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頓,吳語琢磨著豁出去了,李尋歡輕易不過來一回,就這份情誼傾家蕩產也值了。他自作主張地選了最好的一處飯店,點了平時跟張揚他們吃喝時性價比都不錯的幾道菜,另外又點了幾道性價比都不行的幾道菜,尤其是在‘價’上令吳語等學生望而卻步的,那些自己平時只能遠看只能垂涎的大菜。點菜時,張揚掏出來兩百塊給了吳語,「錢準沒帶夠吧?拿著。你這哥們夠氣派的,咱也不能掉價。」
「恩。」吳語感動地眼珠子都紅了,小聲的應了句。
李尋歡在吳語哥們里的酒量是前三甲的,一上來就端著二兩一個的玻璃杯跟吳語兩個踫了。李一揚脖,四十幾度的白酒跟涼水無異。看的一邊的張揚都呆了,酒先沒喝,鼓起掌來,「好,好,牛b…」張揚叫好,又跟旁邊的吳語說,「真名不虛傳啊,你家哥們都是梁山好漢轉世呢。」
「哈哈。別看他鬧得歡,也就一斤多的量,喝多了也吐。嘿嘿…」吳語在一邊高興地嘴裂得老大。「這第一個酒咱們不能服軟。張揚,走著。」吳語說著又跟張揚踫了一次。紅艷在一邊也端著杯踫了踫,豪爽地干掉了半杯。
這麼一大杯白酒下肚,吳語的臉立時就燒的紅了起來,額頭開始冒熱汗。張揚猛咳了幾下,想說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運了半天氣才張開嘴「這酒太頂了。」其言外之意是「喝得太猛了,得慢點。」
「兄弟,慢點,我們這文弱書生頂不住啊。」吳語滿嘴的酒氣。
「哈哈哈,行行,好。我這人喝不來慢酒,就喜歡喝沖點的。哥哥你好像不行啦。」李尋歡一陣大笑。
「悠著點,悠著點,細水長流嘛。」來,咱哥倆意思一個。說著端起杯兩個人又干掉了半杯。
「語哥,來,李歡一直想你啊,早就說過來玩的。」紅艷臉蛋緋紅,笑起來兩眼眯成了一條縫。吳語端著因為酒精發作而顫抖的手跟紅艷踫了杯。
幾個人先是喝掉了兩瓶白酒,很快,大家便熱得汗流夾面了。穿t恤的前胸後背都冒出了汗跡。李尋歡的黑色襯衫也解開了,只剩一個扣子扣著,身上那肥顫顫的肥膘脂肪成堆地曝光出來。白酒之後的冰鎮啤酒確實讓大伙愜意了不少。
席間,李跟吳語聊起了家里的那幫人。杰子在春天結婚了,取了鄰村的一個女人。李報出了名字,吳語多少知道她,是個在那一帶風流放蕩,名聲很髒的女人。李感慨道,咱們哥們家里條件都不行,那女人家條件確實好,光陪嫁就有不止十萬。結婚的時候相當熱鬧,不錯的哥們基本都去了,好幾十人。杰子跟我說過,這事沒通知你有點對不住。實在是倉促上陣,來不及通知了。那女人在過年之前就有了杰子的孩子,到春天都快五個月了,肚子藏都藏不住了,女人的家人追到杰子家逼婚,杰子父母起初說什麼不同意,也怪那女人的名聲確實低到歷史最低點了。不過,最終杰子還是將就著把婚事給辦了。
「哎,這種事真沒辦法的。」吳語又是高興又是擔心。
「哎,杰子沒事就叫幾個哥們到家聚聚,他那日子過的一百個不順心。我們出來玩前,杰子老婆生了個男孩。生孩子前前後後,兩家人又因為點亂七八糟的破事,大打出手。我還去勸架了。他娘的有錢人家就是蠻橫不講理。杰子也不是吃白飯的。我看杰子這日子過不了多久,準定得散伙。他這家庭不睦,逼得他這半年一直跟一個洗浴中心的女人勾搭著。哎……」李邊說邊嘆氣。
「真是的。其他人呢?有什麼新聞跟我說說。」吳語端著杯喝了口啤酒。張揚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趴在了桌子上。紅艷邊听邊在一邊插嘴說話。
「語哥,你知道鎮上那個剛子吧?過年的時候嚴打,給抓起來了。據說是判了六年。」紅艷在一邊道。
「剛子,毛毛他們好幾個都一塊進去的。都是嘬的。」李補充道
「他們不就是打打鬧鬧的地痞流氓嗎,頂多拘留呢。怎麼還給判刑了?我跟那幫人還有點交情呢。一上大學這兩年沒怎麼來往。」听到這個消息的吳語多少有點失落。
「他們小打小鬧嫌不過癮,後來學著人家黑社會收起了保護費。事就出在這上面。鎮上有家飯店是鎮派出所長的小舅子開的。他們收費收到了那,人家能給他嗎,來來回回打了兩場仗,剛子他們把那飯店給砸的一塌糊涂。這派出所長跟市公安局的領導也是親戚,是表哥呀還是舅爺呀什麼的。反正趕上春節嚴打,就下來人給一窩端了。好幾輛警車,武警都來了一個班。哎……」
「也真是的。哎。我說,你們沒事也都小心點啊。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尤其那些有錢人,跟政府都勾著,輕易別招惹。」吳語很為李尋歡等那幫小哥們的情況擔憂。
「我你就放心吧。本想著跟紅艷這兩年結婚的。他家里不同意,我那叔叔嬸嬸們也不大高興。我才不管他們,這一年多跟紅艷在市里呆著呢。」李邊說邊看了看紅艷。紅艷酒也喝了不少,全身乏力地倚在了李身上。
吳語知道李尋歡家里的狀況,說出身苦一點都不過分。他爸在他們十來歲的時候就患了食道癌,折騰了一年多去世了。吳語記得那時候跟李在一塊玩的時候,看到他爸躺在院子里槐樹下邊的竹躺椅上,六月酷暑也蓋著一張薄毯子,全身骨瘦如柴,面色蠟黃,毫無生氣。整個下午都幾乎不怎麼動彈。一想起那個場景,吳語就有點心疼。李尋歡的父親對自己很好,每次去他家都給好吃的,面色慈祥,舉止文雅的那麼一個人。為什麼好人總是這種淒慘下場呢。
李的父親去世後不久,母親就改嫁了。剩下一個六十多的女乃女乃,另外前後院還有兩個叔叔。叔叔們幾乎不管李的事,幾乎是任其自生自滅了。從家里出了變故,李就覺得那個家已經沒多大意思了。自從前兩年跟紅艷好起來後,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唯一的牽掛就是他那個老女乃女乃。
想到這些,吳語眼圈又紅了,一是為能看到李來看自己,心里由衷感到高興,另外就是想起這些重情重義的人都背負著沉重的人生包袱,經受著毫無希望的苦難人生,他也感到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他拍了拍李的肩,安慰了他一頓。兩個人又干脆地干了幾杯。
直到把桌上的酒都消滅殆盡。吳語攙著張揚,李扶著紅艷離開了飯館。結賬時,李把吳語拽到一邊。紅艷掏出錢付了帳。吳語邊走邊說這個錢該他付,來回反復地說著。李說了很多令吳語感動的話。吳語邊走邊听的流眼淚。李說,知道他家里供他上大學不容易,還是爭口氣,勢必出人頭地,無論他父母,還是家里的哥們們也都盼著有個人能出頭。李問吳語,在學校有沒有人讓他受氣,有的話,他絕對幫他出這口氣。李還問他,如果有什麼難處,不好意思跟家里說就跟他說,能幫的盡力幫,自家兄弟誰要跟他客氣誰就是在抽他的臉。
吳語邊听邊走邊攙著張揚,張揚醉的厲害。他眼淚一直 里啪啦地往下掉。他說從來就沒受過氣,有張揚這個好哥們。
進學校大門的時候,沒怎麼費周折。吳語出示了學生證,跟保安說另外是朋友,晚上的房間定在留學生公寓。保安老遠就聞到了幾個人身上巨大的酒氣,也沒敢招惹。吳語先把張揚送上了宿舍,然後跟李和紅艷去了留學生公寓。三個人定了一個房間,吳語自己睡一床,李和紅艷睡一張床。一進屋幾個人都直接歪在了床上。誰都沒有了再下地去洗漱的能力。
很快,屋子內一片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