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涯愣了下,眸光微沉,一路上都沒說話跟著柳清燕出了宮坐上馬車。
悶熱的天氣完全沒有因為雨水沖刷升起絲毫涼意,道更像棉花堵在人胸口,憋悶不已。鈴鐺來回望著靜如雕像的兩個人,滿是無奈。特別是明月涯,往常是有機會就黏在柳清燕身邊,如今卻像專門保持距離坐的老遠。
鈴鐺想開口,但馬車內的氣氛實在太僵硬,唯有閉上嘴巴停外面的蟲鳴和車輪滾滾。
須臾後,馬夫一聲︰「小姐,到了。」
明月涯就像陣風樣沖了出去,反之柳清燕則靜靜的坐在那閉目養神。
鈴鐺不由嘆氣的覺得,小姐比少爺真是成熟太多了!
殊不知,袖內柳清燕的手指已掐的死緊。
等待柳清燕下來的時候,府門口只有六月和守門的侍衛。
柳相還在宴會中,月兌不了身,大夫人看見她就恨不得掐死她。
這麼一細想,能等她的,好像也只有身邊的人。
不,還有一人,不過不久後,他也不會等了。
柳清燕自嘲笑下,便讓鈴鐺和六月分別攙扶她進入府內。
雕梁畫棟也掩不住其中寂寥**,花香馥郁似還幾天前沾著雨後的氣息。
僕人們來來往往掛上紅燈籠照明,這時天陰沉沉已經完全把月亮給遮住,透不出一絲光亮。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當柳清燕推開自個房間的門,本氣沖沖跑走的明月涯正坐在那閑暇的喝茶,不過那杯內早就無水還不自知。
鈴鐺和六月相互看了眼,把柳清燕扶進房內就退到門口,貼心的關上門。
「最後你對她說的話,是真心的?」
燭光幽幽,他鳳眸瀲灩,「這麼久之後,你還想把我推給她人?」
她眸光清冷,拒人千里,「她好歹乃是一方王爺的女兒。」
「可笑!我來此竟是貪圖這等虛餃!」明月涯怒不可遏,「柳清燕!到底是我高看了你,還是你小看了我?」
他唇角一仰,轉身便從屋內沖了出去,晃動燭光搖搖欲墜,最終抵不過還是滅了。
房間頓時暗下來,聞聲跑來的鈴鐺和六月看到這情況,面面相覷,手里還端著茶水和點心,想著總是縱容柳清燕的明月涯會把人哄好,但如今看來,她們是否想的太過簡單?
鈴鐺從頭看到尾,最為明白柳清燕心中顧忌,把茶水放到桌上蹲下,看著柳清燕迷茫的雙眼,「小姐,少爺為你做的這些委屈,都是他心甘情願的。」
「可是我不願。」她即使坐在他對面,也能感受到,明月涯被索布德指著鼻子的時候他渾身散發的怒火。
那時,他是真的想要殺了索布德。在下手的那一刻,卻看見了她。
視線相對的瞬間,她似乎看見了他的無奈、他的妥協、他的退讓。
她突然之間,就看到了以前沒看到的,那就是明月涯如今被動的位置。
身為幕僚,身為大夫,他即使是太子的人也無權無勢,任何人都能掌管他的生死。他本是傲慢的孤鷹,該過自由散漫的人生,卻因為她踏入了沉重煩悶的宮殿。
這不是他要的,但是她要的。
重活一生,就是為了看仇人死在她的手上,所以即使這皇宮腐爛惡臭、波雲詭譎、毫無出路,她也絕不回頭的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鈴鐺,我不止一次後悔見到他。」這樣,他就不會被她困住,她也不會成為他的拖累。
鈴鐺嘆了聲氣,主僕三人都沒注意到外面去而復返的明月涯。
他終究是不忍讓柳清燕傷心的,但萬萬沒想到回來听到的竟是這句話,他猜不透柳清燕心中所想,便把這當真,再不回頭的足尖輕點朝外躍去。
然而這一夜,許是太沉悶,所有人都沒睡好。
差不多第二天卯時時分,下起了大雨, 里啪啦的墜落正盛開的花瓣上,順著彎腰的弧度滑落下來。
天色依舊陰沉,像是不開心的孩子,大哭大叫的發著脾氣。
亮堂的閃電把好不容易入眠的柳清燕給吵醒了,門就被敲響了。
柳清燕輕聲應了,鈴鐺端著臉盆進來,腳尖勾上門,開始給她更衣。
狀似無意的,她道︰「明月涯可是回來了?」
「少爺啊!在下雨之前就回來了,後來趙靜若也來了,兩個人就出去了。」鈴鐺倏然緊閉嘴巴,偷偷觀察了柳清燕的臉色,見她表情如常,不由寬慰了幾句道︰「小姐,少爺其實還是喜歡你的。」
柳清燕把手伸進衣袖中,並沒答話。
剛換好衣服,六月便來道︰「小姐,太子來了,想邀請你去秋落湖去看雨。」
柳清燕垂眸看指尖良久,道︰「他們去了哪里?」
「啊?」鈴鐺還未反映,轉而想到挑眉不解道︰「好像也是秋落胡,小姐是想干嘛?」
精致畫舫內。
明月涯闔上雙眼,像很享受的慵懶的依著船身,置于案幾上的手指似隨琴音敲打節奏,腳邊卻倒了不少酒瓶。
檀香裊裊,朦朧間,一襲黃色交襟襦裙的趙靜若清新如茉莉,窗外雨水滴答流淌,伴著她的琴音,竟也別有一番風味。
偌大的畫舫內,只有他們兩人,其余僕人都被趙靜若下了吩咐守在外面。
最後一音,指尖撩過,終了。
她聲音輕輕,眼神戀慕的望著明月涯,「可還想听一曲兒?」
這已經是他們出來後,趙靜若為明月涯彈奏的第五首曲子了,但面上卻沒有半分不耐,只有溫柔。因為她知道,要得到這個男人,強求是不行的,必須一點一點的軟化他。
看來效果還是有的,不管原因為何,至少這個男人在今天還是出來跟她在一起了不是嗎?那後面傳出來的什麼,可就說不清了。
想到這,她的眼神越發的柔情似水。
而這時,明月涯卻因為喝了太多酒,有點不舒服的想要站起來。
趙靜若連忙上前,指尖還沒挨到他衣袖,便感到酒瓶子從她臉頰處丟過來。
明月涯眼神清冷,「不要過來。」
話還沒說完,忽然船身一晃,兩人還不知發生什麼事,簾子就被掀開,有人背著連續不斷的雨水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