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西風。
一騎,晝夜兼程。
五ri後,九道山莊下的龍泉鎮。
夕陽西下,街道上反常的熱鬧,熊傲找了幾家客棧,都說客滿了。
不得已,他來到鎮上最大的「悅來客棧」踫踫運氣。
「客官,你運氣好,我們這還有最後一間客房。」
一進門,店小二便這麼說,他越發奇了︰「你怎麼知道我要住宿?」
店小二指了指座無虛席的大廳,「不光是你,這些都是。」
龍泉鎮最熱鬧的時候,是每年九道山莊奴市開張之時,所有的客棧爆滿。
只是今天非節非市的,熊傲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生意不錯呀。」
「這不是九道山莊招護衛嗎,都是來應召的。」
「噢,什麼時候開考?」
「明天早上辰時,九道山莊外。」
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熊傲暗喜,便訂了房,恰好有客人吃完了,前客讓後客,也得了一個座位可以坐下來吃飯。
廳角搭了一個小台,老盲人帶著小姑娘坐在上面為客人們彈著三弦。
江湖代有英雄生
盜帥夜留香,威名震八方;
一代豪俠俊沈浪
卓然而不群,傲視全天下;
小李飛刀李尋歡
刀刀無虛發,暗器排第一
……
莫道江湖不歸路
苦樂悲歡人不知
一曲唱罷,引來一片喝彩。
一吟三嘆,唱的又是江湖事,熊傲听得入了迷,被叫好聲驚醒,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台上卻出了狀況。
「小妞,唱得不錯,來,給爺唱段十八模。」
原來是幾個二流子見s 起意,圍上去,一邊動手動腳,一邊污言穢語。
底下那些人也跟著起哄︰「好,來一段。」
「各位大爺,小女膽子小,求您別難為她。」老盲人將女兒護在身後,苦苦哀求。
二流子們哪里肯放過,一掌推倒老盲人,一轟而上,抱住小姑娘又模又啃。
「啊,不要,放開我,流氓,別踫我」
平生最恨恃強凌弱,何況還是一幫子大老爺們調戲一個小姑娘,熊傲再也坐不住了。
「放開她。」
聲音不高也不急。
他本xing少言,之前是嵐慘死,現下師傅離世,又聞家族滅門之禍,xing子便愈發的冷了,人站在那里,還提了一把劍,周身自然地散發出一股寒氣,幾名二流子竟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
待看清不過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後生,便壓根不將他放在眼里了,「喲,這哪里冒出來的英雄,想救美也不先掂量掂量。」一邊說著風涼話,一邊攔著試圖離開的父女倆,繼續糾纏。
寒光,一閃而逝。
幾個二流子感覺喉頭一涼,用手一模,滿手是血,怔了一會,大叫「鬼呀「,撒開腳丫子逃攛。
底下的那些食客莫名其妙,罵了一聲︰「神經病。」沒了好戲可看,自顧吃酒去了。
熊傲送一老一小出門。
三人並行,地上的影子忽隱忽現。
「謝謝你出手相救。」老盲人道謝。
奇了,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出手的?熊傲抬手在老人眼前晃了晃,老盲人笑道︰「眼瞎的人耳朵特別靈敏,我是听出來的。」
神了。
他嘀咕一聲。
「盲爺爺,听你剛才唱十大兵器譜,好過癮,天機棒、小李飛刀、碧玉刀、孔雀翎、多情環、霸王槍、離別鉤、長生劍和銀戟,可听過一位使判官雙筆的?」
老盲人的神s 驀然一變,「你問這個干什麼?」
然後拉起小女的手︰「快走。」
絕對有古怪。
熊傲跟了上去,纏著老盲人求告︰「盲爺爺,這個對我很重要,求你了。」天知道,他成天被這些疑問縈繞在心,揮之不去的,有多難受。
「這個不能說,會死人的。」老盲人唬得連連擺手,好心勸道︰「年輕人,別打听了,凡是傳這個的都死了。」
「為什麼?你一定要告訴我。」他越發覺得家族被滅門不是那麼簡單。
老盲人被他纏得沒法,「唉,其實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十七年前所有殺手圍攻一家子,那家的家長使一對判官筆,據說兩邊戰得是昏天黑地,後來有人將這一段編成了書,奇怪的是,所有傳唱的人都離奇地死掉了,而且死得極其恐怖,然後,就沒人敢傳了。」
「可是為什麼?」
「有的說是那些殺手組織死傷慘重覺得丟臉,不願意人們廣為傳播;還有的說……」老盲人驟然停頓。
幾乎是同時,熊傲出手了。
一劍向太陽。
熊傲的耳力與凡人無二,其實他察覺的時間一點也不比毫無武功底子的老盲人早,所幸,他的劍更快。
好險。
「別跟著了。」
老盲人慌慌張張地拖著小女的手沒入夜s 。
熊傲在地上找了半天,方才他甚至沒有看清是何種暗器,眼前一道利芒直奔老盲人咽喉而去,來不及思索便出了劍。
忽然,不遠處傳過來撲通兩聲。
情知不妙,他飛奔過去,一老一少的尸體已經硬了,喉部正中心,有幾不可見的針眼。
暴眼,舌突,七孔出血,口吐白沫,死狀極恐怖,針應該喂了劇毒。
熊傲悲憤至極。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之前是師傅,現在是父女倆。
還有嵐,如果不跟著自己逃跑,或許就不會死。
掩埋了父女倆,他回到客棧,久久睡不著。
無數個疑問在腦海中閃現。
背後的那個人是誰?
又為什麼要滅他全族?
他們想掩蓋什麼?
還有,當年抱他逃命的婦人與她月復中的孩子可還活著?
應該,以及一定活著。
他一定要找到她們。
……
一夜輾轉。
清晨,天s 將白未白,外面就吵吵鬧鬧起來,熊傲便起了床。
大家都是一個目的,或者也算是夢想吧。
畢竟,九道山莊的護衛,听說吃香的喝辣的,還有奴隸們巴結著,是個很不錯的差事。
吃罷早餐,大家一同趕往九道山莊。
這里之于熊傲,一草,一木,熟悉不過。
他甚至可以認出,哪處灌木叢是他和嵐外逃時躲藏過的地點,哪棵樹是兩人跑累了靠著稍微棲息一下的地方。
嵐,是他多年奴隸生涯中唯一的一抹亮s 。
當初,他不堪自己有姓無名時,給自己取了一個「傲」字,意指即便身為一名奴隸,也不能失做人的骨氣。
「傲?這個好,傲哥哥,你給我想一個姓唄!」彼時,有名卻無姓的嵐仰著小腦袋,眼神晶亮如星辰,充滿了期待。
「溫嵐。」他月兌口而出。
天知道,她爛漫的笑容曾無數次溫暖過他的心房。
眼眶有些濕潤,他抬頭望天,掩藏了情緒,然後,若無其事地混在一眾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