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龍文姐姐猜測的那樣,寶盤果然是被王二毛子拿去了。
這王二毛子本是龍家莊的一個地痞混混,平日里游手好閑,不務正業,賣盡了祖上留下的田產,靠給人打零工過日子,經常干些偷雞模狗的勾當。後來投靠了洋人,幫洋人圈土地,蓋教堂,成了洋人的功臣,之後又幫洋人倒賣「戒煙丸」,發了不義之財,在村子里蓋起了高堂瓦舍,平時在鄉親們面前趾高氣揚,不可一世,這次又為詹神甫帶路來搶奪寶盤。
這王二毛子雖說橫行鄉里,但也不願公開得罪眾鄉鄰,所以他帶詹神甫和官兵來到村邊,指明鐘老漢的住處,便一個人留在了村外。
王二毛子在村外無事可做,溜溜達達,不知不覺來到龍文他們玩過家家的那棵大槐樹下,他見樹下大圓石上擺放著幾個銅碗勺,還有一個大銅盤,這個銅盤不但大,而且模樣十分古怪,不免引起他注意。他走過去,把大銅盤捧在手里仔細看,越看越覺得奇怪,看著看著,忽然心里一動,心想︰這會不會就是詹神甫要找的那個寶盤?可是又一想︰也不對,它不是在龍老漢家嗎,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王二毛子猶疑不定,用眼角踅模了一下四周,見沒有人,心里想︰管它是不是,先拿走再說,就算不是,賣銅也能值幾個錢,于是便月兌下外衣,把大銅盤包起來,拎著向村里走去。他一路躲躲閃閃、偷偷模模回到了自己家,這時候村里人都集聚在鐘老漢家門前,沒有人看到他。
王二毛子回到家後不久,便傳來詹神甫沒有找到寶盤的消息,這個消息驗證了他的猜測,他猜十之**自己拿到的就是詹神甫要找的那個寶盤,這下子他心里可樂開了花,心想︰這一定是財神爺對自己開了眼,想讓自己發財。王二毛子越想越對,越想越樂。
當晚,他拿出一瓶老酒,掂了幾個菜,一個人坐在煤油燈下,美滋滋地自飲自酌起來,喝到高興處,扯開破鑼嗓子唱了起來︰「公子二次把院進,隨身帶來三萬六千銀。在院中未到一年整,三萬六千銀一概化了灰塵。先買金杯和玉盞,又買翠盞與翠瓶。南樓北樓公子造,又造一座百花亭……。」
王二毛子在屋里邊喝邊唱,得意忘形,沒想到屋外有人監視他,監視他的正是龍文和小胖,他們倆躲在院牆外,听王二毛子又喝酒又唱戲,小胖說︰「龍哥,一定是他把寶盤偷去了,要不他怎麼會那麼高興?」
龍文說︰「除了他還能有誰?這偷雞模狗的勾當,也只有他干得出來。」兩個人一邊悄聲說話,一邊用心注意屋里的動靜。王二毛子唱了一陣,漸漸沒了聲息,又隔了一會,屋里傳出鼾聲,兩人知道王二毛子睡了。龍文說︰「他一定是喝多了,今晚不會有事,我們也回家睡覺吧,明天早點來。」說罷兩人回去了。
第二天,他們倆早早又來了,在王二毛子家附近一塊空地上,吆三喝四地假裝拍洋畫,眼楮卻一刻也沒敢離開王二毛子家。
太陽漸漸升起來了,可王二毛子家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小胖沉不住氣了,說︰「龍哥,王二毛子會不會昨天夜里溜出去,把寶盤給教堂送去了?要不我進去看看他在不在家?」龍文說︰「不行,你進去要是被他發現了,豈不是打草驚蛇。」小胖結巴著說︰「那——那怎麼辦?」龍文想了想說︰「我有辦法了,咱們如此這般……。」
王二毛子昨晚喝多了酒,今天正睡懶覺,夢見自己發了財,當了官,正乘坐著八抬大轎游街,開道的衙役一聲聲敲著銅鑼,路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人,他正在得意之際,突然從人群里跑出個半大小子,手里拿著槍,沖著他的腦袋「啪」的就是一槍,王二毛子「啊呀」一聲大叫,往後便倒,一骨碌從炕上滾到地下,摔得從夢中醒來,他睜眼一看,原來是一顆石子「啪」的一聲正打在他家的玻璃窗上。
王二毛子立刻沖著窗外破口大罵︰「他媽的!哪個王八蛋?找死啊!」說罷捂著摔疼的腦袋從地上爬起來,趿拉著鞋推開屋門,原來外面有兩個孩子正在打架,一個胖小子跑進自家院子,手里舉著他家的破銅盆,院外一個稍高些的孩子,正拿著石子不斷地投去,胖小子左遮右擋,石子擊在銅盆上,發出「」的響聲,這八成就是他夢中听到的開道鑼聲。
王二毛子見了,氣不打一處來,兩個小兔崽子攪了他的美夢不說,還差點打碎他家的玻璃窗,那可是村里唯一的玻璃窗,那玻璃是洋人蓋教堂時剩下的,听說還是從法國運來的,打碎了那還了得?他認得那個高個的孩子,是村東頭龍老漢家的二小子,于是罵道︰「兩個小王八羔子,大清早的發什麼業障,找死呀你們!」說著撿起一根木棍,沖著胖小子就打,胖小子嚇得把銅盆朝他腳下一摔,翻過院牆跑了,龍老漢家的二小子也一邊罵著,一邊追了過去,轉眼間兩人都不見了。
王二毛子回到屋里,已經沒有了睡意。雖然美夢被攪了,但想起自己真的得了寶,又高興起來。他穿上衣服,匆匆吃了點東西,臉也沒顧上洗,就離開了家,臨走還仔細檢查了門鎖。
王二毛子出了村,向教堂走去,教堂離村子不遠,沒一會功夫便到了。王二毛子到了教堂,徑直走進詹神甫的房間,詹神甫正悶悶不樂地坐在屋里,見王二毛子來了,急切地說︰「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叫人找你,昨天在鐘老漢家里沒有找到寶盤,你說說,它能在哪?」王二毛子搖了搖頭說︰「這個我怎麼知道?」詹神甫說︰「不管你知不知道,寶盤的下落你一定要幫我打探清楚。」
王二毛子說︰「我看這寶盤八成是被鐘老漢賣了,最近常有收古董的到村里來,听說那個寶盤又大又好,古董商一定會給個好價錢,這鐘老漢窮得掉渣,哪有見錢不賣的道理。」
詹神甫說︰「可是鐘老漢一口咬定說沒賣,就放在家里找不到了。」
王二毛子說︰「他那是在騙你,你想想,他家就**大點地方,怎麼會找不到?」
詹神甫听了,惡狠狠地說︰「好,他敢騙我?我讓官府給他上大刑,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
王二毛子說︰「撬開他嘴又怎麼樣,東西要是賣了,就是殺了他也沒用了。詹神甫听了,著急地說︰「那——那該怎麼辦?」
王二毛子說︰「事情到了這地步,可真的沒有辦法了。」
詹神甫說︰「不行,沒有辦法也得想辦法,你一定要把寶盤給我找回來。」
王二毛子說︰「這可難了,誰知道鐘老漢把寶盤賣給誰了,中間又轉了手沒有,讓我到哪去找?」
詹神甫想了想說︰「不管有多難,你也得給我去找,只要你辦成這件事,我升你的職,還給你加賣戒煙丸的提成,你看怎麼樣?」
王二毛子裝作無奈地說︰「那好吧,既然神甫大人這麼說了,屬下一定盡心盡力去找就是了,可是如果鐘老漢把寶盤賣給了古董商,恐怕要花大價錢才能再買回來,我們總不能也從古董商手里硬搶吧?」
詹神甫說︰「你先查出寶盤的下落,花多少錢我們再商量。」
王二毛子說︰「好,一切都听大人的,這件事我這一定用心去辦,可這是個要功夫的活,大人您可不能著急。」詹神甫連連擺手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辦吧。」
王二毛子從教堂里出來,哪兒也沒去,躺在家里又足足睡了幾天大覺,害得龍文他們天天盯著。
幾天以後,王二毛子來到教堂,苦著臉對詹神甫說︰「這幾天可累著我了,四鄉八村我都跑遍了,腿也跑細了,腳也跑腫了,人也……。」詹神甫打斷他的話頭說︰「好了好了,別嗦了,你就說說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吧。」
王二毛之立刻換上一副媚態說︰「托您老的福,事情終于讓我打探出了一些眉目,听說這個寶盤是被運城的一位大古玩商買去了,明天我就去找他商量,今天先來通個信,免得您老著急。」詹神甫迫不及待地說︰「好好,干得不錯,快去商量!快去商量!」
過了幾天,王二毛子又來見詹神甫,一見面就唉聲嘆氣。詹神甫問︰「又怎麼了?快說寶盤的事辦得怎麼樣了?」王二毛子說︰「事情辦得不順利。」詹神甫問︰「怎麼不順利了?」王二毛子說︰「那個古玩商我倒是找到了,可人家說這個盤子是無價之寶,給多少錢都不賣。」
詹神甫听王二毛子這樣說,更加眼紅了。對王二毛子說︰「這個寶盤我要定了,無論用什麼辦法,花多少錢,你都得給我弄到手。事情辦得好,我升你做教堂的執事,事情辦不好,我送你入大獄。」
王二毛子立刻顯出一副苦相,諾諾連聲道︰「是,是,我再去辦,就是打死我,這次我也給大人辦成。」
過了幾天,王二毛子覺得已經吊足了詹神甫的胃口,于是又來到教堂,對詹神甫訴苦說︰「神甫大人,寶盤的事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話說了幾籮筐,嘴唇都磨薄了,好不容易人家吐口肯賣了,可就是價錢要得離譜,我又費了不少口舌,好歹把價錢壓到了五千大洋,再也壓不下去了,您老要是嫌貴,我可就真的沒辦法了。」
詹神甫想了會,點了點頭說︰「按鐘老漢的描述,那的確是個寶盤,這個價錢也不算太高,我要了,你明天就去把寶盤給我買回來。」說罷叫人給了王二毛子一張五千大洋的銀票,王二毛子伸手接過來,心里樂開了花。
王二毛子從教堂出來,模著懷里那張五千大洋的銀票,美得不行,不由得哼起了yin詞小調︰「寡人听了——,梭了枕頭哭老婆,和尚听了——,揭抱徒弟呼哥哥,尼姑听了——,睡到半夜無奈何……。」王二毛子一路哼著唱著,回到了家。
這些日子,龍文、小胖和二丫三人,一刻都沒放松對王二毛子的監視。這天,他們見王二毛子從教堂回來,又是哼又是唱的,幾個人都預感到有事情要發生。
第二天一大早,三個人又齊齊來到王二毛子家附近,可是一直監視到天黑,也沒見王二毛子有什麼動靜,三人心里又不免打起鼓來,都這麼多天了,也沒見到寶盤的影子,難道他們都想錯了,這丟寶盤的事和王二毛子沒有關系?
小胖說︰「天黑了,看來今天又沒事了,我們回家吃飯吧,我都快餓死了。」二丫听了沒好氣地說︰「真沒出息,老是餓呀餓的。」小胖說︰「我們都守了十多天了,看來這事真的跟王二毛子沒有關系。」二丫生氣地說︰「剛守了這麼幾天你就守不住了,將來還能干什麼大事?要回你先回吧,我和龍哥在這里守著。」
小胖見二丫生氣了,趕忙說︰「我也只是說說,也沒真的走啊,你們不走我也不走。」
二丫說︰「這還差不多。」
兩人正打嘴架,龍文沖他們「噓」了一聲,用手指了指王二毛子家,兩個人立刻不說話了,三個人六只眼楮一齊盯過去。只听「吱」的一聲響,王二毛子家房門拉開了一道縫,一個腦袋伸出來向四周探了探,又縮了回去。過了片刻,門大開了,就見王二毛子手上拎著個大包袱,從里邊走出來。他站在院內,又賊頭賊腦地向四周查看一番,這才走出院去。
王二毛子離開家,徑直往教堂走去,龍文三人遠遠地跟在後面,不大功夫,王二毛子走進了教堂。龍文見王二毛子進了教堂,對小胖說︰「我們也上樹吧。」小胖答道︰「好。」
原來這幾天,龍文他們早已經看好教堂外的一棵大楊樹,這棵樹緊貼著教堂外牆,又正對著詹神甫房間的窗戶,而且又高又大、枝繁葉茂,極易藏人,是監視教堂最理想的地方,只是在高高的樹頂上有個老鴰窩,不時有老鴰飛來飛去的,有些討厭。
兩個人剛要往樹上爬,二丫扽了扽龍文的衣角說︰「龍哥,天這麼黑,來了狼怎麼辦,我一個人在下邊害怕,你們也帶我上去吧。」龍文也不放心二丫一個人留在下邊,也就答應了。
龍文和小胖先幫二丫上了樹,然後他們倆也爬了上去,三個人躲在茂密的枝葉里觀察教堂的動靜。
二丫坐在高高的樹杈上,看了看周圍︰身邊都是濃密的枝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晃動起來,像鬼影一樣。再往上看,天空黑漆漆的,深不見底,風從高處吹下來,冷森森的。有幾只老鴰被他們驚起,不敢歸巢,呱呱地亂叫著,不停地繞樹盤旋,忽隱忽現,如同幽靈一般。
二丫從小就怕鬼,不覺向龍文靠過去,龍文知道她害怕,便用一只手緊緊摟住她。龍文身上的熱量傳導過來,二丫立刻覺得全身暖烘烘的,所有的寒冷和恐懼瞬間都消失了。她仰頭看看龍文,見龍文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教堂,她心里想︰龍哥是做大事的人,有龍哥在,還怕什麼鬼?于是把頭放心地靠在龍文肩上,此時,她已經忘記了自己身在高處,也忘記了此行的任務,就想一直這樣坐下去。
龍文可並不像她那樣輕松,他一手死死抓住樹枝,一手機械地摟著二丫,兩眼正緊張地盯著教堂,因為在這個時候,他看見教堂里詹神甫屋間的燈亮了,有兩個人走進來,透過玻璃窗,龍文看清一個是詹神甫,另一個正是王二毛子,王二毛子手里還拎著那個大包袱。就見詹神甫走到窗前,打開窗子,伸出頭向外看了看,然後關上窗子,又拉上了窗簾,龍文只看見屋里有兩個人影在晃動,卻看不清他們在做什麼,更听不見他們說話。
龍文對小胖和二丫說︰「我得下去看看,看看那包袱里包的是不是寶盤,再听听他們說什麼。」二丫拉著龍文的衣服說︰「你別下去,要是被他們抓住了怎麼辦?」
龍文說︰「不下去,怎麼能知道包袱里是不是寶盤?找不到寶盤又怎麼救你爹?我小心點,不會有事的。」他望了一眼繞樹盤旋的老鴰,又說道︰「如果萬一我被抓了,你們倆千萬別露面,我有辦法對付他們,听明白了沒有?」兩個人答道︰「听明白了。」
小胖從腰間解下從家里帶來的繩子,把一頭系在大楊樹上,一頭順進教堂牆內,龍文雙手抓住繩子,又囑咐說︰「要是他們發現我,你們馬上收回繩子,千萬別被他們發現了。」說完順著繩子滑了下去。
龍文滑到教堂院內,側耳靜听了一會,見沒有什麼動靜,便躡手躡腳潛到詹神甫房間窗下,龍文蹲來,剛好听見詹神甫在說話︰「這是一個西周時期的青銅古盤,距今已經有三千多年了,上邊刻的那些文字,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只有你們中國最聰明的人才能辨認出來,它一定是記載了很重要的事情,由此看來這的確是個寶盤,十分珍貴,你找到它,立了大功,明天我就升你做教堂執事,你以後就給我盯緊這十里八鄉,發現什麼寶物立刻告訴我,我是不會虧待你的。」接著是王二毛子的聲音,說的都是些肉麻的奉承話。之後又听王二毛子問道︰「寶盤找回來了,你打算拿鐘老漢怎麼辦?」
接著是詹神甫恨恨的聲音說道︰「不用管他,這鐘老頭竟敢欺騙我,讓官府多關他幾天,讓他知道知道厲害。」
王二毛子添油加醋地說︰「對對,不光要關他,還要讓他交出買寶盤的錢,五千大洋就讓他出,交不出來就不放人。」
詹神甫說︰「好,就這麼辦,明天你去,跟官府說︰他要是不交出這五千大洋,就不準放人,我要殺雞給鴨看。」王二毛子糾正說︰「是殺雞給猴看。」詹神甫惡狠狠地說︰「什麼猴啊鴨的,統統都殺給它們看,看他們今後誰還敢跟我作對?」王二毛子忙附和說︰「對對,是殺雞給鴨看,讓他們今後誰也不敢跟您作對。」
龍文听到這里,已經知道寶盤就在屋里,他想看看屋里的情形,便悄悄抬起頭,從窗簾縫隙往里看,剛好看見窗前的桌子上,正擺著那個大銅盤。詹神甫就坐在桌子旁,一邊和王二毛子說話,一邊還在欣賞寶盤,眼楮里閃動的盡是貪婪的目光。龍文雖然不懂鑒定,但從詹神甫的眼神和他剛才說的話里,已經知道這個大銅盤十分寶貴,心想︰「這是二丫家的東西,是中國的寶貝,怎麼也不能讓外國人搶走,我一定要把它奪回來。」
想到這龍文又為難了,怎樣才能奪回來呢?總不能進屋里去搶吧?龍文躲在窗下發了會愁,突然腦子一轉,有了個主意,他想︰現在我已經看到寶盤,可以證明寶盤是被王二毛子偷走並交給詹神甫了,現在人證物證都有了,我回去告訴村里人,大家一塊去告官,讓官府幫著把寶盤要回來,不管怎麼說官府也是中國人,在人證物證面前總不能向著外國人吧?
龍文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行,心里高興,也不再往下听,便悄悄離開詹神甫的窗子,回到他來時的那處牆根,準備回去。那根垂他下來的繩子還在,他抓住繩子開始往上爬,小胖和二丫在樹上小聲地替他鼓勁︰「快點,快點……。」
龍文已經爬到牆頭,再一用力,就能翻上牆去,可沒想到就在這時候意外發生了,那根繩子突然間斷了,只听「撲通」一聲,龍文從牆頭重重摔了下去,手里還攥著斷了的半截繩子。
這一聲響在夜間被放大了許多倍,早驚動了屋里的詹神甫和王二毛子,倆人立刻從屋里出來,一邊吆喝著,一邊朝牆這邊走來。龍文這一跤摔得不輕,見詹神甫和王二毛子朝他走來了,也顧不得疼痛,忙向樹上擺手,直到看見剩下的那半截繩子被小胖收上樹去,這才放心,百忙之中,又把攥在手里的半截繩子塞進身邊的一束花叢中。
做完這些事,龍文申吟起來,聲音由輕變重,最後「哎呀、哎呀」地叫了起來。
詹神甫走到龍文身邊,大聲喝問︰「你是什麼人?」
龍文並不作答,只是大聲的「哎呀」著,一邊說︰「疼死我了!摔死我了!」
詹神甫一把揪住龍文的衣領,喝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里?」
龍文似乎已經站不起來,身子一邊向下墜著,一邊手指著天上,斷斷續續地說︰「我——來掏老鴰蛋,老鴰啄我——我就掉下來了。神——神甫大人快救救我,我要死了!」
詹神甫抬頭看了看天上,見幾只烏鴉正在圍著大樹盤旋,還不時地發出「呱呱」的叫聲,這時王二毛子也認出了龍文,對詹神甫說︰「這是龍老漢家的二小子,淘得出奇。」
詹神甫生氣地把龍文往地下一推,大聲喝道︰「滾!快滾出去。」
龍文哼哼唧唧地說︰「我走不了了,求你幫我看看傷吧。」
詹神甫說︰「還幫你看傷?下回再來我打斷你的腿。」又對王二毛子說︰「快把他給我拖出去。」
王二毛子連拉帶扯,把龍文架出大門,往門外一推,一邊罵道︰「小兔崽子,淘的沒邊了,滾吧!」龍文重重地摔在地上,教堂大門在他身後「砰」的一聲關上了。
龍文雖然摔得很重,但沒傷著筋骨,這時侯他也顧不得疼痛,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向大楊樹跑去。龍文來到樹下,輕聲呼喚,樹上傳來小胖的回答和二丫的抽泣聲。
龍文接小胖和二丫下樹,二丫滿臉掛著淚花,緊緊攥著龍文的手,帶著哭腔說︰「龍哥呀龍哥,你真嚇死我了,摔到哪了,還疼不疼?」說著眼眶里滾出大滴淚珠。
龍文替她擦去淚珠,說︰「別哭,別哭,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咱們先回家再說。」于是小胖和二丫,一邊一個,架著一瘸一拐的龍文離開了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