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娘娘終于醒了！」
蘇萱慢慢地睜開眼楮，還在恍惚間便瞧見了一臉急切地湊到自己面前的未月和如畫，兩個人的臉上竟然都掛著淚水，看到蘇萱醒過來，更是又哭又笑的︰「娘娘你終于醒了，終于醒了……」
「母妃！」兩個孩子也擠上前來，聲音里帶著哭腔，尤其是南宮皓辰，原就沉默些，此刻更是大滴大滴地掉眼淚，手腳並用地想往蘇萱身邊爬。
蘇萱愣愣地看著面前的人們，整個人的精神都還是恍惚的，她睜著眼楮到處看著，似乎在尋些什麼。
這里是她在听雪軒的寢殿，一切的擺設都還是那麼熟悉，那面巨大的穿衣鏡正冷冷地泛著光，她的目光掃過那面鏡子後，停在了屋內的一個地方，然後渾身開始發抖起來。
未月大驚，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瞧見了正燃著的地龍。
已經是冬日了，屋子里著實有些冷，因為蘇萱又身子不好的緣故，未月便把地龍折騰的旺了些，此時竟有些火苗出來。
「火……火……」蘇萱蜷縮起身子看著地龍，臉上是痛苦的表情。
如畫愣了愣，面色也一沉，連忙指揮著一旁站著的小安子︰「快些過去把地龍給熄了，弄幾個湯婆子過來。」
小安子臉上也是一臉的擔憂，听到這話連忙領命去了，搗鼓了半天後才把火給熄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著未月。
未月擺了擺手，輕聲道︰「我在小廚房里炖了雞湯，你去瞧瞧好了沒，端些來給娘娘喝。」
小安子忙點頭，連忙去了。
那頭的蘇萱整個人的情緒也稍微穩定了下來，此刻正被南宮悠緊緊地摟著，小小的女童倒比自己的弟弟要堅強許多，雖然也是一臉淚水，但卻信誓旦旦地對這蘇萱說︰「母妃，你放心，兒臣一定會查出來是誰放的火，為你報仇！為解先生報仇！為星兒姐姐報仇！」
「子南……星兒……」蘇萱的身子又開始發抖，兩只手死死地抓住了自己面前的被子，「為什麼……為什麼……又是火，又是大火……」
如畫瞧著她又開始情緒不穩定，不由得又響起來之前在蘇州方遇到她時的樣子，也是這般的精神恍惚，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除了掉眼淚也只能干著急。
南宮悠和南宮皓辰瞧著自己的母親這樣，更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眾人正在屋子里干著急的時候，就听見一聲清亮的聲音傳過來︰「你是想這樣到什麼時候？」
未月一驚，回過頭連忙行禮︰「柔貴嬪。」
楊落雪依舊是一副冷漠的樣子，對著未月揮了揮手，便厲聲道︰「你們都讓開！」
眾人瞧見她這樣，驚訝之余，也忙不迭讓開了，她快步便走到了蘇萱面前，抓住她顫抖不已的肩膀使勁搖晃著︰「蘇萱！你給我醒醒，蘇萱！」
「不要……不要……不要死……」蘇萱的神志依舊不清，「火……好多煙……嗚嗚……不要死，不要死……」
楊落雪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沉下臉色看了她一眼。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就听見了「啪」的一聲。
如畫猛地捂住嘴巴，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瞪眼看著楊落雪。未月也是驚訝地喊了一聲︰「貴嬪娘娘……」
一旁的南宮悠眉頭一皺就要沖上去，嘴里還嚷嚷著︰「你干什麼打我母妃？」
「姐姐，姐姐！」一旁的南宮皓辰死死地扯住自己的姐姐，稚女敕的小臉上竟然多了幾分深沉的堅定，「我相信柔母妃一定有她的理由，你別激動！」
南宮悠扯了半天扯不開自己的弟弟，也只能鼓起臉頰看著楊落雪。
楊落雪的一巴掌倒是把蘇萱的顫抖給打止了，她愣愣地抬起頭看向楊落雪，原本渾濁的眼神也漸漸清明起來︰「姐……姐？」
「呵，你還認得出來我？」楊落雪的臉色冷冷的，「你可知你已經昏迷了數日？你可知有多少人擔心你？你現在是在做什麼？沉溺于過去無法自拔嗎？」
「姐姐……姐姐……」蘇萱的眼楮里慢慢涌出大滴大滴的淚水，「姐姐，解子南他死了，星兒也死了……都死了，死了，又是火，又是火……都是火，為什麼，都是被火燒死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楊落雪微微緩了緩臉色，用絹子擦了擦她的淚水，「以前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好了，好了，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麼……他們，他們……都死了啊……都死了……」蘇萱使勁搖著頭。
「所以呢？」楊落雪面色平靜地看著她，「所以你現在是想怎麼樣？在這里哭？還是每日就沉浸在想念她們的事情里？」
「什麼？」蘇萱有些不明白地看著她。
「她們是為什麼而死的？」楊落雪一點點逼近她，「是為了誰才會死？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對得起死去的她們嗎！」
「死去的……他們……」蘇萱淚眼朦朧地看著她。
楊落雪微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再次抓住了蘇萱的肩膀，手上用力，似乎想要捏醒她一般︰「難道，你不是應該去幫他們報仇嗎？不管是以前的，還是現在的，不管是誰！為你死去的人，難道你要讓他們白白去死嗎？難道，你要這樣辜負他們嗎？」
楊落雪似乎從未這樣大聲說過話，說完這麼一大段話後，她自己也好像是虛月兌了一般軟軟地松開了手，有些疲倦地看著蘇萱︰「這樣子沒有精神的模樣，一點都不像你……」
蘇萱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低下頭去，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是大氣不敢出，只靜靜地瞅著兩個人。
楊落雪不知道，她這一字一字，其實都深深地砸進蘇萱的耳朵里，恍若是巨大的石頭砸進湖面里一般。
「姐姐……」屋子里的靜謐持續了很久，蘇萱才輕輕地開了口，「姐姐，你先回去吧，讓我自己靜靜，你放心。」她抬起眼來堅定地看著面前的楊落雪︰「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白白死去。」
楊落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信你。」她緩緩起身，對著未月和如畫道︰「好生伺候你們家娘娘，如今皇上不在宮里，皇後娘娘現在在忙著沉香榭的失火一事，想必事情也已經告訴了皇上，只怕如今皇上現在也在往回趕，外頭的事情你們不要管。」
未月屈了屈膝，面上也是嚴肅的︰「是，奴婢們知道。」
「我送來的藥要按時吃。」楊落雪想了想，又叮囑道，「太醫若是給的藥同我的有什麼不同，千萬別用。」
如畫用力點點頭︰「奴婢知道，我們家娘娘，有勞貴嬪娘娘掛心……」
「沒什麼掛心不掛心的話。」楊落雪靜靜地回過頭看了蘇萱一眼，輕輕一聲嘆息，「她是我，妹妹。」
楊落雪在門口同端了雞湯來的小安子擦身而過，小安子端著湯不好行禮，她便擺了擺手正欲離開，忽然眉頭一皺，想起來什麼︰「怎麼今兒是你在里頭伺候著？李順海呢？」
「奴才也不知道……總管一早便出去了，想必是去了內務府吧。」小安子是個長相還算清秀的小太監，一直以來不怎麼在內室伺候，所以一時間和主子說話倒是有些緊張。
「這樣嗎。」楊落雪點了點頭，「進去吧，你家主子現在覺得好些了，喂她吃些東西。」
小安子慌忙端了湯進去了。
未月瞧見他進來，連忙招手︰「快些過來，娘娘也餓了。如畫，你再去尋些吃的來。」
小安子絲毫不敢怠慢，將湯遞給未月後就斂了手站在一旁，瞧著蘇萱慢慢喝下湯，又吃了些如畫送過來的吃的，臉色慢慢紅潤起來後，面上的緊張**才淡了些。
蘇萱用絹子擦了擦嘴，方才醒過來的時候那樣情緒不穩定的狀態已然不見，倒是恢復了往常淡然自若的樣子。
未月瞧著自家主子恢復過來，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娘娘，您剛醒過來，還是再躺會兒吧……不然身子吃不消……」
「我沒事。」蘇萱蹙了蹙眉，「我昏迷之後的事情，你且給我說來。」
「是。」未月點點頭，「娘娘是被柔貴嬪和樂清王送回來的。」
「柔貴嬪？和……樂清王？」蘇萱眉頭一挑。
「是。柔貴嬪說，是她去瞧你的時候發現了大火，你跑了出來，昏倒在了門口，她一個人搬不動你，沉香榭又偏遠，鮮少有人經過，所以讓侍女去找人，遇著了樂清王便請他過來幫忙的。」未月想了想，一五一十地將之前楊落雪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蘇萱。
「皇後那邊可有問過嗎？」蘇萱略略一沉吟，「也是這般說的嗎？」
「是的。」未月點頭，「皇後娘娘倒也沒說什麼，只說先查，到底為何會這樣，又叫懲罰了當時守著沉香榭的侍衛，如今都打發到慎刑司去了。」
蘇萱挽了挽自己垂下了發絲，輕輕一笑︰「皇後要查什麼……是誰放的火，還是為何無人救火……罷了，如今咱們且靜候皇上回來罷。」她一抬頭，瞧見床邊站著的兩個孩子，溫柔地一笑，招手叫他們過來。
南宮悠一溜煙爬上床偎進蘇萱懷里︰「母妃現在覺得好些了嗎？」
「好很多了。」蘇萱模模她的頭發，「叫你擔心了。」
「母妃，還是要多休息點才好，」南宮皓辰也攬住她的胳膊，將臉貼上去，因為剛剛哭過的緣故，臉頰燙燙的。
蘇萱愛憐地模了模兒子的臉︰「是了是了，倒叫你們兩個來擔心母妃了。」
一時間屋子里的氛圍也不似剛開始那樣沉寂，愈發活潑起來。
「娘娘。」蘇萱正和兩個孩子有說有笑的，就听見外頭伺候的小宮女的聲音，「鳳鸞宮的龍公公來了。」
「請進來。」蘇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拍了拍兩個孩子讓他們下去。
龍星宇還是一貫趾高氣揚的模樣，拿了拂塵進來，隨便地行了個禮便道︰「皇後娘娘請娘娘過去一趟，還請娘娘快著些。」
「這個時候叫本宮過去，是有什麼事情嗎？」蘇萱皺了皺眉。
「娘娘去了不就知道了嗎？」龍星宇皮笑肉不笑的，「還請娘娘快些，今兒皇上也回來了，現下也在鳳鸞宮，娘娘可不能讓皇上皇後等太久。」
「我們娘娘如今才醒過來，身子還虛得很。」未月盡量讓自己客客氣氣的，「可否請公公回稟娘娘，過些日子再過去給皇後娘娘請安？」
「嘖，未月姑娘說的這叫什麼話？」龍星宇的口氣里夾了些嘲笑的味道，「皇後娘娘可不是來請娘娘去請安的，是傳娘娘去問話的。」
「問話？」如畫皺眉，「問什麼話？」
「主子的事情，咱們做奴才的哪里能知道多少？」龍星宇一笑，「還請湘婕妤快些請吧。」
「這……」未月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蘇萱，後者對她搖了搖頭，輕笑道︰「本宮這就過去，公公回去回話罷。」
龍星宇應了聲，回身便離開了。
如畫瞧著他離開的身影，恨恨道︰「他這樣威風的模樣，是做給誰瞧的！」
「如畫姐姐少說些吧……」一旁的小安子插了一句話，「若是叫別人听見了，只怕是落人口實。」
「怎麼今兒是你在？」蘇萱這才注意到身邊的小安子。
小安子看了一眼未月，老實答道︰「不知道李總管去了哪里，所以奴才進來伺候的。」
「那也罷了，你便跟著本宮一起去鳳鸞宮吧。」蘇萱覺得頭疼，擺擺手不願再說，「未月，伺候本宮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