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撩起車簾向里看,車里的情況一目了然,沒有他要找的東西,失望的放下車簾,繼續檢查下一輛。
一輛輛馬車看過去,都沒有他要找的東西,大當家頗有些失望,走了回去。
「大哥,沒有嗎?」大當家過來,二當家就湊上前去,眸光閃了一瞬。
大當家搖搖頭,走向蒼梧︰「所有人和東西,都在這兒了嗎?」
「對。」蒼梧眸光微沉,點了下頭。
大當家沉默一會兒,手一揮,沉聲低喊︰「通通帶走!」
「是,大哥!」這麼多財產,這下要發了,二當家心下狂喜,和一眾小嘍羅齊聲應是,拽人的拽人,拉馬車的拉馬車。
「走,老實點!」
「得!得!快走!」
一時間,馬嘶聲,催促聲,場面亂成一團。
「主子!」二當家幫著趕馬車,一時間沒有顧得上蒼梧和蒼鷹,蒼鷹覷了個空,低低叫了聲。
「噓!」蒼梧打了個噓聲,警惕地看眼四周,見沒人注意到他們,輕聲解釋,「這伙人不簡單,先看看他們的目的再說!」這些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來打劫他們,除非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些人雖然行為粗魯,可眼底的寒光卻是騙不了人的。只有常年和死神打交道的人,身上才會帶著這種死寂的氣息。他不是沒有見過土匪,一般的土匪一眼就能看出來,更何況,剛才大當家的可是反應怪異,看到滿車的財物不為所動,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他這架勢,一看就知道不簡單,土匪見了自然得掂量掂量,是不敢隨意下手的。這些人,看到蒼瀾國的大旗居然沒有驚訝,看來是早就知道他們的身份,故意來「打劫」的,他要好好弄清楚,他有什麼東西值得人處心積慮的來算計。
「快走!」神游天外的蒼梧冷不妨被人推了個趔趄,差點摔倒。要不是蒼鷹頂了他一下,準得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主子,你沒事吧?」蒼鷹站直身子,擔憂的眼神看向蒼梧。
蒼梧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蒼鷹放下心來,惡狠狠地瞪那個推了蒼梧一把的小嘍羅。
那小嘍羅被瞪,立馬反瞪回去︰「瞪什麼瞪!還以為自己是主子呢,現在落到我們手上,那就是俘虜!俘虜懂不懂?俘虜,不是大爺!」上手狠狠推了蒼鷹一把。
蒼鷹何曾受過這種侮辱,一口氣堵在胸口,額頭青筋暴跳,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
「怎麼?還說不得了!?」
小嘍羅瞪眼,和蒼鷹杠上了。
蒼梧頭疼,對蒼鷹使了個眼色,蒼鷹明白主子的意思,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勉力壓下胸口的那團火。
蒼沒有了蒼鷹對峙,小嘍羅自己也沒意思,狠狠啐了口唾沫,撇過頭去。
「走了!」大當家下令,一伙人向山上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產生了錯覺,總覺得大當家眼神追隨著他,可是每當他看過去,大當家又迅速撇開了頭去,總讓他抓不到。
幾次之後,蒼梧只能提醒自己警惕一點,這次的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的。
剛開始山路還不是太難走,越高坡越陡,自然也更加難走,再加上大霧越來越濃,最後幾乎是寸步難行。他們到達山頂的時候,月亮星辰已經高高掛在天際,不要說記得上山的路,一到山上就累得睜不開眼楮了。
本來還想著記得路,弄清楚了這些人的目的,他們就趁機逃跑的,現在看來,這個計劃半點行不通了!
想著,蒼梧就睡了過去。
早就猜到上京不會那麼容易,也做了一些準備,蒼梧他們遇劫的事情,田兮卻是半點不知道的。這一天,她都忙著想辦法整治田三寶,和他斗智斗勇了,就連田峰也沒有多加注意。
中午的時候,青蘿去了一趟糧店,下午糧店開始營業,同時,糧食價格比對面糧鋪低了一層。
客人自然也就多起來,兩個小伙計忙不過來,青蘿紫藤都過去幫忙,剩下她一個人,自然也沒有那麼清閑了。
田兮猜到青蘿紫藤可能會很累,下午就吩咐藍衣準備了一桌子好吃的,兩人一進門,吃的直接就端上了桌。
一天下來心情不錯,再加上一桌子美味佳肴,青蘿紫藤吃得滿足,話自然就多了起來。
「姑娘,你是不知道,我們一降價,客人全都跑了過來,對面鋪子沒有一個人上門,見我們這邊忙忙碌碌的,鼻子都氣歪了!想想就痛快!胸口的那口氣可算是出來了,讓他再欺負了!這下好了,我們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連著吃了好些東西,肚子不再那麼空得難受了,紫藤就哈哈大笑,興致極高的對田兮幾人說起了下午的事。
青蘿卻是覷了眼田兮,見田兮神色沒有什麼異常,才悄悄松了一口氣。
「是嗎?」雖然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田兮不想紫藤失望,還是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好像真的很意外,很驚喜一樣。
紫藤不知道田兮的心思,興致極高,自顧說得高興。說到激動處,還放下碗筷,加了肢體語言比劃著。
「是啊!」紫藤連連點頭,臉上笑容燦爛,「姑娘,客人沒那麼多時我還跑了出去,偷偷到對面糧鋪里去看了!」
「你呀,要是給人逮到了,看他們不狠狠揍你一頓!」田三寶認識紫藤,要是抓到了,以他的狹隘,這種事情是絕對做得出來的。雖然紫藤不一定吃虧,對紫藤的名聲卻是極不好的,田兮搖頭,擔憂的看眼紫藤。
「姑娘放心好了!沒人認識我的!」紫藤得意洋洋,裂開嘴大笑。
「……」田兮挑眉,向紫藤看去。
「我哪有那麼傻!」紫藤撇嘴,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田兮,眨巴眨巴眼楮。「我告訴你們吧,我是趁田三寶不在店里的時候才去的,自然就沒人認識我了!」紫藤一直和田嫂他們住在茅屋,幾乎不進城,對面糧鋪里的小伙計掌櫃的自然也就不認識紫藤了,所以只要避開田三寶,她就是安全的。
「你怎麼知道他不在的?」突然,一向不張嘴的青衣說了這麼一句。
眾人先是一愣,齊刷刷的轉頭看向青衣,像看什麼怪物似的。青衣卻是一副沒事的樣子,問完就埋頭吃飯,和平時根本沒兩樣。幾人見此,閉上驚掉的下巴,轉而看向紫藤,不住點頭,附和青衣的話。
「這個啊!」紫藤故意賣了個關子,笑得神秘兮兮的,「我就是看他出去才去的,要不是親眼看到他出門,我怎麼敢去啊?啊,被抓到了,那不是給姑娘丟臉嗎?切!」說著,紫藤翻了個白眼。
紫藤,當年受的苦怕是不是像她說的那樣簡單,到底是受了怎樣的苦楚,才能讓紫藤成長這麼快啊?那個單純,沒心沒肺的紫藤,終究是長大了!要是……一想到這里,田兮就不由自責,是不是她太自私,做錯了?
又一個單純的小姑娘消失了!眸底痛苦一閃而過,田兮再次看向紫藤,心疼,愧疚,齊齊涌上來!
紫藤是這樣,恐怕青蘿也是這樣,還有田嫂一家,田峰……這些人怕是不想她擔心,故意將所受的苦楚往輕了說的!
這些大人還好說,可是田峰,七年前才多大?怕是……突然,田兮就想去看看田峰,她,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你們慢慢吃,我出去一下!」田兮忽的站起來,哽咽著留下一句,匆匆跑出了屋子,留下青蘿幾人面面相覷。
「姑娘怎麼了?怎麼突然就跑出去了?」紫藤愣怔,呆呆的看看青蘿,再看看藍衣。
青蘿藍衣相視一眼,齊齊站了起來︰「我們跟去看看!」
青衣眸底有什麼一閃而過,抬眼看向紫藤,靜靜的沒說話。良久,語帶羨慕道︰「紫藤,你命真好,遇到了姑娘!」不像她……說罷,青衣也站起來,跟上青蘿藍衣。
「什麼意思啊?」紫藤眨眨眼,不明白,緊緊追著青衣出去。
夜晚,靜悄悄的,各處都點起了燈籠。大紅色的燈籠高高掛在屋檐下,廊柱上,暈黃的燈光透過紅色的外罩射出來,投射在地上形成一圈圈的斑斕。
往日看著溫馨的景致,突然覺得增添了一股蒼涼,孤寂的感覺,田兮不由得縮縮身子,大步向田峰住的院子跑去,卻是早已潸然淚下。
她離開的這七年,多少次,弟弟怕是都獨自一人面對此情,此景吧!本來以為的好,卻是害了弟弟,開朗的小男孩七年的時間變得懦弱,自閉,這都是她的錯!當年,她就應該帶著他一起離開,那些財產,也不應該留給她,獨自遠走他鄉!
她,早已不是當初的娘親,只是她還抱有幻想,才將家里的一切留給她,希望她看在這些東西份上對田峰好一點。
可是,用一切換來的是什麼?不是母愛,不是溫暖,而是孤寂,冷嘲熱諷,怯懦。當年想著弟弟需要母愛,卻忘記了最毒婦人心,一個變心的婦人,孩子已經成了累贅。弟弟要是跟著她,雖然缺失了母愛,最起碼,是健康活潑的吧!
這一刻,田兮無比悔恨,胸口好像堵了一團東西,讓她喘不過氣來。這口氣,她急需要出來,卻找不到一個發泄口。
踏!踏!
田兮跑過去,院子里田嫂一家探出頭,田兮已經遠去,恰好遇上後面緊跟而來的青蘿幾人。
「青蘿,姑娘怎麼了?」田嫂跑出來,一把拉住青蘿。
青蘿搖頭︰「我也不知道啊!我們本里好好的在吃飯,紫藤在說下午糧店發生的事情,不知怎麼的,姑娘突然站起來,就跑出來了!」說完,擔憂的看眼跑遠的田兮,扒拉開被田嫂扯住的衣袖,大步去追田兮。
後面的藍衣幾人對田嫂點下頭,和田嫂錯身而過。
田嫂眸光深了深,回頭低喊︰「田瑛,快!和你爹出來!姑娘出事了!」
「來了來了!」啪嗒啪嗒一陣腳步聲傳來,田瑛很快就出現在門口,「娘,怎麼了?」田雲緊隨其後。
「姑娘不知道為什麼跑去了小少爺的院子,我們快去看看!」田嫂腦海里有什麼閃過,卻來不及抓住。
田雲目光一斂,連連點頭︰「走!快跟去看看!」該不會小少爺出什麼事了吧?可是,不應該啊!小少爺一整天都和明宣在一起,要是有什麼事,明宣是不會看著不管的!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哪里會等到現在!
田瑛回身關上院門,一家人急急忙忙的追向田峰的院子。
田峰的院子就在眼前,里面燈火通明,時不時還能听到田峰和明宣的說話聲。
田兮想知道田峰和明宣在說什麼,在院門口停下來,待氣息喘勻了,才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說話聲是從田峰房里傳出來的,田兮腳步微頓,躡手躡腳的來到窗下。里面的說話聲,就清晰的傳了出來,鑽進耳內。
「你,現在還害怕嗎?」明宣說這話時,中間停頓了一下,語帶擔憂。
「嗯,只要一個人,我就害怕!」田峰童言童語的,沉默了片刻才回話,聲音里夾雜著黯然,顫抖。
「呵呵,別怕,我這不是和你一起嗎?我們住在一個房間,晚上有我守著你,你不會再做噩夢,安心睡覺就好了!我會好好守護著你的!」明宣輕笑,語氣帶著絲絲寵溺。
田峰先是沉默不語,良久,才道︰「可是,床上還是我一個人!」聲音低低的,落寞,孤寂。
「就算不在一個床上也不怕,我就睡在外間,一有動靜听能听到,及時進來保護你!再說了,我在門口,誰要是想進來,就要經過我身邊,我武功很好,你不是知道嗎?還不放心我嗎?安心睡吧,今晚,你就不會再做噩夢了!」明宣一再保證,帶著心疼。
「可是,這幾天你也在外間,我還是不敢睡,怕人進來!」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田峰才接著道,「你,和我在一張床上好不好?我害怕!」
「這!」說實話,明宣不忍拒絕田峰,可是,名義上他是下人,怎麼能和主子同床?這事要是傳出去了,對田峰的名聲可是很不好啊!
他倒是無所謂,就是怕田峰受到傷害,就算她,恐怕也是不會同意的吧!
「你也不喜歡我了嗎?」田峰聲音低低的,語氣帶著受傷之後的黯然。
「你怎麼會這麼說?」
「她說過,姐姐討厭我,所以,七年前才離開!現在,我努力不惹人討厭,還是沒有人喜歡我嗎?」
「她?誰?」直覺的,這個她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果然,田峰想了片刻,低低道︰「是我娘,那會兒姐姐走來,她告訴我的。」
「那是她騙你!」田兮是把田峰當命看,要說田兮不喜歡田峰,他第一個不信。
「姐姐回來了!我知道了!」
明宣一窒,突然,接不上話來,想了片刻,換了個話題。
「你為什麼會不敢睡,睡著了還做噩夢?」和他一起的這些天,田峰幾乎每晚都做噩夢,老是叫著什麼他听話,不要不要他之類的。
「每天晚上我睡著了,房間里會有鬼出現!」說到這個,田峰聲音低低的,面色也黯淡下來,「那個鬼老是嚇唬我,我就不敢睡了!」
「鬼?」
「嗯,長長的頭發,舌頭也是長長的,都伸到這里了!」田峰在胸前比劃出一個長度,怕怕的。
要是真有鬼,許多人都無法安心睡覺了,不過再怎麼樣,也輪不到田峰就是了,莫非……明宣心中一動,聲音沉了幾分︰「這兩天還有嗎?」
田峰想了半晌,緩緩搖頭︰「沒有了!」自從來了新家,那個鬼就沒有再出現過了。
這就對了!
明宣心里已經有了答案,面上卻不動聲色。
「你就是因為這樣不敢睡覺,夜里才點燈的?」說著,抬抬下巴示意滿院子的紅燈籠。
「嗯,這樣,我一個人,也不那麼害怕了!」
「以前,我是說在田宅的時候,你晚上不敢睡覺了,會怎麼做?」田宅里有了田三寶父子,他可不認為田峰會過得安穩。
田峰對對手指,神色黯了下來︰「躲在被子里,天亮了我才敢睡覺!然後白天我就賣力干活,累了晚上就不害怕了,可以睡得著了!」
明宣挑眉,眼神飄向窗邊。自從田兮離開,他除了訓練那些人,就是練功,這些年,武功也大有長進。田兮一靠近他就察覺到了,是因為感覺出了田兮的氣息,才不動聲色,故意誘導田峰說這些話的。
現在,她該知道的都听到了,以後,是不是會更加關注點這個弟弟?
窗外。
田兮緊緊捂住嘴巴,眼淚在兩頰淌出了兩條小河,嗚嗚的哭著。
她的弟弟,她太愧對他了!她只看到了他的怯懦,膽小,還以為只要回到她身邊多加教導就成了。卻原來,他是小小年紀被嚇的!她這個姐姐,實在是太自私了!想當然的以為是為了他好,卻沒有設身處地的為他想一想,那些她以為好的東西,是不是是他需要的!
她做的,實在是太少了,以後,她一定會多花些時間在他身上,錢,夠花就好了!
唉!
「既然害怕,那,你想不想和你姐姐住在一個院子?」
明宣輕嘆,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