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又買化妝品了？」錢謙問道。
「不是買的，是別人送的。」黃吉一邊朝臉上抹，一邊說道。她的梳妝台上擺滿了各式的瓶瓶罐罐。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叫你不要收別的人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是做什麼的？」錢謙把她正在試用的一瓶面霜砸到了地上。
「你干嘛？你干嘛砸我的東西。你神經病啊。」黃吉撿起瓶子，說道，「這一千多塊一瓶，韓國進口的。」
「一千多一瓶你也敢收？誰送的，你說？你趕緊把東西給我還回去。」錢謙奪過她手里的瓶子，和桌上的幾瓶同款包裝的化妝品一起，裝到包裝袋里。
「一盒化妝品而已，你干什麼呀？人家做了領導，老婆都飛去韓國做整形、做拉皮，我不過弄來一瓶祛皺霜，你有必要發這麼大的火嗎？」黃吉一副委屈的樣子，「我嫂子每年都去韓國做美容……」
「我jing告你，你今天把東西給我還回去。不然，我對你不客氣。」錢謙被她惹怒了。
「不客氣？我倒想看看你怎麼把我不客氣？殺了我，還是剮了我？」
「你無可救藥了！」錢謙推倒了黃吉，氣得一甩門離開了房間。
黃吉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地一通咒罵。
錢謙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他上任副縣長快滿一年的時候，有一天早上，市紀委的人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里，他被帶走了。他在雙規的時候，還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里。
以前是同事，現在卻成了審訊與被審訊的關系。
和他一起喝過酒、打過牌的那幾個人，也沒對他用什麼刑。
錢謙說，他真的沒有拿過人家一分錢。
一個姓林的紀委干事提醒了他︰「你沒拿，並不代表你身邊的人也沒有拿。」
錢謙一拍腦袋，已猜到了**分。
原來一個月之前，南鎮的鎮長被雙規，他托了一位姓王的建材商人，找了錢謙的一位朋友，這才見到了錢謙。鎮長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證據並不充分，而他嘴巴又很緊，一直沒有認罪。但是因為這件事是上頭專門交待過的，這次是要通過這位鎮長來打他背後的一只大老虎。
錢謙沒有收下王老板的打點費，只是說了些官面上的話，婉拒了這個請求。
王老板並沒有就此放棄，他又托人聯系上了錢謙的老婆黃吉。黃吉先是拿了人家一盒韓國祛皺霜，後來又拿了一張美容院的金卡，最後還收下了別人的十萬紅包。黃吉私下收人禮物和紅包，卻沒有跟錢謙講。一來她愛慕虛榮，二來她怕錢謙責怪，于是自作主經，收了別人的好處。
沒過多久，市紀委收到了一封匿名的舉報信。本來這種匿名信一天都有好幾封，也不會特別在意，但這次卻「圖文並茂」，而且紀委里的所有人都人手一份。他們每個人都收到一個封信，里面有一封打印的舉報信和一個光盤。光盤里的視頻拍到的是黃吉收取王老板秘書紅包的錄像。
錢謙看到光盤里的錄像，氣得直拍桌子，但卻最終沒能挽回他的烏紗。
他仍被冠以貪污瀆職罪鋃鐺入獄，他的老婆卻因為她哥哥的緣故很快被釋放出來。
錢謙在監獄里反省了很久，他在囚室的牆上寫道︰一個男人最大的不幸就是娶了一個貪得無厭的女人！
獄里不乏仇官仇富者。得知錢謙是因貪污入獄的，少不得被那些人「照顧」。他們讓他頭上頂個破盆子。那個盆子上扎了一個小孔，盆子里倒滿了水，那些人讓他頭頂盆子跪著，直到盆里的水滴完。
他的手麻了，身上的衣服和褲子全濕透了。那時是冬天，氣溫只有零度。
「貪官！」一個小個子犯人上前朝他啐了一口。
「呸！」又一個犯人啐了他一口。
整個牢房里的犯人都上前來啐打、打他。他躲在桌底下，他們把他揪出來打，他又躲到床里下，他們拿掃把往里捅，把他趕出來繼續打。
他被打得鼻青臉腫，卻不敢向獄jing告發，如果告發，他會被打得更慘。
他在那里熬了半個月。後來他托人找了他的大舅子，他大舅子通過疏通，把他調到另一個囚室，這樣他的生活才稍稍好些。
錢謙剛才就是想到了那段被虐打的經歷，才會出現這種反常的現象。
但很可惜，他這次想起的事，僅限于這些，對于出獄後的事，卻仍然沒有印象。
「今天我去療養院看過你老婆。」我說道。
他顯得很平靜，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他問我她怎麼樣。
「還……還行吧，不過听療養院的人說，比之前好多了，自從她的‘佷女’來看她之後。」我說道。
「佷女？我沒有佷女呀。」他驚訝地說道。
「你沒有佷女，那黃吉有沒有？」
「我只有一個弟弟，他生了一對雙胞胎的兒子，我老婆有兩個哥哥，也都是生兒子，所以我們沒有佷女。」他很肯定地說。
「糟了！」我心中一驚，感覺大事不妙，立刻給周曉文打去了電話。
「什麼？你說那個佷女是假的？」周曉文也同我一樣震驚。
20分鐘後，我再次來到健寧療養院，這次是周曉文親自帶隊。
護士小顏告訴我們，黃吉的佷女就在我們離開的時候剛來過一次，給黃吉帶了點炖品來。
黃吉床頭櫃上有個保暖瓶，里面還有些吃剩的炖品。周曉文上前看了看，說道︰「是天麻豬腦湯。」
「挺有心的嘛，我看看！」陳博也湊過去看了看，又聞了聞，「好香的湯，絕對賢妻良母型的，不知道她人在哪里？」
「剛剛還在這里呢。」小顏說道。
「那我們等等吧。」周曉文說道。
黃吉仍然呆呆地坐在床上看電視，看到我們幾個再次出現，她也沒有什麼反應，似乎在她眼里，我們跟空氣沒什麼分別。
「你佷女常來看你呀？」我走近她的身邊和她說話。
「是呀。她常常來看我，還炖補品給我吃。」她說道，她也明顯地衰老了，眼神痴呆，缺乏生氣，也沒什麼活力。
「你佷女真孝順，她是你哥哥的女兒？」我問道。
「我也不知道，她管我叫嬸嬸，還炖豬腦湯給我喝。很好喝的！」她指著櫃子上的保暖瓶說。
我們在黃吉的病床里等了半個鐘頭，那個神秘的佷女一直沒有出現。看來，她已經離開了療養院。
周曉文叫護士小顏留意這個佷女，如果她再來，就給他打電話。
在離開黃吉房間的那一刻，周曉文突然轉過頭，看了一眼那個保暖瓶，說道︰「陳博，你把這個保暖瓶帶上。」
周曉文的這個決定，讓案情有了進一步的轉機，鑒定人員從保暖瓶里的豬腦湯中驗出了鉛、汞、鎘等重金屬成份。
「豬腦湯里怎麼會有這些東西？」陳博看了看那個保暖瓶，想知道是不是這個瓶膽里滲出來的。
「保暖瓶里是沒這種東西的。」周曉文的臉很嚴肅，「這些金屬最有可能的來源就是工業廢水。」
把工業廢水混在豬腦湯里給人吃，能做出種變態事情的人，肯定是一個瘋子。崔茜——除了她，我們想不到第二個人。
周曉文叫我不要再參與這件事了，因為對方是個瘋子，而且很變態。如錢謙所提供的信息那樣，她喜怒無常，手段狠毒，可以毫無顧忌地割下別人的耳朵。這種女人，已經不是正常人了。這次冒充黃吉的佷女，明目張膽地到療養院把有毒的豬腦湯拿給她喝，可見她的心理素質是相當好的。這種女人，比**分子更加可怕。
周曉文的分析不無道理，然而我的好奇心卻令我無法安分守己，只是嘴上答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