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郅皇帝告訴老師翁叔平,在林義哲的促成下,海外殷商報效銀先後共計500萬兩,但到園工結束,因采用西洋機械,不但工程速度加快,而且節省了不少費用,共省費計120萬兩。因為是海外殷商報效的銀子,這省下的款項自然成了兩宮皇太後的私房錢,以內務府的名義,存入了外國銀行生息。
兩宮皇太後清苦了這麼久,好容易有了些私房錢,清流們反而要質疑這當中的花費,甚至要求把報效銀子給戶部充餉,豈不是找死麼?
從那一次,翁叔平才知道,「園工」何以成了兩宮皇太後的「逆鱗」,誰觸誰倒大霉。
而這一回仁曦太後當著自己的面舊事重提,明顯是在敲打自己這個清流領袖!
「臣主事戶部,竟不能為皇太後分憂,真是罪該萬死!」翁叔平深知在這樣的時候,「態度」是最重要的,是以立刻跪倒在地表了態,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而剛才想要借機填掉林義哲挖下的大坑的念頭,也就此拋到了霄雲外。
「行了,翁師傅也不必自責了,這事兒也不是著落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仁曦太後淡淡的說道,「你知道我們姐妹的苦處,也就是了。」
翁叔平趕緊叩首謝恩,這時仁曦太後又轉頭對李漣瑛說道︰「李漣瑛,把那張畫報兒,拿給翁師傅看一看。」
翁叔平一听到「畫報」這兩個字,心里便又是咯 一下子。
李漣瑛上前將一份今天的《點時齋畫報》遞到了翁叔平面前,翁叔平接過一看,上面赫然畫著高弘超被一幫女人追討要債,又是冷汗直冒。
「朝廷三令五申,官員不許狎伎,可這高弘超身為御史,竟然敢知法犯法,更可惡的,竟然還不給窯姐兒錢!這是什麼東西!」仁曦太後怒道,「他們這班人,平素里吃著朝廷給的俸祿,卻不說人話,不辦人事!成天想著從我們姐妹手中掏銀子,還要看著我們姐妹的花費,說要把銀子花在有用的地方兒。可看看他們把錢都花在什麼地方上了?我大乾竟然有這樣的官兒,當真是朝廷之恥!百官之恥!」
「皇太後息怒!」翁叔平此時全身顫抖,只會說這一句話了。
「翁師傅不必惶恐,你的品行,我們姐妹向來是知道的。咱們大乾的官兒,也不都是象這高弘超一般。」看到翁叔平給嚇得不輕,仁安太後說道,「不過這高弘超的事兒,需得嚴查,此等風氣,絕不可長!」
「姐姐說的是,就照姐姐說的辦罷。」仁曦太後又看了翁叔平一眼,對仁安太後說道,「這《點時齋畫報》敢揭這種品行底下之人的底兒,忠義之心溢于紙上,看樣子是沒白受朝廷嘉獎呢。」
翁叔平此時深恨《點時齋畫報》,剛想說的「《點時齋畫報》如此描繪朝廷命官,不顧朝廷顏面,該當治罪」的話,又硬生生咽回到了肚子里。
「高弘超這些人,苛責他人,寬貸己身,著實可惡!他們不是上折子查內務府在園工上面的花銷嗎?我這回便要查查他們每個人的花銷,看看他們是不是把朝廷給的俸祿,都花在了窯姐兒的身上!」仁曦太後又道。
听到仁曦太後竟然準備要查清流言官們的個人花銷,登時心驚膽戰,連「皇太後息怒」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翁師傅這就跪安罷。」仁曦太後重又瞥了一眼翁叔平,淡淡的說道。
翁叔平謝恩,在小太監的引領下出了「永慶長春」,上了小火車,可能是小火車開得太快,車上的太監又忘記了關窗,受了些風寒,一回到家,翁叔平便病倒了。
盡管病倒在床,但翁叔平還是趕緊派人把自己最得意的一些門人子弟叫了來,將今天的召對內容透露給了他們,並建議那些曾上折子要皇太後把園工款給戶部充餉的言官趕緊「上表自劾」,免得蹈了高弘超的覆轍。至于高弘超,翁叔平知道自己已經幫不了他什麼了。
當夜,翁叔平在自己的日記當中記下了「召對不稱旨,肝氣發,夜不能寐」幾個字。
而就在清流們因為黃樹蘭和高弘超所引出的一系列**煩而亂成一團的日子里,林逸青則一身輕松的帶著桐野千穗和上原勇作,到達了他在這個時代的家鄉——福州。
但到了福州之後的林逸青,並沒有去林義哲家里探望,而是直接先去了福州船政局。
林逸青一行人來到船政衙署。看到頭門前立有兩頭石獅,林逸青一時間不由得又有些恍惚。
因為這對石獅,他以前見過。
那還是一次和愛好歷史的朋友們外出旅游,參觀福州船政文化景區,在船政輪機車間廠房門前見到了這對石獅。
據導游的介紹,船政衙署頭門前的這對石獅,是于船政廠區建設初期,主管全局的船政提調周開錫在福州南後街著名的惠安石匠世家蔣源成石鋪訂做的,原來立于船政衙署頭門前。在所謂的「特殊歷史時期」中,石獅被視為「四舅」,遭敲砸翻倒,從此不知下落。18年5月文物工作者從鐵路路基下挖掘尋獲,經修復後陳列在船政輪機車間廠房門前。
而這對見證著船政興衰的石獅,依如往昔般注視著自己。
想到歷史上耗費無數人心血的船政的慘淡結局,林逸青的心不由得隱隱作痛。
在後世那個荒唐的年代,陷入到顛狂狀態的人們,都干了些什麼?
林逸青看到衙署頭門兩側題有一副楹聯,不由得輕聲吟誦起來。
「且漫道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此即是格致關頭,認真下手處;何以能精益求精,密益求密,定須從鬼神屋漏,仔細捫心來。」
林逸青知道,這便是第一任船政大臣沈佑鄲為船政題寫的楹聯。沈佑鄲正是借這副楹聯,表達了自己建設船政,排除萬難百折不撓的決心。
在頭門之內,船政衙署的儀門兩側的楹聯則更讓他心懷激蕩。
「以一簣為始基,從古天下無難事;致譯之新法,于今中國有聖人。」
此時此刻,林逸青又一次感受到,他真真切切的處于歷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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