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場外略顯忐忑的真島誠,場內的鈴姬顯得頗為自在得意,至少那幅游刃有余的態度讓周圍同樣報名了的選手們有些上火。不過,隨後鈴姬就用她那一手出色的棋路鎮住了全場,凌厲而又殺伐果斷的棋風、大膽卻不失慎密的布局,讓黑棋中的黑皇後和鈴姬的形象詭異的重合到了一起,
原本就十分出色的頭腦在成為王之後更是得到了大大的開發,就像安娜曾經說過的「無論什麼只要想做就一定做得到的」這句話一樣,工藤鈴姬若是認真起來,哪怕是想要拿個諾貝爾獎那都是分分鐘的事,因此這種業余級別的小比賽自然是無法讓這位素來高傲無比的黑之王放在心上。
事實上,哪怕鈴姬那樣意思意思的大加放水,也是十分輕松的就闖入了前三名的決賽。
「……不可多得的高手哦~這四位選手之中居然還有一位這麼可愛的小妹妹,她能否從這兩位高手中繼續贏得勝利呢?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主持人烘托場內氣氛的煽動性話語顯然很有效果,但是鈴姬則是愣住了。
——揪豆麻袋!主持人剛剛在說什麼高手?果然剛剛不應該因為太想吃巧克力味的鯛魚燒而走神的……話說回來,這就是決賽了啊。
鈴姬轉過頭,帶著金邊眼鏡的男青年一位,金發棕色皮膚的男青年一位,還有一身紫色長裙的五十多歲的大媽一位。略微觀察了一下,鈴姬便盯著金發棕膚的男青年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
——外表看上去和海邊的沖浪愛好者沒什麼區別的這個居然是最會下棋的,這不科學啊喂!
第一輪,鈴姬干掉了長裙大媽,而沖浪愛好者則干掉了眼鏡男。
目送這兩個人去爭奪第三名,鈴姬抬頭瞄了一眼這個因為看到了鈴姬的棋路而顯得躍躍欲試的金發青年,撇了撇嘴,說︰「那個誰,我棄權,直接把第二名的獎品給我吧。」
殊不知,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底下不少人要麼在質疑比賽的公正性,要麼在不滿鈴姬的半途棄權舉動,一時間,會場倒是比之前主持人在熱場時還要熱鬧。
「喂喂,小妹妹,你這樣可不太好啊,還是繼續比賽吧。」
白了金發棕膚的男人一眼,鈴姬冷笑一聲,說︰「我要的是第二名的手表,和你下……又不能拿到獎品,我才不要。」
青年苦笑了一下,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全部都是這嬌小女生對于自己勝利的自信。
——完全沒把我放在眼里啊……明明個子小小的,性格卻夠狂傲的。
明亮的眼楮頗興味的看著鈴姬,被挑起了好勝心的青年用手抓了抓頭發,用著很無奈的口氣說︰「那,如果你贏了我,這第一第二的獎品都歸你,怎麼樣?」
「那又怎樣,那種麻煩的事情我……」興致缺缺的鈴姬無意間瞄了一眼台下的觀眾,然後,頓了一下,瞬間改變主意說道︰「好啊,就這樣吧!」
對鈴姬迅速改口有點反應不過來的主持人汗顏,因為他看見了底下那個和鈴姬一起來的男人用口型說的那句話——
再比一場贏了他,帶你去游樂園玩喔~
叫做澤夫的金發男人似乎也看到了阿誠的口型,頓時露出了苦哈哈的笑臉,心里卻在想,若是自己也有個這樣聰明但是性格糟糕的妹妹,指不定還能不能像這位哥們兒一樣能夠好好的安撫這樣的人物呢。
不過不管怎麼說,至少鈴姬現在也同意了和他下棋,這個結果也算不錯了。
澤夫是開心了,但是接著和鈴姬在棋盤上開始廝殺後,這貨就完全笑不出來了。
慘敗。
黑色的棋子像是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鬼一樣,相較之下,白棋就顯得有些霸氣不足,而且最要命的還是鈴姬那詭異的棋路——看似隨心所欲、開門見山,實則別出心裁,暗藏陷阱,先是攪得棋局亂成一團,隨後便以雷霆之勢將白棋殺的干干淨淨。
一局終了,鈴姬留下呆愣在原地一身冷汗的澤夫,徑直要走了第一和第二兩個獎品,然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場地。鮮紅色的眼楮清澈透亮,顯然心情還不錯,估計是對手的實力還算看得過去,讓鈴姬小小的娛樂了一下。
但是,人群里卻沒有真島誠的身影。
口袋里還揣著那塊手表的鈴姬,神色瞬間冷凝起來,磅礡的精神力外放,然後,鈴姬的視線落在地面上一個被人群踩扁的塑料袋上。似乎還有余溫,散發出巧克力的甜膩香氣的鯛魚燒在這一刻卻顯得格外諷刺。
「……誠哥。」
鈴姬把手插在口袋里面,冷冰冰的金屬手表的觸感稍微讓她冷靜了一點,但是這並不代表鈴姬的怒火也消失了,恰恰相反,那收斂起來的怒火若是爆發,只會讓人死得更快。
集中精神感應著真島誠的氣息,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黑之王那嬌小可愛的女圭女圭臉上滿是濃重的陰霾,鈴姬冷笑一聲,鮮紅的眸子滿是煞氣。
「找到了……哼哼,絕對要把你給撕成碎片啊混蛋!!!」
足尖點點地面,隨後猛的發力,水泥地面因為無法承受這力量而被踩碎。黑之王工藤鈴姬那嬌小的身影霎時竄上一旁百貨公司的樓頂,黑色的火焰凝聚在鈴姬的後背上,噴射而出的那股極具破壞力的推進力讓鈴姬宛若飛鳥一般,向著西北方向的某個地方沖刺過去。
很快就到了地方的鈴姬輕巧的翻身落地,但是額頭上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白皙的手指捂住了月復部,顯然是因為傷勢未好便隨意動用力量進行如此亂來的行動,對傷口造成了間接傷害。
但是鈴姬可顧不得那麼多,在她看來,現在救出真島誠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曾經沒能救的那個人,無法救的那個人,此刻卻都在鈴姬的腦海里盤旋。
——誰說黑之王只會破壞,我也是能拯救的!
仗著身材嬌小,從通風管道潛入進去的鈴姬不一會兒就找到了真島誠,但是鈴姬沒有著急去營救,而是掛著詭異的微笑,留在了真島誠的上方。
至于原因,很簡單,因為在那些人中間,有一絲不和諧的感覺。那份格格不入的氣息對鈴姬來說卻是再熟悉不過了——那是屬于異能者的氣息。
指尖一動,一抹細小的黑炎便化作微塵般大小的顆粒分散在空氣之中。鈴姬暗自點點頭,接著用力捶打了一下通風管道,硬生生打出了一個缺口,隨後利落的鑽出、跳下。
不給對方反應時間,鈴姬的食指與中指並在一起,疾速揮動,斬斷了綁著真島誠的繩索。接著迅速擋在真島誠的前面,擺出一副十足的保護者姿態。不過在鈴姬身後的真島誠自然是看不見,前方的鈴姬臉上露出的表情——陰冷、嗜血、殘忍……
女孩子甜美清麗的嗓音響起,鈴姬歪著頭作出一副可愛的樣子,但她唇邊吐露出的話語卻叫人忍不住汗毛直豎︰
「你們,想必都已經做好下地獄的準備了吧。」
龍有逆鱗,觸則殺之。
顯然,察覺出鈴姬的狀態不對,真島誠皺著眉頭強忍著之前被人毆打的傷痛,伸手模著鈴姬的小腦袋,說︰「鈴姬,別亂來。」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鈴姬的心里蔓延開來,不過,還不待鈴姬有什麼動作,樓下卻傳來了異樣的響動,隨後,一個長相帥氣,氣質冷酷的英俊男子踹開房門走了進來。
「崇仔!」
「嘖……討厭的家伙……」
安藤崇不愧是g少年的國王,哪怕是和數人打架也不見眉頭皺起,見狀,鈴姬則將注意力放到了那唯一一個能力者的身上。
「隨便插手普通人的事情,你就那麼想要招來scepter4麼?蠢材!」
這句話像是什麼咒語似的,那個能力者瞬間炸毛,一揚手,剛想做些什麼,那只手就被鈴姬死死抓住,接著隨意一翻,那個倒霉的家伙整個人都被摔在地上,而那只手則是被活生生的給扭斷了,呈現出一個古怪的姿勢。
鈴姬這一手直接震懾了一屋子的人,一邊露出那種殘忍的微笑一邊把人的手給扭斷,這可不是一個正常人會做得出來的事情啊。
「喂,是誰讓你來綁架誠哥的,快點給本王老老實實的說出來。」
鈴姬伸出腳死死踩住那倒霉能力者的另一只手,還用鞋跟左右轉動碾了碾。加重了那份痛苦。
「呃啊啊啊啊啊……是,是老大……」
「那個老大是誰?說!」鈴姬眯起紅眸,腳下的力道倒是稍微輕了幾分。
「老大……是……百、百華破輝啊……」
看著腳下那張淒慘求饒的臉,鈴姬只回給他三個字︰「不認識。」隨後就干淨利落的一腳踩下去。
煙消雲散。
「不、不見了?」真島誠瞪大眼楮看著這一幕。
「啊,一開始就知道了,弱成這個樣子……□□啦□□,只是個假象而已啦。」鈴姬不甚在意的擺擺手,接著一腳踹破玻璃踩在窗框上,舉起左手對著遠方的某個地方,指尖凝聚出了子彈一樣的黑色炎塊,與此同時,黑之王揚起了不屑的冷酷眼神。
「那個混蛋……宰了你!!!」
瘋狂的殺意從鈴姬的身上冒出來,森森的寒冷殺意濃厚的宛若熊熊燃燒的烈火,暴怒的黑之王是任何人都不願面對的存在,但是,真島誠卻不顧一切的沖了過去,張開手抱住了那個嬌小的女孩子。
「不可以!鈴姬!!」
「誠哥……?」
鈴姬回過頭,鮮亮的紅眸略顯壓抑,但是真島誠依舊直直的看著鈴姬,眉宇間沒有絲毫動搖……或者說,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讓這個男人忘記了人類最原始的本能,恐懼。
「現在的鈴姬絕對不可以去!稍微努努力克制一下吧,不然又會變成最開始的樣子了……我是真的把鈴姬你當做妹妹一樣來看待的,所以……」
真島誠那雙黝黑的眸子里明明白白的傳達著這樣的信息——
想要幫助你
想要拯救你
微小而又堅定的意志透過眼楮傳達到少女的心中,稍微照亮了黑之王的內心世界。
然後,黑之王工藤鈴姬動搖了。
真島誠只是個非常普通的人類,這一點沒有誰會比鈴姬還要清楚了,王眼中的世界是那樣的清晰,有潛力的人、普通人、能力者……無論是怎樣的人只要看一眼就能立刻知道。
懷抱住鈴姬的那雙手,雖然因為殺氣在顫抖,但是依然沒有放開,努力的緊緊抱住鈴姬,似乎這樣就能向鈴姬傳達什麼東西似的。
——用點力氣就能輕易掙月兌開……瞬間打暈或制伏誠哥都能夠簡單地做到……可是,為什麼……
鈴姬周身的殺氣在慢慢的減弱,隱忍著的暴虐從黑之王鮮紅的眼眸之中褪去。
——……一點都不想……掙月兌這個懷抱啊……
鈴姬閉上眼楮,再次睜開的紅眸清澈透亮,一如之前跟在真島誠身後那樣。指尖凝聚出的黑色炎塊則消弭在空氣之中,女孩子軟糯甜美的嗓音則在片刻的遲疑後呼喚著青年的名字。
「……誠哥~」
真島誠模了模鈴姬的頭頂,柔順的黑色長發手感極佳,雖然看起來確實是只小貓,但是實際上那可愛外表之下卻是異常可怕的地獄餓鬼,可若是貼近了就會發現,黑發紅眸的女孩,只是個空有強大力量的迷惘的孩子。
「其實,我是知道的。鈴姬一開始,是把我當成了別的人來看待了吧。」
鈴姬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因為真島誠說的的確是事實。先是不得不按照約定殺死一直以來都在默默幫助自己的綠之王,而後又傷害了計劃外的那個人的妻子,還被人家的兒子撞見,最後誤以為被珍視的摯友背叛實際卻是中了敵人的圈套,心底的愧疚與悔恨交織在一起。那個時候,將這些讓鈴姬內心苦澀不已的情感轉移宣泄出來的就是真島誠。
——雖然知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但是,真島誠和鳳慕諳在某些地方實在是太像了。善解人意、對朋友的包容、重視他人而甚于自己……尤其是,這兩個人都擁有一種能夠安定人心的魅力。
「可是,這樣是不行的。」沒有在意鈴姬的沉默,真島誠繼續說道︰「鈴姬也意識到了不是嗎,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誰能夠代替誰,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樹葉。我和鈴姬心里的那個人是不同的,所以最近的鈴姬才會越來越經常發呆——是在思念著那個人不是麼?」
被看穿的鈴姬抬起頭,急忙說︰「可是,其實我……我也是很重視誠哥的!」
「嗯,我知道喲。」真島誠微笑著繼續說︰「所以,鈴姬才更加不能這樣自欺欺人下去啊。因為鈴姬不僅需要對那個人說抱歉,也要對我說抱歉才行。」
「誒?」
「鈴姬要對你一直思念的那個人說抱歉——遲遲沒有去找你……也要對我說抱歉——沒能正視自己的情感。」真島誠溫柔的注視著鈴姬,這個可愛的妹妹曾經是那麼可悲的祈求著救助,但是現在卻變了,雖然不是非常明顯,但是感覺上變得更像是一個人了。
「我不知道鈴姬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會追究鈴姬你的身份……但是,有一件事情,鈴姬你是要牢牢記住的——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首先都是一個人!」真島誠放開手,半蹲著抓住鈴姬的肩膀,黑色的眼楮充滿了打動人心的色澤。「在我看來,鈴姬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可愛的女孩子,會撒嬌會生氣、會和崇仔斗嘴、會纏著我買巧克力也會為了幫我贏獎品而去參加比賽、還會為了我的安危跑到這里……」
「但是,我絕不會忘記最初踫到鈴姬的時候,那個昏倒在地上祈求著救助的小女孩。」
真島誠站起來,嘴角的淤青顯得有些狼狽,但是在鈴姬看來,這一刻的真島誠是最為帥氣的。
「吶,鈴姬,去找那個你一直思念的人吧。那個人,也一定在期待著你的到來。因為那個人一定和我一樣,都是能夠理解真實的鈴姬的人。」
鈴姬看著真島誠,這個被譽為池袋的麻煩終結者的男人,笑了。鈴姬單純甜美的微笑,就像是真島誠在街上看到的那些普通女孩子一樣的笑靨。但是在真島誠看來,卻是比4月盛開的八重櫻還要美麗燦爛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