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天下者 第三十七章 紫髯公之死

作者 ︰ 羞愧

他點點頭,說︰「紫髯公,多謝你告知。你我本遠無冤近無仇,我也敬你是一條好漢。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想要殺我。你既然想要殺我,那就怪不得我殺你了。還請紫髯公多包涵,您是前輩高人,想必能理解我的苦衷。」

紫髯公听了他的話,又是驚訝,又有點好笑,反問︰「你要殺我?」

吳天點點頭,很認真地回答︰「是。」

紫髯公哈哈大笑︰「原來你不知道煉骨術的奧秘!像我雖然還未凝練出金身,但已煉骨有成,全身肌骨堅逾精鐵,尋常刀劍難傷。你若是修真界中人,或者也是煉骨士,我還不敢夸這個海口,但是,你什麼道術武功都不會,想要傷我的性命,談何容易?你道我為什麼肯跟你說這麼多話,就是因為我知道你殺不了我!只待天亮,便有人來,那時……」

他嘿嘿了兩聲,不再說下去。但其意思,卻再清楚不過了。

吳天知道他說的不是謊話!像他這樣的高手,又是煉骨者,的確不是普通人能殺死的。可吳天又沒有神兵利刃,去了一趟皇庫,空觀賞了不少寶刀寶劍,也沒能偷著拿到一件兩件。

若是真讓紫髯公耗到天亮得救,那自己可就死定了!吳天好不懷疑,陰謀敗露之後,皇帝跟紫髯公肯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讓自己假冒太子。說不定找個借口就將自己手腳折斷,等著谷神教施展九魂裂體。

一想到此處,吳天就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但他忽然眼楮一亮,笑吟吟地站起來,說︰「你且等會啊。」

他轉身就走了出去。

這倒讓紫髯公有些模不著頭腦,不知道吳天干什麼去了!找寶刀寶劍嗎?吳天在皇宮中認不得幾個人,能借到就怪了。找別人來殺自己嗎?皇宮里誰不認識自己?找別人來,反而是自己得救的機會呢!紫髯公想來想去,都覺得吳天無計可施。那犀牛皮帶極為堅韌,他試了幾次都掙月兌不開,索性就安心等著天亮!

反正只要天亮一有人來,局勢就完全翻轉,又是他來掌控局勢了!

想到此處,紫髯公臉上浮出一抹冷笑。

過不多時,吳天回來了,他對著紫髯公點了點頭,有點抱歉地說︰「讓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的話,倒讓紫髯公有點傻眼。這是啥話啊?

——讓您久等了,耽誤殺您了。

——您別見怪,我現在就來殺你!

這場合說這話實在太不合時宜了!這不是講禮貌套近乎的時候啊。但正是如此,讓紫髯公有種古怪之極的感覺,吳天似乎有能殺死他的把握!

吳天︰「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殺得了你,姑且試一試啊。要是殺不了,您多擔待點。我會努力的!」

這話听得紫髯公更加郁悶!

他幾乎忍不住怒吼︰不要用寒暄的腔調來討論殺我的問題!但是,他沒有吼出來,因為,吳天抬起了後。紫髯公慌忙睜大眼楮,想看清楚他是怎麼殺自己的!但他隨即愕然,吳天手中空無一物,沒有寶劍利刃,也沒有修真界的法寶。紫髯公更加奇怪,此時,他的耳朵中傳來咯的一聲輕響。

這聲響很輕,很清脆,悠遠的就像是鐘聲一般,不但不帶有殺戮氣,反而有種寂寥的出塵感。令人不由得想起如美人青黛一般的遠山,岩頂上虯結的老松,孤飛的野鶴,老僧,古剎。畫師在泛黃的畫卷上淡蘸煙墨的隨意一揮。

紫髯公的臉色驟然變得古怪之極。

他低下頭來,似乎想看清楚自己的身體,但有股力量阻止著他,他越想看清楚,就越低不下頭來。他的臉色極快地變換著,震驚,驚恐,恐懼,懼畏,畏恨,恨苦,苦悲,悲疑,疑驚……數十種情緒極快又極慢地轉換著,一個輪回,又一個輪回。似乎,所有的情緒都是他的心情,又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最終,卻化成一聲悠長的嘆息。

鐘聲一樣的脆響剛剛消失,嘆息宛如空遠山麓里傳來的回響。

一抹鮮血,從他的胸口沁出來,迅速把他的胸膛染紅,而後化成一道血線,筆直地向下流去,在他胸前拖成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紫髯公的頭低著,嘆息剛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他的胡須很長,修剪得很整齊;胡須的下方,正是那抹鮮血的起點。紫髯,紅線。

白衣。

吳天臉上的擔心終于完全收起來了,化為笑容︰「幸好,沒有讓您失望。」

「我終于殺了您了。」

他伸手,小心地撥開紫髯公的衣服,從他胸口拔出一根弩箭。那正是弩炮所用的箭。這只箭長六寸,箭簇呈三角形,其中三寸已深深沒入了紫髯公的身體內,正中心口位置,弩箭相當于插中紫髯公的心髒,所以他才死的那麼快。

紫髯公說的不錯,吳天沒有修煉過,力氣有限。就算弩箭能成倍地儲存攻擊力,也無法對紫髯公造成傷害。如果僅僅是讓吳天攪動 轆,弩箭能夠刺破紫髯公的皮膚就算很不錯了。但吳天從來不是個依靠自己力量的人。他出去的那段時間,去找了一個人。

鐵頭。

鐵頭是宮中的侍衛,日間吳天去皇庫時,發現他就在離太子宮不遠處巡邏,當時就留心了。這次出去找到鐵頭,用的激將之法,說鐵頭拉不開弩炮。鐵頭從未見過弩炮,心想這小小的東西有什麼稀奇?俺可是能推得動千斤鐵丸的,就將吃女乃的勁都使出來了,想把弩炮拉到盡頭。哪知,僅僅只拉了三格,就再也拉不動分毫了!吳天看得驚奇之極。這弩炮看來是越拉需要的力量越多。鐵頭的力氣,絕不止他的六倍,十二倍都綽綽有余。吳天能拉半格,但鐵頭卻僅僅只拉了三格。鐵頭大感困惑,又使勁來拉,臉掙得通紅,那 轆卻紋絲不動,再也不肯前進分毫。

就靠著鐵頭的吃女乃之勁,吳天一箭就將紫髯公射死。紫髯公死不瞑目,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吳天能殺得了他!

當然,如果紫髯公沒有小瞧吳天,將煉骨術運到極處,就算弩炮射中,也未必能殺得了他。但他一生謹慎,城府極深,但唯獨面對吳天時,卻一直心存輕視。多次被迷昏,卻始終認為吳天全身都被搜干淨了,不可能藏著什麼迷藥,而沒有懷疑吳天。這次更是相信自己的判斷,認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吳天不可能殺的了自己,才一時托大,反而丟了性命!

莫非,這也是天意?

吳天哼著歌,將弩箭拿走後擦拭干淨,仍舊藏了起來。這弩箭只有三支,吳天當然不舍得丟了。

然後,他將紫髯公身上綁著的皮帶解開,仍讓他維持著打坐的姿勢,把衣服整理得整整齊齊的。他綁紫髯公用的是皮帶,皮帶很寬,所以,雖然綁的很緊,但是幾乎沒留下什麼痕跡。

然後,吳天打開一扇窗子,就上床睡覺了。

屋里坐著個死人不但沒讓他害怕,反而因為少了個監視者,而睡的格外香甜,直到紅日滿床,這才醒了過來。吳天伸了個懶腰,朝紫髯公看了一眼。紫髯公臉色早就變成了紫青色,胸前的血痕已經干涸,死的不能再死了。吳天的心情好極了。他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將笑容按捺下去,尖著嗓子,驚呼︰「來人哪!來人哪!」

一直喊了五六聲,門外才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吳天本有些奇怪,為什麼自己這太子宮中,侍衛這麼少,整的跟冷宮似的,現在知道了皇帝跟紫髯公的陰謀,也就不奇怪了。皇帝顯然不想讓別人接觸自己,一名高手加心月復的紫髯公,就足夠死死地吃定自己了。

來人先在門外跪倒告罪,才推門進來。吳天的表情已經完全轉入驚慌模式,衣衫不整地綣坐在床上,指著紫髯公的尸體,一副嚇得說不出話的樣子。

那幾名太監一見尸體,立即臉色大變。有倆人立即翻身跑出去,不多時,內史省監元朗帶著幾個仵作,匆匆走了進來。元朗先對吳天跪倒,稱自己該死,而後才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吳天早就想好了,就說自己一概不知,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好好的,跟紫髯公還說過幾句話;早上醒來,就發現紫髯公死了。

紫髯公乃是梁國有名的高手,竟會在皇宮中被人殺死。而且看這樣子,紫髯公似乎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一個照面就被對手取了性命。這對手何等厲害?元朗跟幾名仵作不約而同地全都想到了一個人——侯君集!

只有侯君集這樣凝練出金身的絕頂高手,才有可能如此輕易殺得了紫髯公!

元朗等人出了一身冷汗。幸虧侯君集沒有對太子出手,否則,他們可就只能跟著殉葬了!

他們粗略地驗明尸身後,將紫髯公抬走。過不多時,鐵頭領著一群侍衛走了進來,跪秉吳天,說是皇帝怕吳天再受到驚擾,派他們來護駕。

這次一下子來了兩百多人,將太子宮護得嚴嚴實實的,到處都是人。吳天心中雪亮,這是皇帝派來監視自己的。但他一點都不擔心。這些人的武功不高,心計不如紫髯公深沉,更不可能是皇帝的心月復,皇帝不可能將內情告知他們。在他們心中,自己是太子,是他們的主子。這跟紫髯公有本質的區別,紫髯公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是太子,根本就是將他當成了階下囚,還是死囚的那種。

紫髯公不相信他能殺得了自己,同樣,皇帝也不會相信。所以,皇帝不會懷疑到是他出的手,他的嫌疑最小。

吳天只差沒有哼出歌來了。但他很快就樂不出來了,因為,他想到了九天後,他就會魂體分裂而死!

如果他不能在之前消除體內的陰氣,他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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