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浩啊,今天有什麼事需要加班嗎?」徐父打來的內線電話。
「哦,爸,不用等我了。想練練舞,這不是要開演唱會了嗎?」徐燦浩確實是在健身房發泄無處可去的精力,或者說是緩解緊張中的期待。
「好吧,不要太晚了,注意休息。」
「nae,請路上注意安全。」徐燦浩掛了電話,一看時間已經快8點,忙收拾東西去沖涼換衣,想想劇組要不了多久就該收工了。
從休息室的衛生間出來,徐燦浩就見到李東旭負手立在沙發旁,一整套干淨衣服已經擺放在顯眼的木幾上。「你怎麼來了,不用去陪人嗎?」他擦著頭發走到木幾前問道。
「有點事才干完,听秘書室的人說您還在公司就過來了。」李東旭接過會長拋來的毛巾放到衣簍里,明早自會有人收拾。
「是嗎?」徐燦浩麻溜地提上褲子,赤著上身從桌子上拿過手機看了下後才接著穿上一件打底緊身背心。
「要是沒事的話,出去喝一杯?好久沒一起在路邊攤喝過了。」李東旭笑著把手表遞給燦浩時說道。
「燒酒?呀~一提起來,還挺懷念那個味道的。」徐燦浩戴上手表後,又對著鏡子整整衣領。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沖著鏡子里的李東旭說︰「啊,今天可能不行,抱歉。」
「那麼改天吧,等您有空的時候。」李東旭是個從不肯逾矩、耍滑的「好下屬」,有時候他的這類固執甚至讓徐燦浩想要抓狂。
「對了,問你個問題。」徐燦浩攬住他的脖子笑著說。「你第一次約珍雅吃飯是怎麼做到的?」
「咳咳~~」李東旭被嗆個正著。和全珍雅的戀情是他對自己的最大一次挑戰---挑戰「不得在公司內戀愛」的條文規定。
「不要害羞嘛~教教我,嗯?」徐燦浩一副憊賴樣,吊著人家脖子打趣道。
「哪有!哪有害羞。咳嗯~就那樣約您要約誰!?」李東旭醒悟到問題關鍵後的表情就和楊生當時在車里听到徐燦浩親口承認欲交往事實的表情如出一轍。
「喔 ~這是你該打听的嗎?」徐燦浩前一秒說這話還板著臉,下一秒又換上那副嬉皮笑臉的表情說︰「快說說吧,說不定我馬上就能用上。」
「這個好像和她說了,就那麼自然在一起吃了。」李東旭煞有介事地回憶後再作答。
「就這樣?」徐燦浩活像只泄了氣的皮球,無語地盯著不知所措的李大部長。
「到底是」誰都會有好奇,或者說是八卦心,李東旭也不例外。
「待會兒就知道了。等我吹完頭發。」徐燦浩沒了向他取經的心思,還是好好收拾形象做準備更切實。
就在不久前,面對李 廷的短信質詢,心虛的徐燦浩選擇了暫避鋒芒之策---拖。他回復說,等到拍攝結束後再告知原由,實際上是想借此機會順桿爬,能請到對方吃飯為最好。所以,他就一直待在公司,等著劇組收工,免得轉眼人就不見。再等下次的話,不知何期的未知數會讓他心神惴惴,故不願面對那樣的感覺。
和李東旭不緊不慢地趕到依舊燈火通明的.more時,恰巧劇組在幾分鐘前就停拍了,諸人在忙著收拾。徐燦浩在外邊兒隔著玻璃向熟人點頭招呼,見到李 廷望來,忙揮手示意。
見著這位大會長前後的呆樣,已覺出些端倪的李 廷不禁一笑,便轉身同劇組的伙計躬身告辭,說著感謝、辛苦了一類的話,就要往外走。不成想,距門前的路程才到一半,就見徐燦浩舉著電話急匆匆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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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總是在人們沒有準備的時候背叛他們。可能會極度悲痛,也有可能極度恐慌。那種時候,人們可以做的事情總是不多。藏著躲著、忽視回避,都毫無用處。只能讓自己接受現實,並與之抗爭。---摘自小賢未來日記,2007年10月20日和2008年6月8日。
徐燦浩和李東旭趕到家的時候,客廳里徐父母、女佣、金醫生以及他的女助手和兩位保安正圍在桌子旁,好似在進行某種神聖儀式般,場面凝重。而桌上躺著的是,那個伴著這個家成長了11年,看著小賢從幼童變成亭亭玉立少女後的家伙,此時卻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
「怎麼回事?」徐燦浩眉頭間的褶皺快擁有了馬里亞納海溝的深度。他雙手輕緩又不失速度地捧起賓尼的臉龐,生怕它來不及再看到自己。一人一狗對視著。賓尼的嘴在努力蠕動,或許它是想探出舌頭,最後一次嘗嘗那隔著幾里遠便能辨識出的主人的體味兒。
「對不起,都是我沒有照顧好它」平日里負責庭院管理和狗狗飲食的大媽忙不迭慌亂地道歉。
「這不能全怪你。」徐母止住上年紀的女佣繼續大幅度鞠躬,讓她先離開。
「對不起,徐會長。是我們的工作有失誤。」金醫生把自責的神情掛在臉上,和他的助理一齊向著這臉貼著臉,正互相感受對方身體溫度的一人一狗行禮致歉。
「唉,不要太在意了。賓尼,算算也有六十幾歲了,有糖尿病,能安然活到現在,有那麼多孩子陪著,也算是有福氣的。」徐父拍著金醫生的肩頭說著,看似在安慰醫生,實則這話是對兒子說的。
賓尼沒能逃月兌必然的命運,它也會毛發花白,口齒不利,行動不便。去年冬天因為感冒在醫院打了一晚上點滴,從那以後,就再沒見它和它的孩子們一起肆意奔跑玩耍,家里人也不再牽著它出去運動。它往往就趴在狗舍前,或是小橋邊曬曬太陽,看著孩子們,注視著主人家每一天的變化。它也會想念經常不回家的人,以前是徐燦浩,現在是思念伴它一生的小賢。
「呀~給我精神點兒,難道你不準備等小賢了嗎?」徐燦浩看著它越來越沉重的眼皮,每閉上一次都要花好大力氣再睜開一樣。他撥開賓尼的眼皮,讓它能好好看著自己。可一見它那雙灰白的眸子,映象就如巨石般壓迫而來,讓燦浩眼里不自覺漫上了層層水汽。
突然,賓尼的頭擺動了一下,徐燦浩立刻松開手,不明所以地看著它,艱難地扭過脖子,嘗試了好幾次,卻沒能成功,倒是加重了它的氣息。接著,一聲似嘆似喚的粗重呼氣聲,耗盡了賓尼最後一絲活力,眼瞼在所有人地關注下慢慢合上。
「喂!你再給我堅持會兒」徐燦浩幾乎是撲在桌子上,不停拍打賓尼的側臉,企圖讓它再醒過來。
「燦浩」徐父送開攬在懷里的老婆,上前抓住兒子的肩頭。不待他把想說的說出口,家里的門便被人強行撞開,砰然作響,打斷了眾人的淳淳哀切。
「怎麼了,怎麼了,怎」小賢急惶惶地沖進來,連鞋子也來不及月兌,口口聲聲喊著只能體現她此刻極度不安的無意義詞匯。
緊隨其後的允兒跟著跌跌撞撞跑進來,抱著小賢和自己的東西進來後,隨手丟在地板上。
兩女孩兒站到桌子前凝望著賓尼,看不到它起伏的胸月復,也看不到熟悉的搖尾討好,渾身就像粘滿了各種可怕的臭蟲,身子不受控制的輕微抖動,酸麻之感散布全身每一處毛孔。
「女兒」
徐母剛要上前安慰女兒,小賢卻猛然轉身拽著金醫生的衣袖,神情急切地乞問道︰「醫生,它是不是又感冒了,只是睡著了是不是?」
金醫生形同一具木偶,任由丫頭拉拽,就是不肯告訴她事實,眼光一直盯著腳下冰冷的地板,想在腳底下開鑿出一條能容納自己的地縫。
一旁的允兒死咬著下唇,眼眶紅紅的來到徐燦浩身邊,用手指輕輕的,一遍又一遍地撫過賓尼沒有溫度卻仍然濕潤的鼻頭。那里是丫頭經常逗它,弄得它不停打噴嚏的關竅。
「賢啊它知道你回來了才閉上眼的。」徐燦浩慢慢直起身,眼楮沒有從賓尼身上離開過。
听到哥哥的聲音,小賢放開了金醫生。一步即至的距離,讓她硬生生分成三步才走完。
徐燦浩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場告別儀式,倆丫頭正默默無聲地撫弄賓尼身體上每一寸毛發,幫它理順。徐父讓人拿來一條白色的床單,準備把賓尼包起來,待明日再商量該如何處理遺體。
「起來啊~!」小賢看到慘白的床單後,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打小的玩伴是真的走了,埋怨似地帶著哭腔不停推動賓尼的身子。見它遲遲不肯起來,又改而抓住其右腿左右晃動︰「求求你起來,好不好~?」丫頭拿住賓尼的腳掌,將自己左掌印上去,那是她們達成協議的方式。
「賢啊~」徐燦浩一手放在妹妹圓潤的肩頭,一手在她眼下撫過,替她拭去不斷涌出的淚珠。
「不可以,不要讓它走好不好?」小賢回過頭沖著哥哥連連擺頭。
徐燦浩從來不知道妹妹的小嘴可以拉這麼長,癟癟的兩瓣唇和鼻翼不住抖動著,已是泣不成聲。強忍住澎湃涌上鼻頭的酸意,徐燦浩當即昂起頭,不願再看五官都快蜷在一起的妹妹。
「對不起~嗚嗚應該要照顧你的哏哏~答應過你的哏哏~是、是我錯了,拜托、拜托不要走,好哏哏~好、不好?求求你嗚嗚~~」小賢悲愴的抽噎聲,每一聲都在揪動眾人的心,連抱著早已淚如泉涌的徐母的徐父也紅了雙眼,大男人們個個如此。允兒的嘴癟成了一條縫,想要去安慰妹妹,可不知怎地腳下發軟,幸而被徐燦浩扶住。
徐燦浩扶穩了允兒,強行將軟軟地趴在桌上的妹妹摟起身,把她的小腦袋揉進自己懷里,勿論她怎樣掙扎、怎樣捶打也不肯讓其轉身。小賢原本綿軟的身子在這時候變得僵硬,粉拳、下顎,烙得徐燦浩生疼,就算如此他也不能放開,任她大喊嚎啕,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賓尼被裹上白布抬了出去,讓它的孩子再陪陪它。
金醫生和他那位哭得眼楮腫腫的助理告辭出去了,卻在院子里被太郎拉住了。太郎認得他,咬住醫生的褲腿一個勁往狗舍方向拽。在那里,賓尼的孩子們正不停舌忝舐著母親的身體,就像它們當初生下來時,母親對它們所做的一樣。干干淨淨來,干干淨淨去。
徐燦浩的眼淚終于溢滿,潰堤。三兩滴落在妹妹的側臉上,讓小賢隱了哭泣,卻止不住她身體抽動得更厲害了,抽噎聲也更大了,響亮而傷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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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進來嗎?」徐燦浩用托盤端著兩杯熱可可,敲響妹妹房間的門。
允兒來開的門。小賢正坐在床上捧著相冊尋找已逝去的某些東西,不時抽一下鼻子。她的身邊還放著幾本過去不同時期的,記錄著往昔一幕幕的回憶冊。
「喝一點吧,晚上會好過些。」徐燦浩把盤子擱在床頭櫃上,端著兩杯溫熱的可可坐到妹妹身邊。
「謝謝。」兩丫頭接過馬克杯,徐燦浩則從妹妹腿上拿過相冊。
‘定家當媽媽啦~’滿滿檔檔貼著拍立得的相冊頁上,寫著這樣一句俏皮話。那兩頁里,全是賓尼懷孕期和產子後的照片。有與小賢的合照,也有全家的合照。看著這些,徐燦浩不由的心馳神往,回到那些年,曾刻著無數淚水與歡笑,愁苦與幸福的時光里。
「oppa~」允兒輕聲喚醒了漫游在往昔長河中的徐燦浩。她指著靠在自己肩頭睡著的小賢,示意徐燦浩幫忙。
回神過來,徐燦浩輕手輕腳地接過兩只杯子,又收拾好幾本相冊,伸手用胳膊兜住小賢的後腦勺,一手穿過她的腿彎,將妹妹抱起,好讓允兒鋪開被子。小心翼翼放下累倒的妹妹,月兌下她的外套和襪子後,就讓她這樣和衣而睡了。
「oppa,能不能再多待會兒?」跟著鑽進被窩里的允兒見徐燦浩拿起杯子要走,忽然出聲挽留道。
「睡不著嗎?」徐燦浩柔聲說著,沖眼袋厚重的丫頭勉強笑了笑。
允兒點點頭,說︰「想听你唱歌。」
要擱平時小丫頭提出這樣的要求,徐燦浩一定會嘲笑她︰「小鬼,不如給你讀童話故事吧?」可是今天沒有那個心情。他微微一笑,拉過一張原木椅,放在床頭。「想听什麼?」
「听你唱《.ay》,凡尼說很好听,可我還沒听過。」允兒扒拉著被子,只露張小臉在外。聳聳鼻頭,眼里有了些許暖暖的笑意。
「你就這麼確定我會唱?」燦浩笑著伸手撩開丫頭粘在臉頰上的幾縷青絲。
「你不是自稱人形點唱機嗎,和美英姐一樣?」小丫頭展顏輕笑。
「呵呵,好吧,為了捍衛榮譽?」
允兒笑容更甚,沖老哥輕輕點頭。
徐燦浩想了想,掏出手機,打開自家研發的鋼琴軟件後,擱在腿上……待他調試好合適音量後,允兒已經乖巧地閉上眼楮,抿著唇靜待佳音了。
「on’e.p.,’」修飾過後低緩沉厚的嗓音,將歌曲帶至尾聲。當他見到允兒呼吸漸漸沉穩後,便熄了歌聲,起身準備離開。卻瞥見小賢深皺著眉頭,睫毛沾濕的樣子,心上猛然像被針扎了一下,全身都繃緊了不自在。他轉到小賢的床頭,伸出食指摁在妹妹眉心,輕緩地揉動。不消多久,待其松手後,小賢眉宇間的川字便消逝無蹤。望著妹妹腦後散開如扇的黑亮發絲,徐燦浩彎下腰伸出胳膊,緩慢穿過她脖頸下的空隙,抬起這顆今日裝了許多哀傷而變得沉重的,在燦浩心里永遠是小小的腦袋。空出的右手歸攏妹妹如瀑的長發,將它們理順至頭下。
「定家會在夢里和你道別的,別再傷心。」徐燦浩俯身吻在妹妹光潔如玉的額前,幫其壓好被子後,回轉到允兒這邊,重復著那盛滿愛憐的。拿上馬克杯,熄滅燈盞,輕輕帶上房門離去。
黑得深沉的夜。漆黑如墨的房間里,一雙亮麗星眸緩緩流動著窗外圓月撒下的波光,宛如池中之月,幻美卻不淒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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