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到連胃里的酸水都吐了一干二淨,倉崎楓子總算是緩了過來。看到倉崎楓子能夠行動,蕭恩便將她帶到澀谷的一家咖啡店,點了一些點心和飲品之後就鑽進了包間里。
「這幾年你都去哪了?也不說一聲就消失了。」
往肚子里塞了幾塊蛋糕,讓吐得空空如也的肚子稍微舒服了一些,倉崎楓子就立刻向蕭恩發難。
「嘛,四處亂跑吧。」
蕭恩倒是沒吃東西,反而把自己面前的糕點推到了倉崎楓子面前。
「那時候……爸爸媽媽本來準備把你帶回家的,結果你卻……」
倉崎楓子所說的,就是導致孤兒院倒閉的那起意外。身為孤兒院院長的老爺爺因意外離世,孤兒院里的孤兒們被遣散到其他收容機構,而孤兒院則被政府回收並再行開發。
蕭恩拒絕倉崎家收養的理由之一就是要留在孤兒院里幫助院長管理。考慮到自己女兒的情緒,外加尊重蕭恩的選擇,所以倉崎夫婦才不再堅持,但他們卻從未完全放棄。孤兒院消失,蕭恩和倉崎楓子關系又相當親密,本來倉崎夫婦認為收養蕭恩的障礙已經完全消失,可當倉崎夫婦帶著倉崎楓子趕到孤兒院的時候,卻發現蕭恩失蹤了。為此,倉崎楓子還消沉了好長時間。
「意外……嗎?」
蕭恩嘴角露出諷刺的笑容,並未接下倉崎楓子的話題。
「難道有什麼內幕嗎?」
倉崎楓子不傻。雖然只是一個初中生,但她在另一個世界也度過了無數歲月。蕭恩所露出的表情,讓她敏銳地注意到事情絕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兩個政客,一個房地產開發商。說實話,他們如果只是想要那個孤兒院,我倒也不會怎麼樣。但他們不該傷害爺爺。所以……」
蕭恩聳肩,孤兒院只是他暫時的棲身之處,沒了就沒了,住哪里都一樣。但院長爺爺對他確實不錯。既然不可能用正常的手段來為院長爺爺伸冤,那麼蕭恩也不介意使用一些非正常的手段——反正,他也不是正義的伙伴,不是嗎?
「你那時候離開,就是去替院長爺爺報仇嗎?」
蕭恩沒明說,不過倉崎楓子听出來了。只是……那時候蕭恩才六歲啊!倉崎楓子無法想象,一個六歲的孩子是怎樣完成這種事情的。
「制造一些‘意外’罷了……長期生活在和平下的人,對于‘意外’總是沒什麼辦法的。」
蕭恩笑笑,並未多言。彼時公共治安攝像頭雖然不像現在這般泛濫,但在保護權貴之人這方面卻絕不比當下遜色。對付那些過分信任治安攝像頭的人……難度雖有,卻不是很大。
「這幾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倉崎楓子的聲音有些顫抖。孤兒院發生意外的時候,蕭恩還只有六歲。就算他遠比同齡人成熟,甚至成熟到可以為院長爺爺報仇雪恨,但他仍然只是六歲。舉目無親,孤身飄零,這種生活,對于一個六歲的孩子太過殘酷。
「過得還算滋潤吧……」蕭恩喝了一口咖啡,自嘲般地笑笑,「我這行是暴利行業,雖然平時得注意低調,不過我也不是為了低調就委屈自己的人。」
「有女朋友了嗎?」
沉默了片刻,倉崎楓子突然開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到這個問題,不過倉崎楓子看向蕭恩的眼神中,有著幾分緊張,也有些許的……小期待?
「怎麼可能。」蕭恩擺手給出否定的答案,「我之前從來沒在一個地方停過三個月以上。這次也幸虧是有機會把檔案濾干淨,不然我也不敢回東京。話說楓姐你呢?身材好、相貌完美、家庭條件也不錯,不會沒人追吧?你可別說是腿的事,那根本就不算個事。」
倉崎楓子的相貌絕對是上上之選,蕭恩認識的同齡人里能和她比肩的恐怕也就只有今天新認識的同學黑雪姬。黑雪姬雖然相貌和倉崎楓子有一拼,但論起身材,那位黑雪•太平•公主就只能仰望剛剛初二就已經+的倉崎楓子了。至于家世,倉崎家確實比不了豪門望族,不過倉崎夫婦都在名企當高管,家庭條件也絕對不會差就是了。
倉崎楓子唯一的缺陷,恐怕也就是因為染色體缺失導致的雙腿畸形了。這種病癥,即便是現代醫學也無計可施,只能給倉崎楓子裝上義肢。只是在仿生技術極大發展的今天,縱然是義肢,也足以讓倉崎楓子和普通人一樣正常行動,而且若是她自己不提,估計不熟悉的人都不會注意到那雙修長的美腿實際上是假貨吧。
「撒……誰知道呢。」
听到蕭恩沒有女朋友的消息,倉崎楓子仿佛放下心中的大石,臉上也再次掛上了優雅的微笑。只是看到這燦爛笑容……蕭恩總覺得倉崎楓子好像在計劃著什麼。
當年蕭恩還在孤兒院的時候,倉崎夫婦曾經看著依偎在一起午休的倉崎楓子和蕭恩心生感觸,當日帶著倉崎楓子回家時,戲言等兩個孩子長大後干脆讓他們結婚之類的話。這件事情蕭恩不知道,不過倉崎楓子可是牢牢記在心里了。
雖說一般青春期的女孩子,對于父母包辦婚姻這種事情多半是會感到反對的,但倉崎楓子的情況卻不一樣。在小的時候,在因為雙腿畸形而不斷受到同齡人歧視和排擠的時候,在父母因為想要領養一個男孩兒忽視了她的時候,是蕭恩帶給她真正的關心和善意。也正是在蕭恩的幫助下,倉崎夫婦才重新注意到自己的女兒,讓倉崎楓子得到來自至親的關愛。所以對于父母提出的親事,倉崎楓子並沒有抗拒的心思,或者說,她在內心深處還如此渴望著。
「對了,以前那本小說,我找到了。」
蕭恩沒接那個話茬,他確實不知道倉崎楓子正在想些什麼。只是既然提到了青梅竹馬的雙腿,他突然想起了一本小說。
那是本古老的、面向成人的紙質小說,這本小說是倉崎楓子在圖書館里找到的,並且拉著蕭恩一起去看。小說是講述在久遠的未來,為了適應無重力環境,經過基因改良而將腳改為手臂的孩子們的故事。書中的世界,是倉崎楓子因為自己畸形的雙腿,所不斷追尋的世界。所以即便那本書中的漢字和詞匯都對剛剛升入小學的倉崎楓子很難,她還是努力著……讓蕭恩給她讀。
不過那畢竟是限制年齡的書,兩人讀到一半的時候就給管理員發現並收走了。倉崎楓子想讓父母買電子媒體版,卻發現根本沒得賣,而紙質版也在不久後從圖書館下架。倉崎楓子便再也沒有讀到過這本只讀了一半的書。
「書?」
倉崎楓子一時間沒意識到蕭恩所指的那部作品。也可能是因為時間過于久遠——對倉崎楓子而言遠不止七年——而忘記了自己內心深處所向往的,總有一天想去無重力世界的願望。
「就是那本啦,生于宇宙並接受基因改造的小孩子的那本書啦。不過是紙質版的,你住址沒變過吧?周末我給你送去,順便也和伯父伯母打個招呼,說起來也七年沒見了……」
對于倉崎楓子忘掉那本書的事情,蕭恩沒在意。畢竟,那時候倉崎楓子只有七歲,還是個剛上小學的孩子而已。
蕭恩沒在意,倉崎楓子卻不然。蕭恩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已經喚醒了她塵封許久的記憶。無數往事在記憶閘門被打開的一瞬間涌上心頭,化作淚水從倉崎楓子的眼角流出。
因為忘卻,因為忘卻了自己真正的願望,從而不小心降低了自己追求的目標。結果,為了追求天空,自己讓友人悲傷,制造了軍團崩壞的契機,犯下了無可饒恕的錯誤。而當青梅竹馬出現時,當長久以來的心靈支柱出現時,倉崎楓子才發現,一直以來困擾著自己的詛咒,究竟為何。
「誒誒,怎麼哭了?」
當倉崎楓子發出第一聲哭泣時,蕭恩就起身繞到她的身邊,撫模著女孩如瀑的長發,輕聲安慰︰
「沒事的哦,雖然我不知道楓姐為什麼而難過,不過沒關系的。我現在已經回來了,就和以前一樣,我一定會站在楓姐身邊的。」
「洋醬……洋醬!」
抱住,撲倒。受到倉崎楓子的突然襲擊,蕭恩勉強在空中調整姿勢,背部著地,避免壓到瘦弱的女孩。
倉崎楓子躺在蕭恩身上,用盡全力抱住自己的青梅竹馬。兩人貼得如此之緊,以至于倉崎楓子感覺臉上如同火燒一般,只得盡全力埋低自己的腦袋,以免讓蕭恩看到自己的丑態。文字首發。
「都說了改名了啦!安心安心,等放暑假的時候,我帶你參加軌道旅行團,我們一起去看看真正的宇宙。」
輕輕撫模著倉崎楓子的小腦袋,蕭恩躺在地上柔聲說道。其實蕭恩改名並非因為工作需要,而是之前那個名字總讓他聯想起**……
听了蕭恩的話,倉崎楓子破涕為笑,用手指點著蕭恩的胸口,略帶嬌羞地說道︰
「光會說大話,那可是很貴的哦。」
所謂軌道旅行團,是通過宇宙電梯ermes-ord,讓觀光客抵達距地面兩千公里處的低軌道太空基地來參觀宇宙的旅行團。當然,因為宇宙電梯ermes-ord的建成距今也不過三年,旅行一次的開銷也是個恐怖的數字——起碼倉崎家是負擔不起——所以現在能去太空觀光旅行的,都是那些富貴之人。
當然,倉崎楓子並不會因此而抱怨什麼。應該說,不愧是她心靈的港灣,蕭恩剛剛回到東京,帶給她的驚喜已經遠超這七年的一切……甚至,超過了她剛剛進入那個世界之時所感受到的震撼。
當然,倉崎楓子擔心的問題在蕭恩那里不算什麼︰
「沒問題啦,我這行可是很暴利的,剛才那家伙就值三百萬呢。」
扶著倉崎楓子坐起來,蕭恩拍著胸脯保證道,只是……這保證雖然靠譜卻又總覺得不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