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0日
在家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地提著祭拜用的花束,來到母親的墳前,那是每年開學初的時候佟亦汐都會做的事情。
母親死的時候她還很小,比起哥哥而言,自己對母親的記憶卻是十分模糊,只知道那是個溫柔的人,若果不是因為母親因船難喪生大海的話,也許自己就可以像普通的女生一樣和母親學習梳妝打扮,逛街的時候被別人稱嘆年輕得像兩姐妹一樣,然後談戀愛的時候也可以和母親像閨蜜一樣聊天,累了就在母親懷中撒嬌,對于這樣的生活,她要求不是很高不是嗎?不過對于現在的她而言卻是難以實現的願望。
所以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來到母親的墳前和母親說說話,講講父親和哥哥的事,講講自己上學的事,總覺得那樣就可以和天國的母親交談,讓她知道她的女兒現在很開心。那就可以了。
自從母親死去之後,父親仿佛變了個人一樣,將自己投身到工作之中,也很少和自己有接觸。哥哥也是,對一切事物都失去興趣一樣,她都快忘記哥哥臉上的笑容了。家里破破碎碎的,失去了好多好多。大家都似乎在逃避著,逃避著承認母親已經死了的這個事實。
雖然很痛苦,但是佟亦汐還是選擇了接受,似乎只有接受了,才不會在半夜因為這而哭泣。所以佟亦汐每年都會來這里祭拜。
這里是冷市的公墓,錯開清明節,沒有鞭炮的聲音,也沒有焚燒冥幣產生的煙塵,青綠的小松樹間隔著投以樹蔭,青石板也因為雨後而顯得一塵不染,似乎是約定俗成般,沒有世俗的煩惱,那是為祭奠死後靈魂所留下來的安寧,就連生者也會下意識地享受著這難得的寂靜。
似乎連心靈也可以得到慰藉。
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墓地應該是個很恐怖的地方才對,但是走進來之後卻會不自覺地拋下一切,閉上眼楮就能感受到久違的輕松感。
佟亦汐並不討厭墓地,並不僅是因為母親在這里。
她將帶來的花束放在母親的墳前,誠心地拜祭著。
「媽媽,這次哥哥得了年紀前十哦,很厲害吧。」
「爸爸最近好像有點咳嗽的樣子,是不是工作太辛苦啦,你要好好保佑他啊。」
「舅舅最近蹭飯的頻率有點高,我會好好督促他讓他趕快找個女朋友的。」
「我的話,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有好好照顧自己。」
「大家都很好,你自己在天國也要好好的。」
那是對母親說的話,又似乎是佟亦汐用來安慰自己的話,但她並不在意這些,只要自己不會像以前一樣一想起母親就會哭的愛哭鬼,那就可以了。
作為女生,她並沒有像哥哥一樣備受關注,也沒有別人對她過高的要求,有的就只是對自己的自律,以及作為佟家人的自豪。她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些什麼,她不能盲目,也不能害怕。
即使現在遇到恐怖故事的情節……
「……那里的是誰……」
「這里不是你應該站著的地方……」
「……快、點、走……」
那是從樹叢深處傳出來的聲音,低沉,緩慢,以及冰冷,不像是人類的聲音命令她趕快離開。太陽卻在此時不適宜地被厚重的雲層隱蔽了身影,風也變得肆虐起來。
「是誰,你在樹叢里嗎?」佟亦汐有些警惕地往後挪了幾步,身體也不由得顫抖起來,目光卻未曾離開樹叢,害怕會從里面鑽出什麼來。
應該不會是喪尸啊,科學怪人,吸血鬼一類的東西吧?!佟亦汐開始胡思亂想,不過現實生活中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存在呢,既然會說人話就應該是人了。雖然好不容易安慰自己不必害怕,但是即便現在從里面出來一個流浪漢也足以把她嚇個半死了。
只希望是住在附近放學後沒事干的熊孩子就好了。
這時從樹叢中發出樹葉抖動的聲音,佟亦汐還沒來得及尖叫,就從里面鑽出一個人來。他似乎受了傷,爬行得格外艱難,待到爬到一半的時候卻因為體力不支而倒下了。
「喂,你沒事吧。」見對方倒下,佟亦汐連忙跑上前去扶起他,卻模到一陣濕潤,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血的時候,對方卻推開了她,掙扎著要站起來。
佟亦汐討厭這樣執拗的人皺著眉扶住了又要倒下的他,詢問道,「你都流血了不是嗎,我幫你叫救護車吧。」她很害怕,再這樣不治療對方會死的,不管怎樣她都不能見死不救。
「走,不用你管……我不能被人發現的……」對方奮力想離開她的身邊,可是剛走一步對方又倒在地上,來回好幾次,佟亦汐已經再也看不下去了。
「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少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是身處在空曠的室內中,可能是空置的廠房吧,可以看見角落里還堆著因急于搬遷仍未處理掉的機車。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包扎好,可以聞到刺鼻的藥油的味道。他爬起來整理思緒,才發現自己的身邊多了一個人。
呃,是剛剛那個女的誒。
「你沒事吧?!」佟亦汐見少年醒了過來,連忙訊問道,「這里是早就空置的廠房,不會有人來的,你放心。」
剛剛少年暈倒的時候她還真嚇一跳,但對方卻一直說不能將他送到醫院去,自然也不能往家里送,他滿身都是血,會把家里人嚇到的。所以就只能把他帶到這個早就廢置了的廠房里來,離公墓也很近。而她之所以會知道這個地方,是因為小時候和哥哥沒事探險出來的。不過自從長大之後沒有來過這里了,哥哥他,大概也把這里給忘了吧。
自然不能讓別人知道的還有另一個原因。
佟亦汐再三猶豫之下,還是決定將那句話問了出來。
「請問這個是真的嗎?!」她指著從少年頭上長出來的一雙毛茸茸的獸耳,語氣中多了些不肯定,「應該不會是裝飾物吧?」
沒錯,少年深灰色的發間的確是長出類似于野獸耳朵的東西,雖說與發色相近,不過仔細看的時候還是可以從蓬亂的碎發中分辨得出來。佟亦汐一開始還不太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不過一個大男生帶著獸耳這種反差萌也太……
「哦,你說這個啊,是真的。」少年很坦白地表明一切,耳朵還隨著他的語氣變幻不自覺地動著。
難怪他剛剛一直不許自己帶他去醫院,不然那些醫生一不是激發了自己當醫學院研究員時的熱枕吵著要解剖他,二就是把他當做變態了吧……可是,可是人真的會有獸耳嗎,還會動,難道說……
「你……你不是人的話……那是什麼……」狼人嗎,是狼人嗎,就是那種在滿月的時候會變成狼的人嗎,原來真的有的,不會攻擊人吧?!佟亦汐搞清楚之後就在一旁假作冷靜狀,可是不斷冒著冷汗的臉卻把她心里的真正想法給暴露了出來。
「哎,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別把我和那些狼人半吊子混為一談,本大爺可是高貴的狼族。」當時因為失血過多,少年才無法維持人形,現在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也很快把耳朵收了回去,自然也包括藏在身後的尾巴,不過他並不打算告訴對方就是了。順便將對方打量了一遍,說出一句極不負責的話來,「而且對你這種小女孩沒興趣。」
「什麼?!」剛剛才遺憾獸耳的消失,卻無端被這麼鄙視一次,少女自然氣急敗壞了。
「冷靜冷靜。」所以說女生就是麻煩。再次作出如此感嘆,少年也站起來做了自我介紹,就當是謝謝她救了自己吧,「我叫室洞,還是謝謝你剛剛沒把我扔在那里了。」
說罷,便向佟亦汐伸出手。
這時佟亦汐才真正有時間冷靜下來看看對方的樣子。深灰色的頭發長而蓬亂,從垂落的劉海後可以看見用醫用眼罩遮擋住了其中一只眼楮,而另一只眼楮則是深黑的,可以看見里面呈錐子狀的瞳孔好奇地瞅著自己。因為受傷的關系,他的身上也纏滿了各種各樣的繃帶,顯得格外狼狽。
「你好,我叫佟亦汐。」佟亦汐握住了少年的手,禮尚往來,但還是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來,「你,真的是狼人嗎?」
「啊?!」听到她對自己的稱呼室洞顯然很不滿,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你剛剛沒听到我說的話嗎?」
「我是說為什麼會有狼……額,狼族的存在呢,這不是二十一世紀嗎?」雖然面前的人分明就不是人類而是對方口中所說的狼族,可是佟亦汐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切。她只是沒有見死不救而已,為什麼偏要讓她撿到只狼不可呢。
天哪,她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的。
「喂喂,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嗎?所以說人類就是麻煩。」室洞撓了撓頭表示解釋不能,人類不是還有一句話叫什麼眼見為實嗎,現在這種情況是鬧哪樣?這不是坑爹嗎?不過一想起人類這個詞又使他憶起什麼,頭也隨之刺痛起來。他皺著眉用手扶額嘗試忍耐痛楚。
可惡,那群吸血鬼也太狠了,友好條約到哪里去啦。
「哎,你怎麼這麼說話啊?!」什麼人類人類的,說得你不是一樣,好吧,他的確不是。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怎麼總說不在點子上,他該不是在忽悠自己吧。被鄙視一輪之後,佟亦汐覺得自己的智商總算是回來了。「等等,那你之前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地方,而且還被打……」
好吧,人類。既然你真心的發問,本大爺就仁慈地告訴你吧。
「好好,女生就是麻煩。」要直說怎麼可以呢,狼族的秘密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普通人類就可以知道滴,「天都黑了你怎麼還在這里啊,你媽喊你回家吃飯呢。」說完室洞也沒閑著,一個勁把佟亦汐推了出去,也不管她掙扎啊、罵啊什麼的了,最後還不忘把側門關上,畢竟正門是大鐵閘,他打不開也關不了。
「天哪,已經快七點了,你怎麼不早說啊。」佟亦汐看了看時間,沒想到已經快到了晚飯的時候了,一想到回去又要听哥哥嘮叨她就開始頭疼了。她也沒再敲門了,沖著里面喊幾句,便急忙離開了。
「我明天還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