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青荷見水氏進來,放開田老二,嬌聲輕喊︰「娘!」淚花在眼眶里打著轉。
水氏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轉向田老二輕聲開口︰「石頭,你打算怎麼辦?」水氏知道田老二難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可他是家里的頂梁柱,這麼大的事情需要他拿出一個章程來。
田老二眨眨眼,硬將淚水逼回眼眶,動動嘴角,茫然的看向水氏。
「鋪子被搶了,接下來你要怎麼辦?」水氏又重復一遍剛才的話。
怎麼辦?他還能怎麼辦?田老二苦笑,隨即默然。
幾人不約而同將目光調向田老二,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田老二好似沒感覺,自顧低著頭沉默。
就在水氏以為他不會回答,打算出聲時,田老猛地抬頭,雙眼灼灼,堅定道︰「我要回去。」這是他思考良久得來的結果。
水氏暗自點頭,不錯,這才像個男人!看向田老二的目光就越發滿意。
水青荷瞪大眼,急聲阻止︰「不行不行!你不能回去!」都鬧到這地步了,他們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要是回去了被打一頓怎麼辦!不行,她不能冒險!
田老二知道水青荷是擔心他,心里一暖,看向水青荷柔聲道︰「沒事,我又不是去找人打架,就是弄清楚事情來龍去脈而已!」事到如今,他連一聲爹都叫不出口了。
「那也不行!」水青荷半步也不退讓,對著田老二大吼,吼完,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了下來,一顆接一顆的,剎時就在雙頰匯聚成輕淺的淚河。
田老二無奈,向水氏求救。
水氏點頭,上前輕拍著水青荷後背誘哄︰「好了好了,看你,孩子們還看著呢!也不嫌敗興,快將眼淚收一收!」
水青荷一看,田兮倒還好,田峰正瞪大眼,一眨不眨的望著她,面色一赧,收了眼淚,抽抽搭搭道︰「我不是不讓你回去,就是擔心你吃虧!」
好不容易止住哭聲,田老二趕緊點頭,一個勁附和︰「我知道我知道!」
水氏見時機差不多了,適時開口,給女婿幫腔︰「青荷啊,娘知道你擔心,可是鋪子是石頭開的,現在被人搶了,他總得知道是怎麼回事吧!」一臉的語重心長。
丈母娘的話簡直說到了他的心坎里,田老二點著頭︰「娘說得對,青荷,不管最後怎樣,我都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都做到這地步了,鋪子要想拿回來根本就不可能,他只是想要知道事情始末。畢竟,那間鋪子浪費了他將近一年的心血,就算是,最後再為它疼一次吧!他也好徹底死心不是?
水青荷咬咬唇,低頭不語。其他人也不逼她,靜靜等著。
良久,水青荷抬頭,對上田老二的雙眸,認真道︰「好,你回去吧!」說這句話好似費盡了全力,一說完就淚盈于睫,淚珠要掉不掉的,雙肩明顯垮下很多。
夫妻這麼多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田老二讀懂了水青荷的眼神,鄭重的向她保證︰「放心吧,我知道分寸。」說完,眼神瞥向兩個孩子。
盡管心里無比怨恨,他還有妻子孩子,不會沖動的,這就是田老二眼神透露出來的信息。是呀,就算為了孩子,他也不會做傻事的,水青荷目光一柔,輕輕點下頭。
水氏暗暗松了一口氣,輕拍水青荷手背,笑道︰「這就對了!」
說完,又轉而詢問田老二︰「石頭,明天就是十四了,你要明天回去一趟,還是大後天再回去?」她的意思是過了十五再回去,省得明天回去趕不及返回來過十五,一個人在家里冷冷清清的。
田老二略一沉吟,道︰「我今天就回去,明天趕黑就返回來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一刻也不想等了。
「什麼?現在天都這個時候了,天黑前你怎麼能趕得回去!」水青荷驚呼,路上經常有狼出沒,天一黑「嗷嗚嗷嗚」的,她怎麼能放心他回去!
田老二卻不在乎搖搖頭,固執己見︰「沒事,我一個人腳程快,天黑就回去了!」
田老二的固執是出了名的,水青荷不語,水氏知道勸不住,索性點頭︰「行,既然你一定要回去,那就要趕早,我去給你包些吃的,省得你回去還得自己做!」說話間,人已經下到地上,一陣風似的就卷出去了。
「我也去看看!」馮氏趕緊跟上,將空間留給他們一家四口。
除了報告消息,田兮就一直沒有開口,這會兒見人都走了,抬起頭看向自己爹娘︰「爹,娘,要不,我們自己再開個鋪子吧?」剛才的事情她插不上嘴,就一直在想這件事,經過一番思索,終于下定了決心,現在就看田老二他們是什麼意思。
田兮話一落,水青荷就怒聲輕斥︰「胡說什麼!你當玩過家家呢,說開就開起來了!」還瞥了田老二一眼。
「自己再開一個?」田老二凝眉沉思,思考著這件事的可行性。
田老二這樣,顯然就是心動了,田兮趕緊打鐵趁熱,鼓著腮幫子反駁︰「怎麼就不行!第一個鋪子也是我爹開的!」將一個氣鼓鼓的小孩子演繹的淋灕盡致。
「你這孩子!怎麼……」水青荷覷眼田老二,話說了一半就被田老二給打斷了。
「行是行,就是沒錢,上一次借的錢還沒還完,誰還會借錢給我們呢?」田老二心里微動,認真分析,鋪子被搶的痛苦減輕許多,心下開始隱隱期待。
水青荷早就不想和那些人攪和了,開新鋪子她也想過,就是不知道田老二是什麼意思,不敢說出來,剛才的那些話也是她試探田老二反應的。現在說開了,也就沒了顧忌,脆聲道︰「錢不用擔心,大不了我們再借一點,等掙了再還就是!」
「呃?」田老二愣怔,嘴巴張得大大的。
田兮嘴角抽搐,剛才是誰不同意的,怎麼現在反而比誰都積極?看來,老娘早就有想法嘍!還真是能裝,不過這樣也好,終于不用和那些討人厭的人攪和了!田兮竊笑,思緒早就已經飛遠了。
水青荷都這樣說了,田老二自然不好再說什麼,樂呵呵的接受了水青荷的好意。
籠罩了好久的霧靄終于散去,屋里又恢復了平靜,田老二一家連日來的陰郁心情也淡了很多。
過了不大一會兒,水氏和馮氏回來了,水氏手上拿著一個大包袱。一進門,她就將手上的包袱交給田老二,道︰「石頭,既然要回去,就趁早吧,包袱里是一些過年的吃的,你大嫂也拿了一些,讓你回去吃吧。」
听了水氏的話,水青荷看向馮氏。果然,馮氏額頭一層薄汗,還微微氣喘著,顯然是剛跑回來的,心里一暖,柔聲向馮氏道謝︰「謝謝嫂子!」
「都是自家人,那麼見外干嗎!」馮氏不在意的擺手。
見到那個大包袱,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幾下,那麼大的包袱,里面應該很有料吧。不要說一天,就是三四天,一個人恐怕也吃不完吧!
「謝謝娘!」田老二也不推辭,背了包袱就出門了。
水青荷幾人送到院口,看著田老二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人影才進屋。
水氏幾人都離開了,獨剩田兮一個人站在那里,凝眉沉思。
田老二一口氣下了山路,知道再也看不到水青荷他們了,才停下來回頭眺望。入目,除了一片青松,連丈母娘家的房子都看不到了,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從腳下延伸向大山深處。
聳動肩膀,將背上的大包袱往上顛了顛,包袱的重量讓他紅了眼眶。
「為什麼?明明是親生爹娘,對我比丈母娘還不如?」田老二垂頭低語,吸吸鼻子大步踏上了回家的路。
習慣了一家人熱熱鬧鬧的,田老二一下不在了,所有人都不適應,尤其是田峰。一晚上哼哼唧唧的,吃飯也不安穩,老是扭來扭去,東張西望的,在尋找著田老二的身影。
田兮就不用說了,心下擔心田老二吃虧,整個人都蔫蔫的,胡亂吃了幾口就鑽進被窩裝睡去了。
水青荷也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至于飯菜是什麼味道,大概是味同嚼蠟,什麼都沒吃出來。
唉!一個兩個的都如此,水氏無奈,輕嘆一聲,隨便扒拉幾口就收拾了碗筷。
至于造成這一切的田老二,沒時間去想水青荷他們,光家里的事情就快將他給逼瘋了。他趕回來的時候,田老爹他們也回來過十五了,每個人都喜氣洋洋,包袱鼓鼓囊囊的。
要是沒有看到就算了,誰知道老天是不是故意和他作對,他們回來的時候他恰好出來倒水,就遇到了。
田老大看到他,故意顛顛包袱,大聲道︰「爹,你先回去,我回家放下東西,馬上就到。」說著,故意瞟眼田老二,眉頭挑得高高的,昂首挺胸的向家里走去。
「哼!」田老爹斜眼田老二,從鼻孔里憋出一聲冷哼,點了下頭︰「你去吧,爹先回去!」
田老三依舊是陰狠的偷偷瞪著,倒是田老四,踫到他似乎很不好意思,「唰」一下紅了臉龐,悄悄向田老爹爹身後挪去。
田老二低頭,緊了緊拳頭,不搭理他們的挑釁,大步向家里走去。
可能是老天還嫌不夠亂,田老大樂極生悲了,抬起的腳被石頭一絆,「 」一聲身子前傾,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爬也爬不起來,包袱里的東西「嘩啦」全部散落到地上。
其中一只圓形物體骨碌碌滾了幾滾,在田老二腳邊停下來,剎時,田老爹幾人閃過一絲慌張,愣在原地。
田老二本來想跨過那東西直接回屋,誰知不經意間一個眼神,僵在原地,胸口怒火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