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了,啊?」田兮蹲下來,盯著小女孩的雙眼,認真道。
小女孩不理田兮,仍然嚎啕大哭。
田兮郁悶死了,恨恨瞪向年輕人,年輕人眸子里閃過一絲笑意,幾步過來蹲在小女孩跟前,輕輕拭著小女孩臉上的淚珠,一邊輕哄︰「不哭了,不哭了,啊?」
「姐姐不要我!」在年輕人的誘哄下,小女孩漸漸止住哭聲,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
「不會啊,姐姐不會不要你的,啊?小暖乖!」年輕人給田兮使個眼色,田兮上前,認真的對小女孩點頭,再三保證不會不要她。
「姐姐,抱!」小暖張開雙臂,要田兮抱。
田兮無奈,只能將她抱在懷里,小女孩才破涕為笑。
年輕人對田兮笑,指指一邊站著的一男一女兩個稍大點的孩子,田兮咬牙,硬著頭皮上前︰「你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姐姐不要不要我們,我們會看著妹妹的!」兩個孩子見田兮皺眉,害怕不要他們,驚慌的保證。
突然,田兮心里很難受,想起了前世的孩子。那個到死都牽掛的孩子,不知道楊霖有沒有好好對他,他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睡覺,有沒有生病……
「你怎麼了?」年輕人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田兮回神,看向他,年輕人指指她的臉頰,田兮抬手一抹,指尖濕了,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哭了。
再擔心他也不會來到她身邊,那個孩子是否也像這幾個孩子一樣擔心被拋棄,倔強又脆弱,睜著無辜的眸子哀求別人?前世已是前塵往事,今生才是真,何不好好把握!
「沒事!」田兮狠狠一抹面頰,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對另兩個孩子伸出去一只手,軟聲道︰「過來,姐姐不會不要你們,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齊齊向田兮伸出手,小臉上笑容燦爛︰「姐姐!」這聲姐姐包含著兩個孩子對田兮的信任,依賴。
一手托起小暖,一手牽住兩個孩子,走向年輕人,鄭重道︰「從此後,你的‘丐幫’屬于我!」年輕人點頭,田兮笑開了。
小暖,田兮,另兩個孩子,四個人此時結下了一生的緣,他們和田兮的感情堪比田峰,彼此相依,不離不棄。
「好!」用盡力氣說了一聲好,年輕人已經濕潤了眼眶。
幾人回去的時候,水青荷他們已經回家了,田兮不敢停留,又往家里趕。
「要不,你也去我家吧,這三個小的已經習慣了你!」躍起的身子突然一頓,田兮保持著腳尖著地的姿勢回頭問年輕人。
「不了,他們終究有一天會離開,現在他們已經是你的。」年輕人搖頭,笑容淺淺,雖一身衣衫襤褸,還是飄逸如謫仙,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以前的影子。
「隨你吧!」田兮扔下一句,飛身遠去。
直到遠去的人影變成一個小黑點,年輕人才允許自己落淚,喃喃自語︰「爹,娘,對不起,原諒我!」忽然,猛地轉身向難民堆走去。
回到家天已經晚了,田兮想著這時候水青荷肯定已經睡了,第二天再找她說也一樣,就安頓幾個小的去睡覺,誰知他們非要和田兮住在一起,田兮好說歹說實在無法,最後只能答應,四人在田兮的床上睡下。幸好當初田兮為了舒適將床打得大大的,足夠四個人睡還綽綽有余,否則要是一般的床還睡不下他們的。
一夜好眠,田兮起來的時候水青荷早已在院子里忙活開了,見她出來,寵溺又心疼的笑道︰「傻丫頭,家里又沒什麼事,那麼早起來做什麼,怎麼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了嘛!」田兮揉揉眼楮,上前摟住水青荷的大腿,嬌憨的用小臉蹭蹭,撒著嬌。
「你呀,有什麼事要和娘說?」水青荷輕推開田兮,笑看著她。
田兮立馬笑眯了眼,嬌嬌軟軟道︰「娘,你又知道了!」
水青荷嗔她一眼︰「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知道你,有事求娘的時候,才會撒嬌!」語氣怎麼听起來有一股埋怨的味道。
「哪有!」田兮尷尬的不行,一雙眼珠子左瞟右瞟,不敢和水青荷視線對上。
「什麼事,說吧!」逗夠了小女兒,水青荷終于放過田兮。
「是這樣的娘,我昨天帶回來三個小孩,沒我大,我想先讓他們在我們家住一段時間,過些天再送走!」她是這樣打算的,先讓他們在家里住著,等災情過去了,在送出去,畢竟是頂著丐幫的名頭嘛,總不能無用,到時候就要放出去了。
「住一段時間就送走?三個小孩出去怎麼生活啊,不會餓死嗎?」早上她去找田兮的時候看到了,所以這會兒听了女兒的話一點也不奇怪,反而為田兮的善心開心。
沒想到水青荷這麼容易就同意了,田兮有點懵,隨即一笑,也是,她娘就是那麼善良,怎麼會不同意?
「娘,你放心吧,到時候肯定沒事的!」田兮保證,不僅他們會沒事,恐怕到時候有事的是別人。
水青荷略略一想,點頭同意︰「好吧,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也不是明天就送走,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擔心吧!
「那我去了!」田兮迫不及待要去告訴三個小家伙。
「去吧!去吧!」水青荷擺手,田兮笑嘻嘻的跑回了房間。
女兒終究是善良的吧!水青荷想著,笑彎了雙眼,干起活來更有勁。
就這樣,小暖三個人就在田宅住下了。自從他們到來,田峰有了小伙伴,就不再黏著水青荷,每天和三個小伙伴玩得歡。他們三個人知道田峰是姐姐的弟弟,對田峰各種喜愛,疼沖,四個小蘿卜頭很快就黏糊在一起分都分不開了,睡覺也從田兮的屋子搬到了田峰的屋子,四人同出同進,好得跟連體嬰似的。
一大早,田嫂和水青荷準備了牛車食物,幾個小的起來收拾妥當,一行人又向縣城出發了。
今天的氣氛感覺怪怪的,城外的難民不似往日懶散,都神采奕奕的,身體好似注入了生氣,比往日多了活力。
「娘,你有沒有感覺氣氛怪怪的?」心里想著,田兮偏頭問水青荷。
「是啊,都不怎麼吵鬧了!」水青荷有感而發。
「好像要迎接什麼大人物似的!」田雲眯眯雙眸,若有所思。
田嫂的臉上突然升起一股濃濃的不安,覷眼田兮他們,見他們專注于眼前的難民,好像沒注意到她的異常,才微微松口氣,扯扯田雲的衣服,用眼神詢問。
田雲對他搖搖頭,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兩人錯開眼神,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對,我就說哪里怪,原來是這樣!」田兮眼楮一亮,恍然大悟。
「什麼大人物回來啊?」水青荷茫然的看向眾人,問出心里的疑惑。
「二皇子和五皇子。」年輕人突然擠過來,插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的!」水青荷偏頭看年輕人,笑意盈盈。
「听說的!」年輕人神秘兮兮的說了一句,朝田兮走過去。
田嫂水青荷她們哈哈笑,田雲老眼眯了眯,意味深長的看向年輕人。
「怎麼樣,就說了二皇子和五皇子他們回來,你還不信!」年輕人又是昨天那一副灑月兌張揚的樣子,得意的對田兮揚眉。
「等真的來了再說吧!」田兮就是看不得年輕人那得意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潑他冷水,心下卻不由深思了幾分。
「你這個人,真是……」年輕人氣得說不出話來,轉而想到什麼又滿臉是笑,挑眉道,「反正今天就來了,到時候就讓你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我……」
「你叫什麼名字?」田兮突然打斷年輕人的話,目光灼灼的盯著他看。
年輕人一怔,看著田兮不答反問︰「你怎麼好好的想起來要問我名字,這些天不是都不知道嗎?」心下一緊,戒備的緊繃了身體。
定定看了年輕人一會兒,田兮突然轉開目光,漫不經心道︰「就是覺得沒個名字不方便,總不能哎,哎的叫吧?」白了年輕人一眼,接著道,「以前我們不認識,知不知道都無所謂,現在我們熟悉了,總不能還是不知道名字吧?」
年輕人眸子里有什麼一閃而過,定定看著田兮,道︰「我是平城人,姓楚,叫楚……冷。」說到名字是頓了一下。
「楚冷啊,和你的性格反過來了!」田兮淡淡瞥眼年輕人,心下不以為意,楚冷?有人叫這樣的名字嗎?嗤!當她三歲小孩嗎?
楚冷身子一頓,深深看了眼田兮,放松下來︰「怎麼,不好听嗎?」既然失去了以前的一切,一個名字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相信爹娘泉下有知,也一定會原諒他的吧!
「好听,冷嗖嗖的!」田兮眸光一閃,抱緊雙臂做了個很冷的樣子,然後放下雙臂,淡淡瞥眼楚冷。
楚冷看眼田兮,笑,也不說話。
「欽差大人來了,快接駕!」突然,城門口的方向傳來一聲鑼響,守衛大吼著,城外的人一愣,「呼啦啦」跪了一地。
迎接欽差大人要跪?她怎麼不知道,就這一愣神的工夫,都跪下了,救她一個人突兀的的站在那里。
「快跪下,你在想什麼?」楚冷拉拉田兮的衣角,將她拉跪下。
猛地跪下磕疼了膝蓋,田兮暗罵一句狗屁的欽差,偏頭看向楚冷小聲道︰「迎接欽差還要跪的嗎?」
楚冷怪異的看眼田兮,旋即想起她只是一個鄉下小丫頭,沒見過世面,不知道規矩也沒什麼稀奇,低聲解釋︰「普通的欽差自然是不需要的,這次是皇子充當欽差,就需要跪迎了!」說完,低下頭去。
原來是這樣啊!狗屁的皇子,沒事不安安分分的呆在皇宮,到這里來當什麼欽差,害她還得下跪,膝蓋都痛死了!也不怕將命丟在這里,再也回不去了,康熙那會兒九龍奪嫡多慘烈,她就不相信到他們這里就兄友弟恭,一派和諧了!這話說出來鬼也不信!
「欽差大人到了!」突然,一人一騎疾速本來,高喊著,帶起一路塵埃。
「呸!呸!進了一嘴巴土!」田兮狠狠瞪眼遠去的報信人,心里更很那個還沒露面的二皇子欽差。
楚冷「噗嗤」一聲笑出來,小聲道︰「是你不小心,怪人家干什麼,他過來,你就不知道閉上嘴巴嗎?」
被楚冷笑話,田兮心下惱恨,不理楚冷。
「鐺!鐺!」突然一陣鑼響,人群鴉雀無聲,前方緩緩行來一隊人馬。
「好大的排場啊!這里都干旱成這樣了,還有心思講排場,怎麼配當那個皇子!」田兮偷偷抬頭望了眼那隊伍,低下頭去不屑的撇嘴。
隊伍到了近處,楚冷肯定隊伍里臥虎藏龍,不敢再和田兮說小話,扯扯田兮的衣角默不作聲。
足足用了半刻鐘隊伍的尾巴才進了城,城門緩緩關上,才解放了田兮的膝蓋。
怪不得古人很喜歡罰人跪著呢,原來這比打一頓還痛苦,跪多了膝蓋保準得廢,殺人于無形,高!
「你怎麼那麼多話啊!」楚冷看眼氣嘟嘟的田兮,搖頭失笑,將她扶起來。
剛才不敢使用武功,可苦了她的膝蓋了!
「你皮糙肉厚的,我能和你比嗎?」田兮沒好氣的瞪眼楚冷,拍打膝蓋上沾惹的灰塵。
「就你,稱不上細皮女敕肉吧!」楚冷斜睨著田兮,指的是她會武功的事情。
田兮知道楚冷指的是什麼,瞪他一眼,一把推開他,向前走去。
「你要去哪?」楚冷揚聲問。
「回家!」田兮氣哼哼的回了一句,朝田雲走去。
楚冷失笑,搖搖頭去幫忙。
「姑娘,什麼事?」看到田兮過來,田雲猜到她可能有事找他,就找了一個人代替他舀粥,和田兮來到了遠處,一塊較僻靜的地方。
「田叔,你覺得楚冷,就是那個年輕人怎麼樣?」田兮擔心田雲不知道楚冷是誰,伸手指了指楚冷的方向。
田雲順著田兮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眸光微閃,道︰「姑娘指的是哪方面?」
田兮一時答不上來,想了一會兒才吞吐道︰「他說他叫楚冷,你相信有這樣的名字嗎?」說完,眯起了明眸。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說不定!」田雲沒回答有沒有,只說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
「也許吧!可我不信!」田兮肯定楚冷是個假名子,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隱瞞,難道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姑娘想怎麼做?」經過這些天的相處,田雲覺得那個年輕人不像是有壞心的人,可他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听田兮的。
「查!他是平城人,田叔跑一趟吧,姓楚的不少,可是……」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田兮湊近田雲耳邊耳語一番,完了,看向田雲,「知道嗎?」
「知道了,我馬上就去!」田雲先是驚異,逐漸露出深思,後來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晚上我們一起去!」田兮搖頭,突然改了主意。
田雲不解,順著田兮的目光看過去,就見那個楚冷看向這個方向,見他們看過去,迅速撇開頭去。
田兮笑,田叔又走了回去。
楚冷垂頭,眸子里是濃濃的失望,她費了那麼大勁接近他們,沒想到他們不上鉤,那他的仇要什麼時候才能報啊!失望的時候,心底又涌上濃濃的悲哀,絕望。
楚冷整個人好像被抽去了靈魂,渾身都透出一股死寂和頹敗,一整天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水青荷看到了,問田兮,田兮搖頭,水青荷還說是要明天要給他找個大夫來看看,田兮听了一笑置之。
田兮對楚冷的異常視而不見,田雲也裝作沒看到,就這樣過了一天。
晚上,田兮和田雲飛出了田宅,直奔平城。
循著記憶來到宅子的上空,下面隱隱有悲啼傳出來,田兮和田雲對視一眼,隱身在一棵大樹上。
宅子一片黑暗,只有一間看似曾經輝煌,現在破敗的屋子有響動。田兮和田雲一前一後掠過去,躲在窗下。
「爹,娘,我該怎麼辦啊!孩兒無能,沒法給你們報仇啊!」屋里的人壓低著聲音邊哭邊說,悲痛無比。
楚冷!田兮和田雲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這個名字。
「費盡心力,好不容易搭上一個人,她好像又不……爹娘,對不起,不僅給你們報不了仇,我還丟了妹妹!我對不起你們!」
果然如此,她就說嘛,總感覺這個楚冷怪怪的,原來他真的是可以接近他們的!
田雲看向田兮,眸子里閃過崇敬,慚愧,憐憫等情緒,田兮看到了,對他無聲一笑,搖搖頭表示不介意,田雲心里才好受一些。
「爹,娘,煜兒既然無法給你們報仇,妹妹也不用孩兒擔心,那孩兒就來陪你們吧!」田兮和田雲眼神交流的瞬間,屋子里的人已經止住哭聲,隨即就傳出這麼一句。
不好!念頭一閃,田兮和田雲同時撲向屋里,兩個人目標不同,田兮是窗子,田雲是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