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城,天元大陸最南隅的一座小城。三面環山,一面朝海。所環之山為莽莽大山,所朝之海乃茫茫大海。大山逶迤陡峭,猛獸毒蟲橫行無忌;大海深不可測,海妖水族興風作浪。僅有一條崎嶇的羊腸小道,穿過莽莽大山,通往北方中原地帶。路上極不安全,等閑三五十人,竟然十出九不歸!如此境地,永定城與中原隔絕,幾成孤城。
因此,比起中原那些大城池,要貧瘠落後許多。盡管如此,作為方圓千里之內唯一的一座城池,永定城里亦是人煙密集。
城內寬敞的主干道兩旁,商鋪林立。其間有一座建築尤為高大氣派。它就是永定城最大的酒樓——萬福樓。
萬福樓的掌櫃叫李有財。人如其名,五短身材,腦滿腸肥,身穿絲綢袍子,上面繡滿圓形方孔的銅錢樣花紋。十足財主扮相。
他的夫人叫苗蘭花,人到中年,保養得不錯,臉上眼角皆沒有顯眼的皺紋。身型雖略微發福,卻別有一番豐腴之美。
夫婦倆有一子,名李萬福。
本是合合美美的一家子,奈何天公不作美。此子自打出生起,就體弱多病。隨著他不斷長大,病情越發嚴重。
夫婦倆耗費巨資,請了無數名醫,診斷後皆嘆氣無力回天,言‘命不及十六則夭’。
眼看著兒子十六歲的生日即將來臨,病情也一天比一天嚴重,經常好幾天昏迷不醒。夫妻倆焦慮萬分。
這次已經昏迷了五天,仍然未醒。夫婦倆絕望的開始準備兒子的後事。
這天,酒樓里突然來了一位雲游郎中。言自中原來,稱妙手無雙,能醫百病!
眾人都嗤之以鼻,你小小一介郎中,哪來的本事從中原來到這麼偏遠的南隅之地?頂多也就是從鄰近的城池來的江湖術士,招搖撞騙的吧!不過能穿過外面那莽莽大山,倒也算是有幾分本事!
郎中主動找上李有財夫婦,說能治好李公子之病。夫婦倆亦是不信。但權當死馬當活馬醫亦或許是不願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倆人還是將郎中請至內院李萬福臥房之中。
屋內擺著一張水曲柳木做的雕花大木床,床上躺著一少年。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形容消瘦。
郎中伸出食中二指搭在少年手腕脈門處,閉眼診脈一番,又奇怪的掐指算了算。睜開眼對夫婦倆說道︰「三日後再來,定能醫好!」
言罷飄然離去,夫婦倆留之不住。
兩人都當那郎中是招搖撞騙的江湖之士,見兒子無藥可救,借此月兌身。也就沒怎麼在意,繼續忙著準備兒子的後事。
誰料三日後,郎中竟如期而至。他遣退眾人,關上房門,獨自坐在昏迷少年身旁。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自顧閉目養神。
過了沒多久,大白天的,天穹深處突然出現一點亮光。隨即那亮光劃出一道長長的白線,直奔天元大陸而來。大陸上眾生卻無一人可察覺。
就在此時,郎中睜開雙眼。抬起右手,隨意的朝空中一招,那亮光竟主動朝他而來,飛快的沒入他的手中。
光芒斂去,竟然是一小人兒,如胎兒般蜷縮著,懷里抱著一塊淺綠色的玉佩。玉佩裂紋密布,仿佛一踫就會碎掉。小人兒雙眼緊閉,五官清晰,跟李敢竟是有幾分相似。
郎中看著手里的小人兒,眉頭皺了起來。
另一個呢?
他掐指算了算,眉頭皺得更緊。
怎麼可能會憑空消失?
郎中神色凝重,加大功力再次施法。連續變換了好幾十種手印後,郎中睜開了眼楮。眉頭舒展開,他知道了答案。
原來另一個過于脆弱,剛降臨到這個世界,就崩散為靈魂本源因子,消散在這片天地。
「罷了,即便沒了那一個,這一個也不能怎麼著。」郎中喃喃自語了這麼一句,聲若蚊吟,只有他自己能听見。
說完,他揮手將手里的光團,朝那床上昏迷少年的額頭拍了過去。軌跡如羚羊掛角,不著一絲人間煙火。
光團無聲無息沒入了少年的頭顱內,少年的身體突然開始不停顫抖。郎中隨即掐了幾個印訣,嘴里一番念念有詞,少年的身體便逐漸平息下來,不再顫抖。
「我能幫你的僅止于此,是龍是蟲,接下來就全要靠你自己了!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
郎中沒頭沒腦的說出這麼一句話,便轉身離去。走時不忘囑咐夫婦倆,讓少年多靜養。
李有財夫婦惦記兒子安危,顧不得道謝就沖進屋里。只見兒子李萬福呼吸平穩悠長,面色紅潤健康,沒有絲毫病危之態。
夫婦倆大喜,連呼真神醫也!忙回身答謝郎中,卻早已不見那郎中蹤影。問外院家丁下人,皆說未見其人。
夫婦倆很是詫異,最後兩人權當那郎中是上天派來的。便跪地拜天,叩謝上天垂憐……
迷迷糊糊之中,李敢感覺自己好像一直在飛速下墜。突然,他听到下面某個地方,有個聲音在不斷呼喚著他。
李敢循著那聲音飛落而下,眨眼間,就落到一只巨大的手掌內。手掌穩健有力,散發著陣陣暖意。
李敢感到有兩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很有穿透力,渾身上下好像都被看了個通透。
隨即,李敢又感到自己被那手掌拍在一處地方。好像穿透了什麼東西,他來到了一片迷霧之地。四周雲霧繚繞,模模糊糊的看不通透。
到了此地後,李敢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好似身子外穿上了一層鎧甲。
一片雲霧飄來,李敢本能的伸手抓去。雲霧踫到李敢的手後,竟然鑽進了他的手里!
李敢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面︰一小男孩躺在搖籃里,一個中年胖子欣喜的看著那小男孩,嘴里不停逗弄著︰「寶貝兒子……叫爸爸……叫爸爸……」
這時候,一容貌甚美的少婦湊過頭來,眼里滿是母愛,笑著說道︰「去去去,兒子才三個月,你就想他叫你爸爸?」又沖小男孩笑著說道︰「寶貝兒,你說是不是啊?乖,叫媽媽……叫媽媽……」畫面到此就結束了。
剛才是怎麼回事?這里又是哪里?那雲霧又是什麼東西?李敢滿月復疑問,卻沒人解答。
突然,四周雲霧像浪潮一般涌動起來。鋪天蓋地的朝李敢猛撲過來,要將他吞沒。
這一刻恍如末日降臨,李敢手足無措,驚恐不已。
就在這危急時刻,幾縷金光突然從天而降,刺破層層雲霧,照落在李敢身上。
瞬息間,雲開霧散,天光一清。
這時,天空中傳來一個聲音︰「我能幫你的僅止于此,是龍是蟲,接下來就全要靠你自己了!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
幫我什麼?接下來什麼事要靠我自己?為什麼不要讓你失望?
李敢疑惑萬分,突然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不一會兒就躺倒在地,沉沉睡去。
四周雲霧再次主動涌過來,將李敢包裹在內。不過,這次並沒有像之前那麼狂暴,反而很是溫和。李敢的身體自主的將這些雲霧吸入體內。
李敢做了好多個夢,夢中,他看見有一家豪華氣派的酒樓,有之前見到的那個中年胖子以及少婦,還有許多所謂的神醫,自己躺在床上,他們給自己把完脈後都搖搖頭,好像說什麼「無力回天……十六而夭……」……
時間稍微往回退後一點點,回到郎中第二次出現,坐在李萬福床邊閉目等候的那個時候︰
不一會兒,天空出現了一個亮點。但是,大白天的,這片大陸上沒有一人察覺到這個亮點。
這個亮點實際上由兩個光團組成,其中一個小光團十分黯淡,且不穩定。
距離永定城西北萬里之遙,有一道山澗。山澗不是很深,站在澗兩邊肉眼可以看到澗底。
那里生長著許多花草,綠意盎然。深澗兩側山石陡峭,如刀削一般光滑,沒有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普通人只能遠觀而無法下到澗底。
郎中隨意揮手招向空中,那亮點自動朝著郎中所在之地飛墜。就在這時,一道肉眼難以看見的亮光突然自澗底飛出,瞬間直直的撞在了那亮點之上。
相撞的一剎那,這道亮光散發出一團透明的微小晶點,晶點很快消散在空中。
撞擊之後,天空中的那個亮點沒有受到一點影響,去勢不變,直奔郎中而去。
那道亮光卻被反彈回去,以比飛上來更快的速度重新落回澗底。沒有人發現,亮光落回去的時候,包裹著一個暗淡的小光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