古爾親切地問道︰「古爾,現在你可以帶我去見你口中那位精通工程的大師了吧?」
古爾一愣,自己什麼時候說是工程大師了?
「那個,等等,大人,我明明說的是擅長修造東西而已。」
「這不是一個意思麼?」
「不不不……只是比較擅長修造而已。」古爾趕緊否認,如果讓這位新郡守有了一個先入為主的期待之後,萬一不滿意,豈不是要砍掉自己的腦袋——古爾對蘭斯那可是害怕的不得了。
「好吧,」蘭斯也覺得可能是自己逼得太緊了,不過他還是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說起來那個擅長修造的是什麼人。」
問這話的時候古爾稍稍猶豫了一下,但是他在看了一眼蘭斯之後,還是打算實話實說︰「其實這個人本來並不是我們郡上的人,他是流民。」
所謂的流民就是沒有戶籍的人,這在深淵其實並不少見,尤其是一場戰爭過後,就會涌現出大量的流民。這些人的權益比那些最底層的平民都不如,普通的平民至少可以在某地置辦屬于自己的產業,但是流民一被發現的話,就只能被殺掉或者充軍,當然,這里的充軍其實就是去前線當炮灰,做土木工程雜役之類的活,九死一生。
不過蘭斯不是會計較身份的人,他在古爾肩膀拍了拍︰「放心吧,如果這個人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有用,我會赦免他的身份。」
流民等同于罪犯,而身為一地的郡守,尤其是領主的兒子,蘭斯擁有幫他們提升戶籍的權利。
古爾听到這個消息倒是頗為意外,不過這讓他對于和蘭斯的接觸也沒有像之前那麼抵觸,雖然還是小心翼翼。
「不過以古爾你的身份來說,怎麼會去認識一個流民呢?」
「郡長大人,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蘭斯無意听他的長篇大論︰「那你就簡單點說。」
古爾撓了撓頭︰「就是以前他流落到我們地方上的時候我接濟過他,看他有點本事之後就留他在莊上,讓他隱藏了身份住下。」
蘭斯听了倒有些意外,他可想不到這幫土老財竟然還懂得珍惜人才。
一路上聊著天,蘭斯已經帶著一小隊人馬跟著古爾回到了他的莊園上,和雷文爵士那種把張揚刻畫到骨子里的風格不同,古爾的宅邸就要內斂的多,不過蘭斯觀察之後注意到,這些建築其實很有講究,他們的結構嚴謹,並且富有偽裝色彩,那就是你從莊園外邊無論如何也無法看見里面的布置。
蘭斯倒有些好奇︰「這個也是那個人的手筆?」
古爾點了點頭︰「他來了之後替我修造過,說只要人手布置的得當,就算莊園被圍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攻陷的。」
古爾這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他趕緊扭過頭去看蘭斯的反應,還好蘭斯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了心上這讓古爾輕吁了口氣。
「好了,快帶我去見他吧。」讓蘭斯感興趣的是人。
說著,蘭斯就抬起腳跟就欲往前走,但古爾卻慌忙地攔下了他︰「那個郡長大人,請等,等一下。」
蘭斯皺著眉看他︰「你這兒還有什麼不能讓我見到的?放心吧,我不會因為動了貪念就把你干掉的。」
古爾的冷汗流了一地,趕緊搖頭︰「不是不是,不是小人提防大人,而是這個人的脾氣古怪,大人帶著這麼多人進去,我怕他不見啊。」
「不見?」蘭斯一愣,不過很快便冷笑了起來︰「我拿刀架著他的脖子,他見不見?
身後的黑鋼听聞主子這麼說,趕緊示威姓地跨前一步。
「見,不過是死了的。」古爾低著頭咕噥道。
蘭斯知道這個膽小的家伙可不敢欺騙自己,反而更加的驚奇︰「這麼有個姓?」
「少爺,要不要我進去把人給抓出來。」黑鋼問。
蘭斯搖了搖頭︰「我要活的,算了,讓古爾先去打聲招呼吧。」
其實按照古爾的意思,蘭斯也可以單獨跟著古爾進去,但萬一他那畏畏縮縮的模樣是裝的,關鍵時候陰自己一下蘭斯豈不是完蛋?
這些三教九流的功夫蘭斯在領主堡的時候可是見識的夠多了,他可不想陰溝里翻船。
這里再意味深長地看了古爾一眼,直看得古爾一哆嗦之後,蘭斯放古爾先進了那位工匠住宿的小木屋,而蘭斯帶著黑鋼這些侍衛等在了門口。
「這不過是個破木工,竟然還學貴族一套擺什麼臭架子。」
總感覺大家對工程建築的理解都有微妙的不同,蘭斯身邊的幾個侍衛也是相當的惱火,蘭斯倒是好涵養地笑笑沒有接話。
這會黑鋼倒是湊了過來︰「少爺,小心一點,這里面說不定有什麼古怪。」
蘭斯知道他在提醒自己什麼,點了點頭。
古爾倒是沒敢讓蘭斯等太久,很快的,古爾便從那扇木門里出來,對蘭斯唯唯諾諾地躬身道︰「大人,請進吧。不過屋子里面地方小,您的這些侍衛……」
古爾這是含蓄地提醒蘭斯不宜帶著這麼大隊的人馬地進去了,不過好在蘭斯也不介意,就指了指黑鋼︰「就他跟我進去,其他人會留在原地待命。」
「這樣最好了。」古爾喜出望外,他就怕蘭斯不肯答應呢。
不過還沒讓他來得及轉身,蘭斯這會伸手攀上了古爾的後背,冷森森地說道︰「老家伙,你沒耍什麼花招吧?」
古爾的一顆小心肝差點就被他嚇得停止了跳動,為了撇清干系,古爾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那就好,」蘭斯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別緊張,我剛才說笑的。」
古爾心說,你這樣的玩笑還是留給別人吧,再讓你多開兩次,自己就算不死,那也得被嚇出精神病來。
這會兒,三人按照古爾打頭,蘭斯中間,黑鋼殿後的順序魚貫而入,蘭斯發現這小木屋外面看著簡陋,里面卻別有洞天。整個布局就像是來到了一個雜亂無章的工坊,完全不像是住人的地方。蘭斯除了在堆滿雜物的角落里發現了一張狗窩一樣的鋪蓋,這間房間里再也找不到一件與生活起居相關的用品,倒是木工刨,石工錘,鋸子這些玩意堆滿了房間,除去這些,讓蘭斯感到驚奇的是房間里那些琳瑯滿目的木工制品和小玩意。
以蘭斯的身份來說,自然見多識廣,尤其是他還待在領主堡的時候,每每跟那些紈褲們打交道,都能見識到不少地面世界新奇的東西,但是這仍不能打消蘭斯此刻的吃驚——他雙目閃閃地盯著那掛在鳥籠的木鳥看,惟妙惟肖不說,這玩意竟然自己在動!
真難道是某種魔法嗎?
蘭斯想不明白,即使是他,也不過是身份比較尊崇的領主之子罷了。
他轉過身正想要開口詢問,卻發現古爾正恭謹地站在他的身邊,而他的身邊還有一個頭發蓬亂,目光呆滯的陌生男子。
蘭斯猜出了他的身份,但——
這竟然是個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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