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的一聲響,把他驚醒。有個領小孩的婦女,朝他身旁的乞丐扔了一元錢,然後,她又朝自己面前扔了一元錢。錢謙看著地上的錢,愣了一下。終于明白,那位婦女把他當成了乞丐。他撿起了錢,放到身旁那個乞丐的破罐子里。
老乞丐開始跟他攀談起來。
「你老家哪兒的?」
「我不記得了。」
「听口音,是南方人吧?」
「好像是吧。」
「我老家是北方的,吉林那塊的。我是出來找兒子的。娃來南方打工四年了,一趟家也沒回,現在電話也聯系不上。娃他娘叫我來尋他。我只知道他在依湖市打工,我就跑過來了。出來一年了,錢也用完了,娃還沒找到。」
「你找了一年了……」錢謙听了傻眼了。原來找一個人是件這麼難的事。自己這幾天下來,幾乎跑斷了腿,以為自己是最累最傻的一個,原來還有一個父親千里尋兒,尋了一年還未尋到。
「你也尋人?」老乞丐問道。
「嗯。」
「尋兒子,還是尋閨女?」
「尋……」錢謙不知道如何開口,憋了半天,才說道,「女兒。」
「有照片不?」
「有。」錢謙從懷里掏出崔茜的照片,遞給了老乞丐。
「這閨女看著面善。」
「你見過?」听到老乞丐的話,錢謙心中一陣驚喜。
「見過。」
「你真的見過?你在哪里見過?快告訴我!」錢謙激動極了。
「我三天前,我在銀洋集團附近乞討。那里有家很高級的咖啡廳,叫伊甸苑。我在門口的馬路邊上乞討,路人見了我,有給一毛的、有給五毛的,也有給一塊的。我看到這個姑娘跟一個年輕男人在一起,就上前去討。那姑娘翻了翻包,說沒有零錢,讓那個男人找找。那男人找了一張十元的給我。當時我還在想,下次討錢專找情侶去,男的在女的面前通常都表現得很大方。」老乞丐若有所思地說。
「銀洋集團在哪里?」
「離這兒挺遠的,在山的那邊。」
「好的。謝謝!」錢謙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崔茜就在山的那邊,在銀洋集團那邊,在一個叫伊甸苑的咖啡廳那里。
他的身上又有了力氣,他沒有打算像老乞丐那樣,從外面繞過去,而是選擇了直接從山上爬過去,直接爬到山的那邊。
風和谷當地山丘眾多,連綿不絕,形成多個谷地,由此命名為風和谷。但風和谷的中心卻在山的外面。山外的地勢平坦,鄰接大海,風和谷最繁華的地段,就在這海濱一帶。
連綿不斷的山丘,一望無際,錢謙忘記自己爬了多久、爬了幾個山頭,但他卻始終看不到山的盡頭。他繼續爬著,手也破了,鞋也爛了,腳上起了水泡。他又累又渴,坐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他拿出僅有的半瓶礦泉水,喝了一小口。他不知道前面還有多少路要走,而這個地方,沒有人煙,更沒有商店。喝完了這瓶水,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再弄到一瓶。
他在一棵松樹下睡了一會兒,夏天的太陽很毒,天氣又熱,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耳邊傳來流水的聲音,這令他興奮不已。朝有水聲的地方尋去,原來是一個泉眼,正在流著水。錢謙將身體慢慢移到了泉眼處,將嘴巴迎了上去,一股清涼甘甜的泉水,涌進了他的體內。他頓時感到jing神爽朗。飲飽後,他又用手接著水,把臉洗了一遍,然後再用瓶子把水裝得滿滿的。
「我一定要找到崔茜!」他暗暗下了決心,又開起啟程了。
當太陽落山的時候,他終于看到了「山腳」。那里是一片居民區,一排排整齊的商品房,一座座巍峨的大廈。
他在這個城市,注定是一個生人,一個過客,尤其是ri落之後。
他一身汗臭,穿著多ri未曾換洗的衣服,遭到多個的哥的拒載。他儼然是一個乞丐的模樣了。他問路人,銀洋國際在哪里,伊甸苑在哪里。經過一路的打听,他在半夜時分,來到了伊甸苑咖啡廳前。
咖啡廳正準備打烊,已掛出了「close」的標志。但錢謙仍然堅持要進去。兩個保安攔住了他,指了指打烊的牌子說︰「先生,我們這里打烊了。」
「讓我進去。」錢謙說著,還想往里沖。
兩個保安很不客氣地將他推了出去,他一**坐到了地上。
他在一座天橋下過了一晚,確切地說是過了半夜。
天一亮,他又出現在伊甸苑門口,可那個咖啡廳並未開門,他注意到門上寫的營業時間9:00至23:00。
他在街邊的小吃車上買了一個雞蛋餅和一袋牛n i,坐在路邊吃了起來。他在等待咖啡廳開門。似乎那一刻,在他看來,咖啡廳開門了,就能見到崔茜了。
過了早餐時間,前來買雞蛋餅的人也漸漸少了。小吃車的老板見他一直坐在那里,就跟他聊了起來。
「看你在這里等了三個鐘頭了,你在等誰呀?」
「等咖啡廳開門。」
「那家店的東西可不便宜。」
「嗯。我不吃東西,我找人。」
「哦。」
「你一直在這里賣雞蛋餅?」
「嗯,有半年了吧。一直在這里賣。這里人流量還可以。」
錢謙听到這話,眼前一亮,從懷里掏出了崔茜的照片︰「你見過這個女孩嗎?」
老板接過照片看了看,用油膩膩的手,指了指崔茜的臉,說道︰「沒啥印象,好像是個女明星。」
「您在想想,這個女孩,她來過這家咖啡廳的!她有來的過的!」
老板又仔細看了看︰「好像有見過,又好像不是。這里這麼多人來來往往的,哪記得清呀。這個女孩在咖啡廳上班?」
錢謙搖了搖頭。
「你要不去咖啡廳問問。」
兩個打著哈欠的女孩,把咖啡廳的卷簾門拉了上去。玻璃門前的「close」也換成了「open」。
錢謙連忙上前,拿著照片去問她們。
兩個女孩捏著鼻子,看了一眼照片,都搖了搖頭。
「你再看仔細點,不可能沒見過的。」錢謙很激動。
「沒見過,就是沒見過!你這人好煩!」其中一個很不耐煩地說道。
「你看看!再看看呀!」
兩個女孩像躲瘟神似地躲進了咖啡廳。從里面把玻璃門也關上了。
錢謙敲了敲玻璃門,昨晚那兩個保安走了出來。
「怎麼又是你,你來這里干嘛?」
「我找人。」
「找人?找誰呀?」
錢謙又一次拿出了照片,保安只是掃了一眼,便嚷嚷著︰「不認識!不認識!走吧!走吧!別搗亂了,我們這兒還要做生意呢。」
錢謙不肯罷休,硬是想要進去。那個高個子保安推了他一把,他踉蹌了幾步,幸好扶住了牆。
高個子保安說道︰「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快點給我滾。」說完,他將崔茜的照片撕得粉碎,手一揚,灑落一地。
錢謙撿起撕碎的照片,在路邊小心地拼起來,但始終拼不全,印有崔茜臉的那部分照片,怎麼也尋不到了。
這一天,他一直守在咖啡廳對面的馬路上,在一個擦鞋鋪旁邊,一坐就是一天。
咖啡廳進出的人很多,他都注視著,打起十二分jing神注視著。他很希望在這些人中,突然出現了他的崔茜。這種渴望佔據著他的思想,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了。
ri出又ri落,他的心充滿希望,然後一次次地失望。咖啡廳的卷簾門,升上去,又拉下來。錢謙在那個擦鞋鋪旁邊整整等了七天七夜,但崔茜卻始終沒有出現。
他陷入絕望了,整個人都憔悴不已。他念叨著「崔茜」的名字,行尸走肉般地游蕩在街上。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在哪里。直到有一天,在我上班的路上,他差點被我的車子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