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皇的馬蹄聲在草場上仿佛鼓點般的亂竄,大風呼啦啦的刮著,他白色的袍子仿佛招展的旗,在濃重的撕不開的夜色里拉開一道長長的光影。
修長的手指緊緊的扯著韁繩,粗糲的繩索在粗糲的指月復間感覺不出什麼來,他這會兒倒是希望可以感受一下那份疼痛,即便是有把刀往心窩里戳著也能真真切切的知道一些東西。
可惜他忘了。
今夜是十五,沒有月亮的十五的夜。
百鬼夜行之夜。
薄薄的唇微微的抿出一個冷寂的線條,那一貫溫柔的眼眸卻再沒有任何的情緒,暗夜里如一貼飛射的寒光,明明毫無實質卻讓人從上到下都劈的干干淨淨,除了她,仿佛在沒有任何的人任何的東西可以讓他將自己的目光和情感駐足。
冬夜里除了寒氣,還有漸漸涌上來的霧氣,一點點從地下升起來,漸漸地,連心也跟著蒼白起來,不知道哪里捉模著的鬼魂添了一筆死灰,非要將人逼到走投無路自絕而亡為止。
阿蘺,阿蘺。
曾經有多少次,在看到黑暗無盡的涌上來的時候低低的呼喚這兩個字,就這樣掙扎著醒來,然後站起來。那時候想的是什麼,她還在等他,這千山萬水每一步鮮血泥濘的踏來,每一個堅持就是為了見她,可以看見她對他笑,對他哭,對他發怒對他生氣,每一個表情都是鮮活的,鮮活的可以拿出來在眼眸中跳躍,可以拿出來在味蕾間咀嚼,那些曾經錯過的求而不得的美好,再不是在那些封鎖的寂寞里對一具尸骨的撫模。
阿蘺。
腦海拼命的翻滾著,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他的手緊緊的蜷著,青筋翻滾著,冷汗一滴滴的從額角滾落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把湛青色的刀光直直的割裂開黑暗,以一種妖異的姿勢劈向他!
他的身子一彎,仿佛積了冰雪的青竹,一個恰到好處的彎度,然後突然一震,如驚鴻一般的輕羽往後飄去!
湛青色的刀光劈開馬背,**辣的鮮血濺開,滾落在枯死的草上仿佛一滴滴血露!
雪白的長袍未染一塵,他靜靜地閉上眼,耳邊突然傳來密密麻麻的聲響,仿佛螞蟻一般的輕,卻如潮水一般的涌來。
黑暗中有多少人?
那麼阿蘺呢?阿蘺現在怎麼樣了?
剛才他就應該感覺到不對的,可是卻無法阻止她的前行,就算這次阻止的了,那麼以後呢?
有些路必須走,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以後?
他靜靜的站著,天地凝為一瞬,大風撕裂而來,那身長衣卻厚重的壓在身上,未有半分的波動。
他睜開了自己的眼,冷漠,死寂,宛如每一次的出手。
「你是哪一只鬼?」
黑暗中虛虛渺渺的傳來聲音,仿佛幽魂一樣,不知從哪里飄起來,也不知道從哪里落下。
「你呢?你又是誰?真正的楚遇,不就是應該七年前就死了嗎?「
——
眾人眼睜睜的看著楚遇仿佛利箭般的馳馬而去,剛才那個安靜的男子,不動如靜水深淵,但一動便是月兌兔。楚宸皺眉道︰「該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尚燕飛看著漆黑的夜,道︰「好大的霧,不會是她們迷路了吧。」
這句話說出來連她都覺得沒有可信度,若是江蘺一個人也就罷了,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黛越,她自小在草原上生長,什麼情況沒有遇到過?怎麼可能就迷路呢?
楚宸也翻身上了一匹黑馬,道︰「馬上派人去找!」
他沉沉的眉間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尚燕飛點了點頭,道︰「我馬上發動所有的手下去!」
她的話音一落,遠遠近近突然齊齊的傳來馬的嘶吼,在黑夜里起伏出令人心驚的聲調來。
「怎麼回事?」她驚異的叫道,然後騎著馬轉身朝自己的馬棚內奔去。
她突然一停,然後飛快的往回趕,大聲吼道︰「快走!馬失控了!」
嘶吼的馬仿佛決堤的洪水,瞬間將柵欄踩飛,然後轟隆隆的滾過來!
——
霧氣似乎又重了一層,兩匹馬在黑暗中並驅而行,黛越第三次勒住了自己的馬匹︰「該死!這是怎麼回事?」
眼前陷入了絕對的黑暗,江蘺微微的閉著眼,聞到了空氣中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合歡花的香氣。
她道︰「現在前行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現在我們還是停下來看一看吧。」
她心中升起淡淡的不安感,這次的合歡花香和上次聞到的有些許不同,但是到底哪里有差異她卻說不上來,只是單純的覺得,有種莫名的危險在靠近。
當她和黛越沖進草場的時候並沒有覺得不對,山丘就在那里,兩人疾奔,只等到了那頭再掉轉過來,可是兩人奔馳了不久,草原上便起了大霧,冬天的霧氣本來就重,轉眼間幾乎就看不清楚。兩人縱馬疾馳,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勁,按理說這個時候他們早就應該到了山丘,可是現在,別說山丘,便是稍微起伏的輪廓也看不清楚,霧氣遮擋的黑夜里沒有一絲一毫可供參考的東西,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是一樣的。
黛越听了這話,也不得不下馬。
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黑暗中,兩人面面相對,也只能看到對方的眼楮里互相出現一抹閃光。
江蘺微笑道︰「這位月莉小姐,如果你想殺我也得把這困境月兌了吧?」
「你說什麼?」黛越手指一動。
江蘺的目光看著她的腰畔,道︰「今天,你的腰上別的是彎刀。」
「那又如何?」黛越冷冷的笑了起來。
江蘺淡淡的道︰「我與你呆了三天,這三天中你的腰畔原來戴著的是一個蟠龍匕首,這匕首雖說也是女子防身之用,但是在大遒,卻只能算是裝飾。而今晚上出來,你卻戴了彎刀,這意思難道還不夠明白?你恐怕今晚就準備動手吧。若我所料不差,剛才你故意將我支走,不過是在路上還對我下手,而我的夫君那邊,你們的人也是準備著的,難道不是?」
黛越沉默了半晌,微微的笑道︰「那又如何?你既然挑明了難道就不怕我殺了你?」
江蘺微笑道︰「你不會。」
「不會?」黛越的目光一沉,「我討厭別人猜中我的心思。」
江蘺仿佛沒有看見她按在彎刀上的手,慢慢的道︰「我既然敢和你賭馬,難道就沒有準備?你看我像是乖等死的人?況且現在,沒有我,你很難走出這里。」
黛越冷哼一聲︰「你未免拖得太大了。」
江蘺閉上眼,道︰「你沒感受到風麼?剛才我們來的時候吹的是西北風,我們只要朝著東南方向行走就可以了。」
黛越道︰「剛才你怎麼沒說?」
江蘺淡淡的笑道︰「剛才沒想到。」
剛才沒想到?黛越只覺得一口子悶氣堵在那里,等她眼巴巴的晃悠了那麼多圈之後才說沒想到,也真是好意思。
兩人再次上了馬,黛越感受了下風向,兩人再次騎著馬闖入黑夜。
黛越的手指按在彎刀上,眼楮緊緊的盯著前方的人影。剛才她確實說得不錯,那姓薛的軟硬不吃,最好的方法就是結果了他,一旦人死了,那尚燕飛還有什麼選擇?
她的眼楮在黑暗中依然能照常視物,但是現在,她也只能估模出眼前的少女一個淺淺的影子,仿佛風一吹就會化得一干二淨一樣。
要不要殺她?
她的手動了動,剛剛準備將刀一抽,卻不料前方的女子突然停了腳步,突然回過頭來,那一雙眼楮閃出一抹冷光,讓她的手微微的僵住︰「不對。」
「怎麼不對?」她若無其事的將自己抽出來一寸的彎刀壓回去,然後看著她。
江蘺道︰「現在離我們騎馬出來的時辰已經過去了多久?」
「大概也就一個時辰。」
「哦。」江蘺應了一聲,「那麼沒事。」
這算什麼鬼話?
「什麼意思?」黛越覺得今晚的霧氣有些怪異,一雙眼楮在四處打量,一邊隨口問道。
江蘺毫無芥蒂的解釋道︰「上半夜的風向和下半夜的風向是會改變的。如果現在過了子時,那麼剛才的判斷就有誤。」
黛越「嗯」了聲,提著韁繩向前走去,和江蘺並肩而行。
她道︰「薛夫人倒是知道的不少。」
江蘺的目光在黑暗中逡巡,那香氣似乎靠的近了些,她剛才明明挑選的路就是和剛才香氣傳來的方向背道而馳,怎麼現在怎麼仿佛是在靠近?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樣的香氣在這遼闊的草場上圍了一個圈,那麼需要多少個人?
黛越突然道︰「你听到什麼聲音沒有?」
「什麼聲音?」江蘺知道黛越是學武的,在耳力方面比她聰慧的多,于是問道。
黛越頓了片刻,道︰「馬蹄聲,好多的馬蹄聲,這麼晚了哪里來的這麼多的馬?」
江蘺將自己的目光轉向茫茫的黑夜,如果真的有這麼多的馬,唯一的解釋就是馬場里的馬全部傾巢出動了。可是這大半夜的,尚燕飛也不可能這麼做。
黛越看著身邊的女子微微的沉思,手中的彎刀動了動,心下一個念頭卻異常的堅定——一定要將這個女的殺了!
她的手指一動,雪白的寒光突然從腰畔暴漲出來!
她切向她的後背!
空氣被虛虛的勾了一把,就在她快要被這一刀割裂的時候,江蘺本來和她同行的馬卻突然一跳,她把握的極好的一刀就這樣落了空。
江蘺雙腿一夾,駿馬帶著她已經到了十米之外,她回過頭來微笑著看著她,道︰「月莉姑娘,我說過,不要妄圖想要對我動手,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手里竟然有了冷汗,左手提著韁繩,右手拿著彎刀,雙腿一夾!
「砰」!
她突然感到自己的身子一偏,猛地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一道黑影在自己的面前轟然倒掉!
馬死了。
她看著不遠處的江蘺道︰「你動的手?」
江蘺道︰「是。你沒有看出來嗎?實話告訴你,什麼西北風東南走都是騙人的,因為剛才來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注意風向。我這麼說只是在剛才感受到了你的殺意,你想殺了我,我不得不拖延時間。而剛才,你出手的時候,恰好是藥效發作的時間。」
黛越听的咬牙切齒,但是臉上還是平素的模樣,她計算著她與她的距離,她擅長奔跑,如果在短時間內沖上去,不知道是否可以將她一刀宰了?
江蘺依然淡淡的微笑,眼楮清凌凌的看著她,道︰「月莉小姐不想想,我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給馬下毒,難道就沒法神不知鬼不覺的給你下毒嗎?」
黛越渾身凝著的氣勢頓時一散,拿著彎刀的手微微一顫,最終迅速的安靜下來。
江蘺道︰「現在我們需要走出這里,我也不會殺你。現在我需要和你一起共事,有什麼事等安全回到了馬場再說,不知如何?」
黛越嘴角冷冷的勾起一絲笑意︰「我能說不嗎?」
江蘺的眼楮往四處一轉,對著她道︰「我們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上來。」
她現在必須借助黛越的力量,因為她很明白,更大的危險在黑暗中蟄伏,如果單純以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擺月兌。
黛越翻身騎上江蘺的馬,江蘺的鼻尖嗅了嗅那合歡花香的濃淡,然後轉向那淡的方向行走。
但是越前行,江蘺心中的不安便越厲害。
而這個時候,她突然感到馬的腿肚子一軟,兩個人頓時一驚,立馬從馬上躍了下來,她們還來不及站定,一道冷肅的刀光突然破來!
它輕飄飄的看起來沒有一點實質,但是落到此處來便覺得仿佛烏雲罩頂,不論躲向哪邊都會被籠罩。
黛越拉著江蘺就地一滾,手中的彎刀拔了出去!
「叮!」
兩刀相擊的聲音發出一聲清鳴,黛越身子還沒有站定,仿佛利刃一般的沖了過去!
江蘺正待想辦法出手幫一幫,突然全身一僵,身後一道陰風灌入。
有冰涼的手指輕輕的靠在她的臉頰上,她感受得到那鋒利的指甲,指甲上還有淡淡的素馨花的丹蔻氣息,那人站在她的身後,卻沒有絲毫的合歡花的香氣,而是根本什麼氣味都沒有。
江蘺的思緒亂轉,剛才那合歡花香那麼濃,怎麼可能不是那些人?
身後的那人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微笑道︰「大小姐,那些人已經走了,去對付你親愛的夫君去了。所以你不必擔心。」
這人的聲音仿佛暗夜里開出的一朵紅玫瑰,黑暗于艷麗並存,但是這好听的聲音卻沒有讓她引起絲毫的驚異,讓她的心一緊的是她月兌口而出的「大小姐」。
她是定安候的嫡女,這樣的呼喊雖然在定安侯府中沒有多少人在意,但是名義上來說,她的的確確是「大小姐」。
這是南國那邊派來的人?可是派來的是誰?
對于南國,她了解的甚至還沒有楚國多,而她的父親,她幾乎沒有任何的印象,從小到大除了新年的時候隔得老遠的看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身影,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機會可以看見。在她的心里,她幾乎在那個男人身上貼上了「無能」的標簽。不管他的曾經是多麼的壯麗,但是到了現在,也終成為一堆腐骨,行尸走肉。
而她竟然叫她大小姐?
江蘺問道︰「那些人是誰?為何要對付子修?」
她這樣說只是為了轉移那女的注意力,好爭取更多的時間月兌困,對于楚遇,她相信以他的實力,應該沒有人能動得了他。
而身後的女子卻低低的笑了起來︰「子修?大小姐,這麼短的時間你就喊得如此親密了?可惜啊可惜,我一直認為大小姐是個冷靜的人,卻沒有料到到底還是上了他的手?」
江蘺倒是沒有在意,她的手指甲蓋里還藏著毒粉,她只需要找機會劃入她的皮膚里就好了,她隨口問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她的手突然掠過江蘺的臉頰,然後慢慢地撫模著她的長發,幽幽的道,「楚遇是什麼樣的人?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他的心思,大著呢!大小姐你也不想想,你和他見過面嗎?你和他有交情嗎?為什麼他可以無條件的保護你,還在你有那麼多污點的時候堅持娶你?給你最好的東西?傻孩子,一見鐘情這回事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在那樣一個冷漠的人身上啊。」
江蘺的心微微的亂跳著,這些種種,恰好是她一直以來有顧慮的地方,楚遇太過出色,出色到她以為這世間再沒有一個女子可以與他比肩,可是那樣一個人,他每一寸蝕骨的溫柔都對著她,讓她難以招架。
「為什麼?」她的心跳著,心中隱隱約約的擔心著答案,害怕那樣的一個男子對自己的所有都只是假象。因為在意所以患得患失,她知道,楚遇已經在她的心里留下了足跡。可是她身上還有什麼,是他值得去圖謀的呢?
身後的那個女人卻不說話了,而是笑道︰「大小姐就不必擔心這個了,等他今晚有機會活著出去的時候再說吧。」
「你什麼意思?」江蘺的心中一亂。
身後的女人將她發頂的釵子取下來,滿不在意的道︰「他從塞北回來受了大傷你不知道嗎?如果一般人也就罷了,但是今日來的人,到底有多厲害我也不知道。本來那些人都是抓你的,但是現在全部去堵截楚遇了,料來他們是想集所有人的力量將他給鏟除了。大小姐,不過現在,是我們的時間。」
她說著,提著江蘺,飛快的往旁邊的黑暗中一扔!
胸口悶了一聲,直直的撞上馬背,她的眼角飛快的一抬,卻只看見一角黑衣,下一秒,那女人的手已經按在了她的頭上,微笑道︰「大小姐,現在我還沒有梳妝,我不喜歡別人在我沒有梳妝的時候看我。」
江蘺微笑道︰「放心,我不會看你。」
馬顛簸起來,江蘺突然問道︰「黛越如何?」
那女子低低的笑道︰「你還擔心她啊?放心吧,死不了,有人保她的命。」
「駕!」她雙腿一夾,馬更快的奔騰起來。
她的話還在江蘺的耳邊回響,她不斷的告訴自己楚遇沒有事情,只是這個女人為了擾亂她心神而說出的話,可是她心底又是極其的清楚一件事,那個看似強大的男子,每時每刻都在死亡的邊緣徘徊。
她的心亂著,耳朵邊上卻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初時極淺,但是到了最後,卻越來的越清晰。
那個女人將自己的馬一停,突然道︰「不好!」
江蘺抬起自己的眼,只見混沌的世界里,有一片黑雲浩浩蕩蕩的壓過來,剛開始只是一個小小的點,但是馬上,那一點突然拉開,如天地茫茫中起的一線海潮,在狹窄的水道口突然爆發,然後鋪天蓋地的卷了過來!
馬聲嘶吼,匯聚成雷!馬蹄疾奔,浪潮洶涌!
「這些馬瘋了!」那女人叫了一聲,然後掉轉自己的馬頭,開始逃離這些馬的攻勢!
不論她多麼的強大,在這樣的馬群里,還是沒有半點辦法與之抗衡的。這些馬不知道怎麼回事,速度快的驚人,仿佛竭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去奔馳一樣!
那女人的馬背上載著江蘺,無疑增加了這馬的負擔,她這匹馬只是一般的馬,像這樣跑下去,早晚要被這些瘋狂地馬踏碎成渣!
漸漸的,馬群追了上來,江蘺而耳朵被那樣的響聲震得嗡嗡嗡的響,覺得轟鳴一片!
就在那浩浩蕩蕩的駿馬大軍中,一道雪白的影子突然橫沖而來,以比這些馬更快的速度向江蘺追來!
是——踏雪!
江蘺的嘴角不由溢出淡淡的微笑來,她突然惶恐的對著那女人道︰「不要丟下我!」
那女人一笑︰「大小姐放心,便是丟下我自己也不會丟下大小姐你的。不過,大小姐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可真是讓我覺得榮幸啊。」
「不要丟下我!」江蘺說了一句,然後努力的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那女人笑道︰「大小姐別慌……你!」
江蘺突然間自己的指甲嵌進了她的手腕,她的身子一僵,怒道︰「你干什麼?!」
江蘺突然一掙,撐著她的手腕的力道從疾馳的馬上縱了下去!
那個女人伸手一抓,手指抓到她的衣服,「嗤啦」一聲斷開!
她怒道︰「剛才你沒有被我制住?!」
她抓了個空,江蘺的身子在草場上滾了幾圈,身子被撞的飛疼,而大腿也不知道摩擦到了什麼,劇烈的疼痛火辣辣的襲來。
但是這已經是最少的傷害了,剛才那女人若不是抓她一把,恐怕現在說不定她的腿都已經斷了!
她管不了自己身上的疼痛,突然掙扎著站起來,竟然往那些疾奔的瘋狂的駿馬大軍里面沖去!
那個女子一看,大喊道︰「你瘋了!快給我回來!」
她的聲音掩飾不住的著急,一咬牙,突然掉轉馬頭同樣的疾馳過去!
雪白的駿馬就在眼前,身後十米處就是那奔騰怒吼的聲音!
踏雪奔到她身邊,然後微微一停,江蘺已經迅速的攀援而上,一把躍上了馬背!
「好踏雪!」江蘺喊了一聲,然後伏低身子,緊緊的抱著馬脖子。
它的身上還沒有馬鞍和韁繩,只能這樣來保持最大的穩定。
踏雪高高的昂起自己的腦袋,睥睨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瘋馬們,然後才好整以暇的斜沖出去!
後面的女人暗罵一聲,沒料到江蘺打的是這個心思,頓時將馬頭一轉,冷笑道︰「想拜托我?還早呢。」
她向著江蘺的後面追去!
江蘺的大腿全是血跡,剛才的摩擦是一道,而且原本已經結疤的的傷痕也已經裂開了,但是現在,她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風吹的全身都是僵冷的。
她依然沒有月兌離危險。
為了擺月兌馬軍和那個女人的追擊,踏雪聰慧的選擇了斜線,但是這樣一來卻意外的將戰線拉長,若不是它是一匹神駒,恐怕現在早就被那些駿馬給碾壓了。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才將最後一匹瘋馬給越過去,江蘺暗想,這樣看來起碼有上萬匹馬被放了出來。按照它們的瘋狂程度,極有可能是中了某種藥物,催化了他們的本能,使它們自己的神經處于瘋狂的狀態。
到底是誰,這個黑暗中到底還有誰?
江蘺抬頭一望,現在這個時辰離天亮還找的很,危險還在。
危險,危險!楚遇呢?他現在怎麼樣?她的心突然亂成一團,只覺得無論怎樣也揉不散。
踏雪還在疾奔,江蘺現在卻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它的身上,希望這匹馬能夠帶她找到楚遇。
黑暗沉沉的,她的心也是沉沉的,行了小半個時辰,江蘺才發現眼前一片黑壓壓的,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草場,來到了山下。
那匹馬似乎要將她帶到山的那一邊,可是它剛剛邁出一個步子,卻猛地停了下來!
踏雪的耳朵突然豎了起來,飛快的轉動。
四周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合歡花香突然濃烈起來。
江蘺的心突然一沉。
那個女人說所有的人都去對付楚遇了,那麼這些人還在,那麼是什麼意思?!
她不敢深想,腦袋卻是轟鳴一片,楚遇,子修,這四個字轉過來轉過去,哽在喉嚨里連吐也吐不出來。那人含笑的雙眸溫柔的罩來,那雙瘦勁帶著薄繭的手輕輕的握她,那薄薄的唇邊柔和的聲音,她幾乎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她該怎麼辦?就算那個女人說楚遇是帶著目的接近她的,就算那所有的溫情都夾雜著某種利益,可是那份貼心在那里,又怎麼可以抹殺?人這一聲兜兜轉轉,但求不悔。
她輕輕地拍了拍踏雪的腦袋,踏雪停了停,然後甩了甩尾巴,在她的手心里蹭了一下。
江蘺卻微微一笑,沒有料到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和這匹馬建立了良好的關系。
可是又能如何呢?
合歡花香氣愈發濃郁了起來,江蘺的心一緊,突然往旁邊一瞧,這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竟然站滿了黑影。
江蘺的心反而奇怪的平靜了下來,最壞的打算都有了,還有什麼值得在意的?
雙方靜靜的相對,江蘺那縴細的身子在黑暗中挺得筆直,恍惚一看只是一個淡淡的輪廓,卻有種別樣的風采。
她听到自己靜靜的呼吸,她在考慮著自己能在他們的手下躲過幾招。
「撲」的一聲,一只夜鳥突然從山上撲騰起來!
于此同時,一道凌厲的光冷冷的飛起,那只夜鳥「嘎」的一聲驚呼,身子突然直直的墜落下來,在半空中撕裂成碎片。
刀光沒有停,它向著江蘺劈下來,宛如一道閃電!
黑夜里的冷光映著江蘺的眼,清凌凌的未染塵埃。
「嗤——」的一聲,一片白毛落了下來。
就在剛才那眨眼的時間,踏雪突然間後蹄一轉,以奇怪的旋轉堪堪躲過這一刀!
江蘺的手模了模它的尾部,卻只模到一片涼涼的血。
它受了傷。
而不容他們喘息,黑暗中的三道黑影突然躍起,然後以縱橫之勢向她直直的壓了過來!
這一下,她所有的道路都被封住,無論踏雪往哪邊,都免不了被劈成幾塊的結局。
避無可避。
就在那刀勢快要壓下來的時候,一道長長的鞭影飛過來,卷住了兩道刀光!
江蘺終于看到了那個女人的臉,雖不清晰,但是映著那刀光,卻依稀可以看見,一張美得沉魚落雁般的臉。
她沖了過來,帶著江蘺一甩,將她扔出包圍圈,冷聲道︰「快走!」
江蘺腳步一顫,微微往後退了幾步,她看了她一眼,卻發現那些黑影開始往她的這邊包裹來!
她沿著山腳,往上面攀爬而去,卻不知道這樣的攀爬能躲得過幾時。
她剛剛躲入一個凹處,卻突然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濃的,幾乎讓她頭暈!
她猛地後退,就看見一個黑影直直的向她撲來,她全身警惕起來,等著伸出自己的指甲。
總要搏一搏。
黑影瞬間襲來,猛地靠向了她,帶著濃重的血腥味,翻滾著一層層涌上來。
江蘺剛剛伸出手,卻不料被那人輕而易舉的握住。
這只手……
江蘺全身一顫,另一只手順著模上來,觸踫到他的衣衫,粘稠的一片,幾乎全是血跡!
她的眼淚「啪」的落了下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發出聲音的,顫抖的嘶啞的仿佛枯木琴︰「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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