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大醉醒來，好幾天過去了，吳語一直神情恍惚，經常一個人目光呆滯，不發一語。吳語越來越相信舍友們的說法︰自己把大腦喝壞了，現在應該是精神分裂，相當于半個植物人。
其實是怎麼回事他心里很明白，精神分裂是假，神情恍惚也不真實。那天大醉醒來後，所有的無聊抑郁之感壓擠在胸，特別難受，很多往事和回憶都紛紛跑出來，內心反而好像少了很多東西而感到一陣陣空虛。吳語回憶起了高中、初中甚至小學的許多情景，那是一幅幅特別真實又格外難忘的珍貴畫面。他也想起了初戀小青，陪伴吳語大半個高中的羅靜以及那些在吳語生命中出現過的留下或沒有留下回憶的女孩子們。
回憶的確是一件很美好的思想活動，不管是苦是甜，總是能徹底的讓人陶醉，並且想醉成什麼樣就醉成什麼樣。他的那些回憶主要從十四歲的青春期開啟，一直持續到大學這個混蛋階段，內容豐富，信息量大，一個個情節也頗為曲折動人，完全是一部優秀的青春偶像劇，或一部清純樸實又藝術的青春題材的前衛電影。雖然總是沉浸于過去是一個人沒出息的表現，但是比起無盡殘酷和黑暗的現實社會來說，從回憶中獲取精神享受和寄托是何其輕松、容易又安全沒風險。
每次回憶過去，回到從前，吳語總要從那個早春的黃昏，從吳語有印象地第一次止不住的怦怦心跳開始…
四、
那是二十世紀快到頭的某年，早春二月的一個傍晚，夕陽還斜斜灑灑地籠罩著他的中學校園，無風，讓人感到暖洋。每天下午放了學，吳語和其他要命的哥們們總要留戀在校園里，掃蕩著那里的一切，看看有什麼‘恃強凌弱’的現象發生，或者有什麼‘不受歡迎的人’擅闖家園，順便看看學校的美眉養養眼。青青，一位剛進入中學沒多久的新鮮出爐的貌美女生。身影飄逸的她出現在吳語和他的哥們視線中已有一段時間了。其實，吳語和小青還是很熟悉的，雖然一家住在西南角一家位于東北角，但時有踫到。印象中自己小學時還跟她在操場上玩過游戲，因故，吳語尋思著這怎麼說也算得上青梅竹馬。就因為這個原故，吳語覺得有必要保護她，還經常在哥們中間宣稱「小青早就是我的人了。」
那天傍晚，在眾同學哥們的慫恿鼓動下吳語向小青進發了。他實在抵擋不住身邊那群人的熱情，再推辭退卻也會招致別人看低自己，更會對不住‘爺’字輩兒的威名。于是，他壯起色膽，雄赳赳地走向正在教室門口打掃衛生的小青。吳語叫了她的名字，小青發現了他，吳語說了聲你好，你認識我吧，我記得你。然後就將一張寫有「今天晚七點，一起出來散散步嗎？出來的話，我在家等你電話」的紙條遞到她手上。小青打開紙條，看了看，什麼也沒說。全神注視著小青的吳語，激動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他一刻也不敢再逗留，他覺得自己好像馬上就要因為興奮而猝死過去。他顫顫抖抖說讓她好好考慮考慮，便轉身飛走了。轉身之際，吳語又瞟了她一眼，她好像在笑，這笑令吳語確信晚上的事有戲。那天，金黃色的余輝灑在小青白白的臉上，令她笑靨如花。那件翠綠色上衣碧綠如茵絨柔滑順，恰似早春那一方遙看近卻無的春草，她那白女敕如脂的皮膚更似暮冬最溫柔的一場細雪，婉約細膩。一切讓人難以忘懷。
那天晚上，漆黑無星亦無月，電話在將近七點鐘才響起來。吳語得了軍令般馬上竄到電話前。放下電話，像小驢子是的跳著跑向了小青家方向。小青紅色風衣裹身，淡淡清妝。吳語牽著她的手，兩個人在鄉間的小路上邊走邊說，小青則一直咯咯咯的笑。他們漫步到了那個能一覽全村夜景的至高點——新鋪設的鐵路上。視野里點點燈火猶未眠，平靜如畫的鄉村夜景看得人心曠神怡。在那里吳語抱住了小青，把自己最發自肺腑的初吻給了她，其實當時小青也是蒙昧初開。吳語的愛情在那年的早春和萬物一樣發出了第一棵芽…
回憶的間隙，吳語也偶爾會休息一下，唰的一下回到現實當中，回到他所棲身的宿舍，停頓數秒。而這幾秒大腦空白，不做任何思考。
初戀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它總是讓有過那種經歷的人終生懷念。
中學時候的男男女女，感情是格外純真的，雖然起起落落變化很多，但都可以用純潔來定性。初戀並不影響吳語這小子和他所羨慕的學校里的幾枝名花間或多或少的交往。從那個春天開始，令吳語記憶難忘的女孩陸陸續續多了起來，好像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情，有點百花爭艷、百草爭芳的意味。哥們們總是用「中了桃花運」、「進了桃花園子」來形容他。十五六歲的吳語意氣風發，開懷不已。
情竇初開的吳語有了愛情的滋潤，有了小青溫柔的關懷，整個人也為之一變，精力大增、信心日長，大有一種修煉千年一日得道成仙、修成正果的感覺。那陣子，吳語每天的任務或樂趣就是放學後等小青一道回家。雖然不同路但這小子也盡量創造條件，他寧可繞遠，舍近求遠地往他家相反的方向迂回，為的是盡量多做一會護花使者。當然，關鍵的是兩個人遇上天黑或走到僻靜無人處還可以相擁熱吻上一會兒。這種事幾乎每天都要發生。吳語每天所面對的是一個百依百順有小白兔般柔情的女孩。小青讓吳語有了一種絕對的、純粹的‘所有權’和安全感。
吳語開始拼命練習寫那些天長地久、風花雪月的多情詩和散文。大量地閱讀青春校園題材的小說。還有吳語寫日記的習慣也是從那時侯開始的，他開始將自己認為值得記錄的東西都記了下來。當然，那會吳語的日記還都是以他和小青之間的任何事件為主要內容的，基本上是以他們兩個人的感情發展為主線，其他內容一律為「青語之戀」作鋪墊。那時候吳語跟其他男生女生一樣，迷戀流行歌曲，尤其是校園民謠，像老狼、許巍等等都是他們心目中的‘明星’和追逐‘偶像’。他覺得那些校園歌曲很好听，無論從旋律、曲調還是美好的歌詞。吳語喜歡那些‘偶像’的歌里總會滲透出來的無限的傷感、抑郁、離別的遺憾和惋惜，雖然這些迷茫離別還未曾找上過自己。他有時候甚至很希望體驗下悲歡離合到底是什麼感覺。他們的歌從歌詞到曲調也似乎總想給年輕人那顆剛開始膨脹的心蒙上一層霧氣和迷茫。或許他們是在用校園歌曲來向廣大青少年們表達著︰青春是什麼？愛情會走向何方等等命題。這些吳語總少不了瞎猜，小青也這麼說吳語。她也說她喜歡听那些傷感的歌。她告訴吳語，她也開始和許多同學一樣變得多愁善感了。‘多愁善感’，吳語還是第一次听到這個詞，覺得像真理一樣精準和有價值。反正吳語是搞不清楚為什麼這麼多人已變成或正在變成小青說得那樣。經過總結，吳語發覺︰他的青春就是傷感、就是數不清的多愁善感還有一個小青。
都說‘少年不知愁滋味’，可吳語他們早早的就開始了對‘青春的愁’這種滋味的探求和體會。
當然，那點莫名的愁並不會改變吳語回憶感覺美好的當初︰互相關愛理解，對方的心理只有對方一人，絕對的一心一意，誰說初戀不懂愛情，吳語倒覺得人的初戀是最具有純潔意義的。初戀是最純真的，因而才會產生不滅的情。那時他們都陶醉在對方如母體般的溫情之中，心與心之間根本用不著有什麼防線。因為，在那個純真的年代和純真的年紀里任何防線都是多余的。那些日子吳語著了魔似的給小青寫情詩，基本上每天一詩。小青也是一發現哪天吳語沒寫詩給她，就會跑過來問吳語，而且是追問，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問的吳語心里好歡喜，局外人心里好妒忌。吳語在一時想不出她的問題該如何作答時，就習慣向左或向右轉半個身子以躲開直面小青的尷尬，而小青則也隨著吳語向左或者向右半圈半圈的轉，在幾米、十幾米之外的局外人看來，小青一直在圍繞著吳語轉來轉去，就像月亮圍著地球。
經常的信來信往，通常是通過她的同學或她身邊的那個玲玲傳達的。有時吳語的一個表妹也發揮了非常關鍵的媒介作用。時間一長，這些「郵差信使們」有了意見，送信的效率也是越來越缺乏實效，並且信的內容也有點不怎麼保密了。一兩棵雪糕或者一兩包瓜子是不能打發她們了，她們還要求吳語將每日一詩改為三日一詩或每周一詩。其實她們的要求也算解救了自己，因為每天都差不多是煞費苦心，疲憊不堪地苦心經營，從某些意義上說，寫詩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自己的一大精神負擔。吳語也是每日患得患失，生怕哪天自己江郎才盡，才情枯竭。
後來真的是三五日一詩了，但吳語非常要面子，虛榮心驅使著他每三五天一詩的內容和字數都要是原來的三五倍或更多倍，由詩變成了大篇幅熱情洋溢的文章，每次都是多達四五頁。當時吳語發瘋一般地「情詩攻勢」不但徹底征服了小青，也打動了小青和吳語身邊的不少女生。眾「郵差」們也不得不嘆服吳語這小子的超強的精力和灼灼放光的才華。當時，玲玲及其他女孩們甚至偷偷看了他們的書信，並漸漸地對吳語產生了好感，私下里喜歡上這小子的趨勢也開始蔓延。玲玲是其中之一。她和小青親如姐妹，人生的小巧玲瓏，精靈古怪。如果說小青像大家閨秀，那麼玲玲就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吳語喜歡大家閨秀的那種金枝玉葉般的味道和氣質，對于玲玲他則沒有太多在意。平時，玲玲每次送信傳書給吳語的時候，都要在吳語面前撒嬌耍賴，弄得吳語非得苦苦哀求並附加一大堆承諾為止。其實，承諾的都是些大包小包的零食，別的他倒是沒有太多想。可是，問題往往就是在這些不知不覺中發生的。玲玲祈盼的並不是這些「物質」，她更希望多一些「精神安慰」，就像吳語通常對她們的甜言蜜語，「比如夸她今天很漂亮」、「我挺喜歡你滴！」等等這一類。
喜歡和愛可是兩碼事。不過，那些青春蒙昧，多愁善感的男男女女都沒人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