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楚浩然哼笑道,「就在剛才,已經有商賈來找本公子換取糧食。此時差不多要交易完成了。國庫有了存貨,想來諸公也會心中稍安。」
這話不假,俗話說,手中有糧,心里不慌。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真金白銀劃算。
「無憑無據,豈能當真?」執金吾根本就不信楚浩然的話。
「父王,想來此時糧食都已經入庫了,不若喚來大司農丞,一切不都明了?」楚浩然進言道。
楚王聞言,面色平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是一旁的黃光已經會意了,他心都忍不住哆嗦一下,他太熟悉楚王了。于是不敢有一絲怠慢的唱喏道︰「傳大司農丞上殿。」
不一會兒,大司農丞彥君便到了,他恭恭敬敬的對楚王一鞠,便不再說話。
「大司農丞,九公子言國庫進來一批糧食,可有此事?」黃光代楚王問話了。
「回稟大王。正是。」彥君哆哆嗦嗦的道,看起來怕極了。
楚王滿意的點點頭,眼神示意了一下黃光。黃光便連忙道︰「一共入庫了多少糧秣?」
「一共入庫四萬石糧秣。暫解國庫空虛。此乃賬冊,請大王過目。」彥君取出了兩片木片。此言一出,滿朝嘩然!誰也不相信這是真的。
楚王卻依舊沒什麼表示,接過賬冊隨意看了看,又示意了一下黃光。黃光連忙對幾個小黃門擺擺手,那幾個小黃門便退下了。
「大司農丞,此次交換糧秣,中間一共花了多少錢?」楚王終于淡淡的開口了。
「回大王,不到三千錢。不過這四萬石糧秣有一部分是預付的,算上這些,大概需要萬錢左右。」彥君道。
楚王點點頭,用一萬錢相當于十貫,十貫買四萬石糧秣,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呀!
「一派胡言!這絕不可能!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請大王明察,若有人膽敢欺瞞大王,一定要從重治罪!」大中正也不相信,在他看來這都是謊言。
「回稟大王,奴婢奉命查驗太倉,得糧秣四萬石。大司農丞所言屬實。」就在這時,幾個小黃門回來復命了。
大中正頓時覺得自己好像被結結實實的扇了幾個耳光,臉龐火辣辣的。他剛才還在叫囂這絕對不可能,可現在人家就已經復命來了。四萬石糧食,那可是四萬石糧食啊!一石是一百二十斤,四萬石就是四百八十萬斤,絕對能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就算有了四萬石糧秣,但也充滿了銅臭,我等聖賢豈能沾染?堂堂公子居然經商,成何體統?朝廷顏面何在?」執金吾見情況不妙連忙道。
「眼下形勢危急,江陵看似平靜實則已經處于微妙的平衡之中。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暴亂,若不抓緊賑濟百姓,則大亂就在眼前。」楚浩然的意思很明白,都城城外遍布饑民,若不賑濟,必然生亂,他也是迫不得已。
「一派胡言!老夫為執金吾,執掌國都衛軍,眼下風平浪靜,怎能會有大亂?九公子莫要危言聳听。」執金吾朗聲道。看他坦坦蕩蕩的樣子,不禁讓群臣有些相信他的話了。
楚浩然正要再說什麼,卻見彥君突然給他使了個眼色,便不動聲色的沉默了。彥君便上前進言道︰「回稟大王。前些日子,臣一位在江東的好友前來找臣,他一路跋山涉水,所見所聞畫了一幅畫送給微臣。臣看後感慨頗多,今日特呈獻給大王!」
彥君雙手托著一卷長長的絹帛,一動不動。
楚王深深的看了彥君一眼,又掃了一眼楚浩然,眼神中有著一點說不出的味道。
「呈上。」好久,在群臣的屏息中,楚王終于開口了。立刻,便有小黃門接過絹帛。
「還是就這麼打開吧。」可是楚王卻在這時突然改變了主意。
兩個小黃門立刻展開手中的巨大絹帛,頓時震撼的畫面便展現在了群臣的眼中。就連楚浩然也被深深的震驚了。
這是一幅流民圖,有的只有衣衫襤褸的流民,黃沙掩蓋的白骨,還有著易子相食的慘劇!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楚浩然情不自禁的輕嘆道。
楚王緊緊地盯著這幅畫,沉默不語。當他听到楚浩然的輕嘆,也僅僅是瞥了一眼,又將注意力轉回到了畫中。
「荒謬!簡直是惑亂人心!請大王將此逆賊斬首示眾!」大中正指著彥君咆哮道。
「請大王誅殺惡賊!」
「……」
大中正此言一出,頓時便出列了數位大臣進言。他們義憤填膺,似乎和彥君有深仇大恨一樣。
楚王狹長的眸子一一掃過這些大臣,最後目光落在執金吾的身上,又返回到了畫上,依然沒有說話。
「大王。」這時,廷尉季芹出列了,季芹是個中年女人,她剛正不阿,不畏權貴,江陵不知有多少紈褲子弟被她修理過,很多人提起季芹,都會忍不住腿肚子打顫。
「廷尉有何事?」楚王淡淡的道。
「大王,臣參奏執金吾賴余私藏兵甲,招募私兵,意圖謀反!」
「臣參奏執金吾賴余貪贓枉法,魚肉百姓,強征軍餉!致使江陵城外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這是江陵尹盧岸。
「大王,臣參奏執金吾結黨營私,打擊異己。」御史員李憫也上前進言了。
忽然之間,朝堂突變,一個九卿,一個能夠位列諸卿的郡級掌管,一個御史台的御史齊齊向執金吾招呼。頓時讓很多人都懵了。
唯有朝堂上的兩位三公以幾位九卿面帶冷笑,看著賴余的目光就好像看死人一樣。
賴余驚慌失措,別看他位比九卿,但若是犯了眾怒可依然扛不住啊!「大王,他們一派胡言,絕無此事!絕無此事啊!大王!」執金吾一邊說著,一邊求助似的看向大中正。
可是大中正此時突然明白了什麼,臉上突然露出一絲懊惱,不動聲色的退到一邊,不再理會賴余。
賴余見到大中正的動作,頓時覺得是那麼無助,他驚恐的看著楚王,不知所措!
「報!東武衛將軍盧泗急報,江陵城東流民暴亂,四處洗劫殺戮,東武衛將軍已經開始出兵鎮壓!」一個小黃門慌慌張張的道。
「報!中都衛將軍韓閔急報,有流民襲擊城門企圖入城搶劫,現已被中都衛將軍鎮壓!」又有一個小黃門來報。
「混賬!」楚王拍案而起,指著賴余的鼻子罵道,「你這死狗!亂民都沖撞都城了你居然還敢說太平無事?你是瞎子嗎?」
眾臣都震驚了,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居然會爆發暴亂,這不是要命嗎?若是讓那些亂民沖入都城,那後果可不堪設想啊!想到這里,眾臣看執金吾的目光都有些憤怒了!你丫的和九公子作對我們不攔著,但你居然都把亂民給逼出來了,這是要我們的老命啊!
這個執金吾得換換!這是很多大臣的心聲。
「大王,執金吾賴余瀆職!請大王治罪!」大司馬黃岩終于開口了。
「來人!將賴余打入廷尉府!由廷尉治罪。」楚王大袖一揮,宣告了賴余政治命運的完結。
立刻便有大漢將軍將面如死灰的賴余給拉了下去。
「大王,執金吾一職關系重大,請大王重置執金吾!」大司空韓嵩也說話了。
楚王聞言沉吟了一下,看到眾臣都沒有開口舉薦,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沉聲道︰「楚皖呢?」
「臣在。」宗正卿楚皖連忙出列道。
「遷楚皖為執金吾,執掌都城五衛。」楚王淡淡的道。
「謝大王。」楚皖連忙躬身道。
「九兒。」楚王嘴角處露出了一絲微笑。
「兒臣在。」楚浩然連忙道。
「這次你做的不錯。孤很滿意。」楚王一副欣慰的樣子。
「父王過獎了,兒臣不敢當。」楚浩然謙遜的道。
「不過你堂堂王國公子豈能行那商賈之事?這種事以後就讓那個彥君去做吧。」楚王淡淡的道。
楚浩然心中一顫,垂首道︰「兒臣明白。」
「明白就好。遷你為宗正卿,領尚書令。此次你籌糧有功,遙領西武衛將軍。」楚王意味深長的道。
楚浩然心中頓時五味俱全,不由的輕聲道︰「兒臣謝父王。」
「彥君!」楚王高聲道。
「微臣在!」彥君連忙躬身道。
「此次你直言敢見,協助九兒籌糧有功,升你為大司農,勿要辜負孤的重望!」楚王似笑非笑的道。
彥君頓時心驚膽顫,顫聲道︰「是,是。臣一定好好做人!」
眾臣聞言,險些笑了出來。好好做人?這算什麼話?這個彥君看起來可沒什麼本事。楚王也有些想笑,但卻被他生生止住了。淡淡的道︰「九兒的方略不錯,你可以多想他請教請教,別的孤不管,孤要看到錢和糧食入庫!」
「臣遵命!」彥君連忙道。
「好了,都散了吧!」楚王揮了揮手,眾臣便齊齊躬身,慢慢離去。
今日朝堂上的風雲迅速傳遍了江陵,很多人都在不停的思索著楚王的意圖。按理說九公子被調到了宗正府,管著一竿子宗室,說白了沒什麼實權。但這個尚書令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這已經不是錄尚書事了,而是名正言順的尚書令。朝廷政令無不要通過尚書令的手轉出去,手握事權,權柄極大。但那也僅僅是說說罷了,沒有足夠的實權震著,光靠一個尚書令的噱頭,可降服不了諸多大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