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現了折耳根,吃後,第二天,依舊能看見太陽升起,楊子森膽子就大了。
再摘野菜時,背 里,最多的就是折耳根了。
當然,其他能摘的,都被大家摘光了。只有這個東西,別人還不敢吃。
這幾天,妹妹是變著花樣的做這個吃。
生吃、煮,炖,樣樣都來。
別說,比娘一天三頓的野菜玉米餅,妹妹做的花樣更多。吃起來,也不覺得難以下咽,最難能可貴的是,兄弟幾人,難得有吃脹的感覺了。
一個沒有灶台高的小女孩,站在小凳子上,操持著一家人的吃食,妹妹,還真不是一二般的能干。
這樣想的,不僅僅是楊子森,就楊子木和子林,在經歷了這些的伙食大變樣後,對妹妹,那是從心底佩服的。
深夜里,夫妻倆被小嬰兒的啼哭聲驚醒,月娘連忙伸手一模,果然,女兒打濕了,想必也餓了。她連忙起身,喂孩子;楊大年也起來了,下床拿了一條干的尿布,遞給月娘。
「這次做月子,還享了兩個孩子的福了,尿布都是子森洗的,我的吃食都是子千在張羅。」接過干淨的尿布,月娘感慨道。
「月娘,你看,四丫頭隨了你,聰明能干,自從你生了五丫頭,她都能當半個家了。」楊大年看月娘女乃孩子,小家伙吸了幾口,將女乃頭吐出來,又不甘心,再次含在嘴里使勁的吸著。估計,月娘也沒什麼女乃水給她吃吧。
果然,如此反復折騰了幾次,五丫頭就開啼哭了。月娘連忙把她換到了右邊,邊輕輕的拍打著,邊看她吃。
唉,你娘都沒有好的東西吃,你又怎麼會有足夠的女乃水吃呢。
楊大年心里不好受。
月娘說享兩孩子的福,其實,自從進了這楊家的門,她,就跟著自己受了不少苦了。她沒有半分的抱怨,哪怕兄弟倆人分家時,大嫂好強的多佔了兩間屋她也沒有真的計較過。
一場洪災,沖掉了一切。大哥大嫂多佔的東西也被老天爺收走了。好在,也是那時候沒有鬧太僵,一家人這才又有機會跟著大哥到李家寨子安頓下來。
這幾年,大哥家的日子眼看是過起來了,自己,依舊一貧如洗。月娘,自己的好媳婦,還是那麼良善溫柔能干。這幾個孩子,也都懂事听話。
楊大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月娘女乃好小丫頭,也疲倦的睡了。
要說這個家,最不容易入睡的,就是人小心大的楊子千。
再好吃的東西,一連吃幾天,也想發吐,更何況,這折耳根,不能當豬肉,沒有油葷,她實在有點受不了。
想想以前,公司里的小妹們為了追求時尚,喊著口號要減肥,不吃飯,不吃豬肉。這東西,現在要是有,哪怕是肥的,估計自己也塞得下幾塊。想吃肉啊,想得楊子千清口水長流。
「三哥,我們去後山吧。」每天下午找野菜,田邊土角都找遍了,除了折耳根,其他的,幾乎就是點綴,收獲太少了。
「不行不行」楊子森拼命搖著小腦袋,滿臉的驚恐。
不懂,為什麼不去後山,難不成有老虎獅子這樣的猛獸。
「你上次就是在後山出的事,差點摔死了,我再不帶你去了。」楊子森顯然沒有走出陰影,一提到後山兩字,就有著深深的懼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三哥,你是男子漢,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再說,這次,我會小心的。」楊子千明白了楊子森的擔心來源于過去,至少不是猛獸她就不怕了,使勁的鼓吹著。
「三哥,魚腥草吃了這麼多了,我快發吐了,我們要找點另外的東西來吃。這些地方什麼也沒有,山上,或許還有能吃的呢。」說起吃,楊子森比誰的口水都流得快。
看楊子千自個兒往後山走了,他連忙跟上。
後山,還有什麼能吃?
野果野花,都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零食,怎麼也上不了桌,不能當一家人的口糧啊。
楊子千邊走,邊費力的找尋著,渴望能有意外的發現。
結果,她失望了,除了滿山的荊棘樹木,最多的就是當柴燒的蕨草。
是了,蕨草,才發芽長出來沒長葉時,也是能吃的。
這樣想著,她就專往樹葉茂盛的地方鑽。
扒拉開那一堆腐爛的葉子,果然,肥肥胖胖的蕨菜在那兒驕傲的向楊子千炫耀來著。
「噢,你長得真好,比我家子禾小朋友還壯。難怪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日子反而過得舒坦,這不就是被滋潤著嗎。」邊嘮叨,邊動手扯蕨菜。
楊子森看妹妹說著他听不懂的話,又大扯蕨草,他就傻眼了。
難不成,妹妹餓暈了,這當柴火燒的東西,她準備拿回家去吃?
「妹妹!」忍不住好心的要提醒。
「啥也別說」楊子千揚著手里的一大把蕨草「看見沒,就長這樣的獨根根,有多少,你給扯多少。」武斷的指示,姐沒功夫給你解釋。
自己也扯?
楊子森糾結了一會兒。
扯吧,反正魚腥草吃了這麼久了,一家人也沒升天。既然她要試,就試唄,反正,餓死也是死,倒不如,死馬當活馬醫。
楊子森就這麼快速的接受了命令。
小小身板,鑽進了蕨草堆里,就沒見著身影了。
滿山遍野的蕨菜,可以吃很久的。
可是,沒有油,吃了,腸胃更不能潤滑啊。
在一棵松樹腳下,楊子千扯了一大把蕨菜,意外的發現,樹根下,還長著幾朵小蘑姑。
蘑菇湯,味道那個鮮啊。
這樣想著,心里就美極了。
小心的摘了,也沒地方可放,就拿到手上,決定,再找幾朵,然後就回家。
既然這兒有這東西,那麼,意味著,飯桌上,將會有好吃有營養的東西出現了。
背了小半背 蕨菜的楊子森回頭看見妹妹手上的蘑菇時,立馬變臉了。
「妹妹,這東西,不能吃!」伸手,就要抓過楊子千手上的東西,準備給她扔掉。
楊子千瞪著她那雙大眼楮,比牛眼還大。
「不能吃,真的不能吃。」楊子森小臉憋得通紅,拼命搖頭「你忘記了嗎?村東頭的王家,去年這個時候,沒吃的,王大叔就在山上撿了這個回去煮來吃了,和我們一起玩的王二丫和她妹妹就沒了。王大叔和大嬸也是睡了好幾天才醒來的。」
王二丫,楊子千沒有原主的記憶,真不好意思,記不得從世上消失的這個人了。
但是,她仔細的看了看手上的幾朵小蘑菇,這是松蘑,她十二分確認沒認錯。以前,她吃過,還有幸去松蘑種植基地親手采摘過。
「三哥,你知道他們吃的是什麼樣的嗎?」這次,楊子千決定給他灌輸一點現代的理念。
從痛苦的回憶中回過神來的楊子森,茫然的搖搖頭。
「其實,我們都不知道,是不是。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先試試吧。這東西,就像魚腥草一樣,別人不吃的,我們試了,知道可以吃了,就會發現一種新的東西,不是嗎?」自始自終,只有試過才知道,實踐出真知,楊子千深深的體會到這個偉大的哲理,在西宋,是多麼的適用啊。
「可是,萬一呢?」楊子森依舊膽怯。
魚腥草吃了沒事,今天,小半背 的蕨菜,再加幾朵可能會收命的小蘑菇,這個妹妹,他越來越不敢認了。
「沒有萬一,只有一萬。」楊子千現代語言冒出來,又惹了楊子森的疑惑,一萬,是什麼?
可憐的楊子森小朋友,被自家妹妹新鮮的想法和詞匯一驚一乍的,幸好,心理承受能力好,要不然,早就蹬腿翻白眼了。
在妹妹的指導下,把蕨菜上的葉芽一根一根的摘去,清洗干淨丟進了開水鍋煮了一會兒,撈起,浸泡在冷水中,用她的話說,這樣漂一段時間,蕨菜就不會有澀味了。
這東西,真能吃?
楊子森不敢問妹妹,在吃與不能吃之間的問題,她最容易發火。
楊子千此時,快樂的計劃著這頓美味的野生晚餐。
把松蘑洗了,煮湯,然後用湯煮了玉米羹,償了一口,閉眼感受,味道好極了!
撈起浸泡的蕨菜,切成小節,又在鍋里淖了一下水,然後,撒上鹽,涼拌了。丟進嘴里,滑滑的,又是一股子山野味,可惜啊,沒有香油,沒有蒜,要不然,可就有蒜融蕨菜,上佳野味小菜一盤了。
趁著點點月光,一家人,圍在破桌上吃著晚飯。
對桌子中間偶爾出現的菜,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低頭,喝著自己碗里的羹,楊子森很意外,妹妹做的這個玉米羹比往天更香,就是那蘑姑的原因?
「嗯,妹妹,今晚的羹真好喝!」楊子林大大的喝了一口,想著,要還有,自己一準喝得下三碗。
「就是,四丫頭,這是什麼菜呢?」
楊大年喝了一口,覺得今晚的羹很味美,將筷子伸進了菜碗里。一小節一小節綠油油的東西,肯定不是魚腥草。
「爹,你先償償,你猜是什麼。」楊子千得意的賣著關子。
楊大年挾了一筷子,在楊子森擔憂的注視中,送進了嘴里。
「有點滑滑的感覺,很大一股山野味,能吃得下,就是猜不出是什麼。」楊大年一口氣嚼完,吞進肚子里,還是不知道是什麼。
在他點評菜時,三個兒子的筷子都伸進了菜碗里。
與大哥二哥好奇心不同,楊子森更想證實,這東西,真能吃,真能吞得下。
「這是什麼野菜?」異口同聲,父子三人都望著兩個小孩子。
「是蕨草。」楊子森低聲說。
「不對,是蕨菜。」楊子千大聲說「這東西能吃,放心吧。」說完,自己就動手往嘴里送了。
四丫頭說能吃,那就吃吧。
楊大年對女兒這麼絞盡腦汁找野菜,很是心酸。
哪怕吃死了,也是他楊大年的福氣。這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啊。
「今晚都不知道四丫頭加了什麼在面羹里,吃起來真香!」夜里,月娘還在回味著面羹的味道。
「听子森說,是他們在山上松樹下撿了幾朵小蘑菇,四丫頭說能吃,就煮了一家人都吃了。」唉口氣,這一天三頓都吃不飽,要是吃了,一家人都升天了,也就說不上是好是壞了。
「啊,蘑菇?」月娘顯然沒這個心理準備「王家去年就吃的這蘑菇出的事」焦急的看著楊大年,這人,怎麼不早說,再怎麼著,也得攔著四丫頭煮來吃啊,真這麼死了,一大家人,就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留下個五丫頭怎麼活!
「月娘,我也是吃了才知道。」楊大年唉了口氣「這四丫頭,從醒來,比以前還精靈古怪,最近我們吃的,都是她和三兒一起找的,花樣也多,也沒見出事。」言外之意,就這樣吧,讓她折騰去。
「你呀,慣著孩子,也不是這個慣法吧。」拿一家人的性命去開玩笑,這人,是不想活了?
是了,一大家人,年年都吃不飽,這心里,定是不好受吧。
算了,月娘睡覺前祈禱一家人平安無事,居然,一夜好夢。醒來,床上另一邊是空的,只要不是僵硬的躺在身邊,就意味著沒事。
月娘算算,還有幾天就出月子了,以後,吃食上,還是自己掌握吧,省得整天提心吊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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