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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女乃娘繼續哼著那嬌軟、婉轉卻讓雲羅听不懂的小曲,雲羅合上雙眸,她似又回到梓州東溪縣的凌家莊。
小小的她站在堂屋通往東屋的門口,巴巴地看著馮氏拿著珍藏的菜餅子,笑著對她哥哥凌學文道︰「學文乖,女乃女乃給你好吃的。」學文見是一只菜餅,笑著接過,一口咬下,菜餅多了一個月牙,直惹得小小的她羨慕不已,學文道︰「女乃女乃,我給妹妹一點。」
馮氏啐罵了一句︰「一個丫頭辮子,長大也是個賠錢貨,不用理她,你是我們凌家的香爐腳、命根子,你只管吃著,可不許給她。」
當雲羅呱呱落地,發現母親謝如茵與她的穿越前的母親長得一般模樣,連名字也都一樣,不同的是前世的母親姓雲,而今世她卻姓謝。能再續母女情,她覺得這是上蒼給她的最大賞獎。
馮氏不喜歡她,因她是個女孩。馮氏總是背著謝如茵藏了吃食,然後趁著謝如茵外出采野菜時,悄悄地把吃的拿出來給學文吃,每到那時候,雲羅便只有看的份,甚至有時候,馮氏會厭惡的抬手,對她喝斥道︰「你這個賠錢貨,還不走遠些,去!」
不就是個菜餅子,喂豬都不吃,偏馮氏當成寶貝。
雲羅心里想著,搖搖晃晃地往自家的籬笆小門前走去,看著謝如茵回家的路,只見路上隱隱看到幾個婦人,或負著背簍,或提著竹籃,說說笑笑,甚是熱鬧。
她穿過籬笆門,被自家的大黃狗撞了個踉蹌,搖了幾下,一**坐在地上。謝如茵喚了聲「雲羅」飛快地負著背簍奔來,一把抱起雲羅,在她髒髒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從懷里掏出個紅薯,洗是很干淨,是用她的手帕包著的,「一定餓壞了吧,快拿著吃。」
生紅薯吃起來脆中帶著微甜,可當水果,雲羅她拿了紅薯正要咬下,只見凌學文奔了出來,奔進雲羅,霸道地搶了她的紅薯,扯著嗓子道︰「你吃獨食!」
謝如茵微皺著眉頭,「學文,你是哥哥,要學會照顧妹妹,怎能搶妹妹的東西。」奪了凌學文的生紅薯,又遞給了雲羅,笑盈盈地輕撫著雲羅的一頭黃發,「乖,慢慢兒吃。」
凌學文跺著腳,「娘不喜歡我,你只喜歡妹妹,為什麼給她吃的,我要也吃生紅薯。」
「你呀!」謝如茵看著東屋,蹲子,一臉肅色地道︰「我不在家,你女乃女乃又給你東西吃了吧?」
「沒有!」凌學文揚著頭。
謝如茵淺笑了一下,雲羅覺得母親的笑永遠都是最美、最動人的,穿越前,母親的笑成了她記憶里的永恆;而今,在這里再見母親,她覺得生活才有了盼頭與希望。謝如茵伸手在凌學文嘴角模下帶著玉米面的菜渣,「玉米野菜餅,咦……你又吃了一張吧?」
謝如茵昨晚就發現玉米面少了一些,還有自己挖回來的野菜也少了,又不敢說出來,生怕惹馮氏不快。
凌學文見被說中,只扭頭對東屋道︰「女乃女乃,我可沒說,我什麼也沒說,是娘自己猜出來的。」
謝如茵擱下背簍,站在門口看著窗下坐著的馮氏,她手里拿著凌學文磨破的衣衫,正補著膝蓋和肘處,「娘,我都說多少回了?你不能這樣慣著學文,都是你的親孫兒,你怎麼只給學文吃不給雲羅?」
「這女娃能與小子比麼?學文大了要讀書,還要干活,身子差了可不成。雲羅就是個丫頭,你可莫把她的嘴慣饞了……」
謝如茵本想勸馮氏待雲羅好些,反被馮氏責備說她慣壞了雲羅。
雲羅只啃咬著生紅薯,吃了一半的時候,她伸過小手,直往謝如茵的嘴邊送。
謝如茵連連擺手︰「雲羅吃,娘不餓呢!」
那一刻,雲羅瞧見謝如茵的淚花。
耳畔是馮氏的聲音︰「不就是個丫頭辮子,你倒當成寶貝了,得了根生紅薯,給你閨女也不給兒子吃。你也是當娘的,怎就偏著那賠錢貨,你瞧把我孫子都餓什麼樣了?」
凌學文在一邊大叫著︰「女乃女乃,我要吃生紅薯,要吃又脆又甜的生紅薯!妹妹都快吃完了!」
馮氏經不住凌學文的叫嚷,從東屋里竄出來,幾步走近廚房,伸手一抓,從雲羅手里搶了生紅薯便走,嘴里依舊罵著︰「便是養只狗兒也知看家,謝氏,我可告訴你,你再偏著這丫頭,我可不饒你,瞧把我孫子給餓的!」
明明是馮氏偏寵著凌學文,反成了謝如茵偏寵雲羅。
雲羅不過是周歲大的小女孩,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已經有兩三月沒吃過一頓飽飯,便是一口吃的,也要被馮氏奪去疼了凌學文。
謝如茵扭頭看著馮氏的背影,那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滑落,伸手摟緊了雲羅。
雲羅伸出小手,輕輕地替她拭著淚珠。
「雲羅乖,娘給你做野菜羹吃,下次得了好吃的,你躲在一邊悄悄兒吃,是娘對不住你,沒讓你吃頓飽飯。」
雲羅心頭酸酸的,將自己的小臉埋在謝如茵的懷里,謝如茵伸出溫柔的大手,輕柔地撫模著雲羅的滿頭黃發。
娘,這是她的娘啊!雲羅想著,將她抱得更緊了,娘是這樣的疼她、愛她,便是她不吃,也要留了東西給她,穿越前也好,如今也罷,只要有娘在,她願意就這樣留在娘的身邊,就算吃糠咽菜,她也甘願。
淚水,悄悄地滑落。
她的嘴里不由自己地輕喚出「娘!娘……」
淚濕枕畔,心雨綿綿,她仿佛又與母親踏上逃亡回鄉的路,與母親最後相處的點滴在夢里再度涌現。
「妹妹!」
「小姐!」
有人站在床前,輕攘著雲羅,她倏地啟開雙眸,卻是幾日不見的石頭與柳女乃娘、繡桃。
繡桃問︰「小姐剛才做惡夢了?」
雲羅定定心神,那不是夢,是她的記憶。
原來,謝如茵曾因馮氏搶走了半根生紅薯而黯然落淚過,只因她太心疼自己的女兒,那是一個母親與生俱來的母性與護子之情。
後來,謝如茵給了雲羅吃的,或意外得來的山果,或是一塊菜餅,她都是趁凌學文不備時,悄悄地偷吃,在那大旱的荒月里,便是拿一點野菜餅充饑,而菜餅卻是謝如茵自己不舍得吃省下來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