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她手里執一把輕羅小扇白蘭花,縴腰玉帶舞天紗。
我後面的那人又開始文縐縐的咬文嚼字開來。「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似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回眸一笑勝星華,疑是仙女下凡來。」
說實話長得確實不錯,但是與仙女比卻還是差了點,不過也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凡人女子了。
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綠色的長裙,袖口繡著淡藍色的牡丹,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密麻麻一排藍色的海水雲圖,胸前是寬片淡黃色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
她面前擺了一把古箏,星眸微揚,縴縴玉指撥動琴弦,衣袖與水藍色古箏交相輝映,膚若凝脂,玉指行雲流水般奏出一不知名曲子,衣袖翻飛若舞,恍若蝶翼顫動,隨曲調漸漸高至不可能,如同鳳凰輕吟,珍珠落玉盤,歌曲游離,竟然輕輕吟唱起來,最後以一個不可能的高音結尾,余音繚繞,如雲霧般久久不散一陣輕柔美妙的琴音響起,如絲如霧、如煙如雨,琴音輕緩柔美,琴音如淙淙流水,流過傾听者的心田,琴音漸漸轉快,意境升至另一階段,有如白玉落珠盤,狂雁翔青空,燕剪春風,鷹穿柳浪,快樂自由的氣息充滿空氣中,柔韌的琴弦在修長的玉指下跳舞,幻出一陣陣絕妙的音符,貴氣而不失優雅。
一曲罷,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不錯,比不上嫦娥,也算不錯的。嫦娥仙子畢竟是活了幾萬年的,若是能比得上她,只怕這廣寒宮就得換主人了。
她起身微一福身,「奴家有禮了。」聲音若乳燕初飛。
下面一片嬉笑聲,姑娘免禮之類的話都冒出來了。星羅亦不惱,只淡淡的站在那里。
這時一個中年女子上來了,「好了,各位公子先靜一靜,今兒是星羅姑娘首次開張的日子,一會星羅姑娘會給各位再唱個小曲,然後就是哪位公子出價高的星羅姑娘今晚就是哪個公子的。起價是一百兩。」
我還直接踫到這樣的事情了?
星羅輕啟朱唇,北方有佳人,絕世而**。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
下面響起一片贊譽之聲。
緊接著報價聲亦響起。
星羅靜靜的站在那里,好像什麼都沒有听見,仔細一看,一滴淚珠滑落,看來這也是個命苦的女子罷了。
是啊,有哪個女子願意做這樣的營生呢?一片朱唇千人嘗,一雙玉臂萬人枕呢?
身為女子我亦動了惻隱之心。遇到了就沒辦法當做什麼也沒有看見,也許明天還會有這樣的女子出現在這個台子上,但是現在我卻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的眼淚並沒有換來別人的同情,反而越發的價高了起來。
此時出價已經到了一千兩,老鴰的眼里只剩下明晃晃的銀子了。
「李公子已經出到一千兩了,還有沒有人再出價?」
我直接上前去扔給老鴰一個夜明珠,卷起星羅飛了出去。
「本少爺給星羅姑娘贖身了,這個是贖金。」
夜明珠在天界是很常見的東西,但是在人間卻是個稀罕物,老鴰得了夜明珠是絕對值。
「喂喂喂,這位公子……」我不等她說完已經出了風月樓。
人是帶出來了,可是該怎麼安置呢?這倒是個難題了,難不成帶回去,告訴燁煦和朝陽我去逛了一圈青樓嗎?
她撲通一聲跪下了,「謝謝公子給奴家贖身,從此奴家做牛做馬報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這凡人就是奇怪,動不動就愛跪下。
「星羅姑娘快起吧。」她卻執意跪著不起來。我忙把她扶起來,她一身的柔若無骨聲聲的謝著我。
我又拿出一顆夜明珠塞到星羅手里,「這個珠子給你,還有你的賣身契,你且拿著,自去尋個人家或者自己做點生意什麼的。」在我飛出去的時候順手拿了賣身契出來。此事對我而言只是一個咒語的事。
她哭哭啼啼的怎麼也不肯拿,只求我留下她。
我甚是無奈。
「你不是說累了休息了嗎?這深更半夜的出現在街上是打算與女子私奔嗎?」我回頭看燁煦一臉揶揄的看著我笑。
我亦笑著對他說,「我打算把這個女子送給你做妾啊。」我明明做了木偶的,燁煦怎麼知道我出來了呢?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微微一笑,「你那把戲也就哄哄小孩子罷了。晚上吃飯的時候你那眼珠子就骨碌碌亂轉,肯定是有想法,我就一路偷跟著你嘍。」原來是這樣。
燁煦雖然化作一個凡人的模樣,但是怎麼看都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星羅一听臉一下子紅了。
她嘟噥著,「星羅不敢,星羅自知出身卑賤,能為奴為婢已經是星羅的福氣,星羅怎麼還敢妄想其他?」
燁煦不理會星羅,只懶懶的看著我,「本公子看啊,你倒是缺個小妾,就留著自個用吧。」說罷,轉身離開。
罷了,這深更半夜的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帶回客棧再說吧。
與星羅要了一間客房讓她休息,她一臉的梨花帶雨。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孩子這麼愛哭。
第二天一早我開門,星羅已經站在了我的門口,手里還端著一盆水和一塊毛巾,是真的打算服侍我嗎?
「星羅不知道公子起床了沒有,不敢進來,怕打擾了公子。」
我嗯了一聲,「你把東西放著吧,我自己來。」
雖然我是公主,但是這樣的事我一向還是自己來。這就是凡間和天界的不同。
「那怎麼能行呢?這些事都是星羅應該做的。公子且坐好就是了,剩下的事情星羅來做。」
說罷拉了一把凳子,把我按在了凳子上。
我忙按住她的手,「我自己來就行。」
她的臉刷的紅了,看看我再看看我按著她的手。
「公子,你拿開手。」她如蚊哼般的聲音讓我都沒有太听真切,幸虧我是上神,自然是耳聰目明了,不然還真是听不清楚。
我連忙放開手。
她低著頭不敢吭聲,我清楚的看見她眼神里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是害羞?是愛戀?
是的,那種炙熱是愛戀。
以前只能在話本子上見到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了?
有時看的話本子上說的是一個女孩子女扮男裝救了另一個女孩子,于是被救的女孩子就愛上了救人的女孩子,這樣的事情被我遇到了?
哦,但願我看錯了,我這假鳳可給不了她要的,那她注定了要傷心一場。
早上吃了早飯,星羅欲言又止的看著我。
我涼涼的開口問她,「有什麼事就說吧。」不是有句話叫做送佛送到西天去吧?我這個上神就當一回孫行者吧。
她撲通一聲跪下來了,「我求公子能夠準許我去看看我的弟弟。」
「昨晚我已經說過了,從此以後你就是自由之身了,你去哪里都是自己的事情了。」我搖搖頭看著她。
她目中含淚,「公子的大恩大德星羅還沒有報答,怎能離去。」
我要怎麼解釋呢?解釋我是上神,她是凡人,所以我沒辦法帶她回天上?還是解釋我們此次的任務是去地府,凶險萬分,她一個弱女子只能拖累我們?
我只有抬頭看著天,表示自己很無語。
我對她擺擺手,「你先去吧。」
她對我福福身,高高興興的轉身離開了。
星羅走了還沒有一個時辰就折回來,這次不是高高興興的,而是一臉悲痛的哭著回來了。
我皺著眉頭問她「怎麼了?」
她哭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朝陽拉她坐下,給她倒了一杯水,「坐下喝點水,平靜一下。」
她搖著頭,邊哭邊說,「我弟弟暈過去了,公子救救我弟弟吧。」
我是神仙,卻不能隨便插手人間事,既然死了肯定有黑白無常,我們倒是可以去看看。
燁煦已經站起身,「星羅,你前面帶路,咱們去看看。」
星羅帶著我們過了幾條巷子,到了一條破爛不堪的巷子。
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骨。
也不過走了幾條巷子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好像一下子從天子腳下最繁華的都城來到了世上最貧瘠的貧民窟。
星羅帶我們進了其中一家院子。
說是院子也不過是由幾根籬笆樁子圍起來的而已。
屋子是茅草蓋的,連屋頂都破了一個大洞,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蓋的房子。
朝陽一臉動容,想來這樣的屋子讓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這些年來朝陽雖然已經修成了地仙,但是他曾經的苦難從來不曾忘記。
這讓他動了惻隱之心。
吱呀推開門,屋里什麼家具都沒有,星羅的弟弟就躺在屋子里唯一用茅草鋪成的床上。
他雙目緊閉,臉非常的瘦,臉色發黃,嘴唇蒼白的緊緊抿著,一身衣服已經補得的根本看不出來那是一件顏色的衣服。
「公子,你就救救我弟弟吧。」
我搖搖頭,看來是病入膏肓了。
她跪在地上拉著我的衣服,「公子,你會飛的,你肯定是高人,公子,你就救救我弟弟吧。」
我們幾個人杵在屋子里,一時沒聲,只有星羅的哭泣聲。
燁煦走上前去搭手在他的脈上試了試。
星羅好像看見了救星,過了好一會燁煦站起來,星羅一臉緊張的問他「怎麼樣?」
燁煦搖搖頭,「他是生來帶來的關格。他的病況已經滲入了五髒六腑,絕無根治的可能。」
我對關格多少有些了解的,關格是因為脾腎陰陽衰憊,氣化不利,濕濁毒邪犯胃而致。此病的特征就是小便不通和嘔吐。本病多由水腫、癃閉、淋證等病證發展而來。關格的病機往往表現為本虛標實,寒熱錯雜,病位以腎為主,腎、脾、胃、心、肝、肺同病,其基本病機為脾腎陰陽衰憊,氣化不利,濕濁毒邪上逆犯胃。由于標實與?本虛之間可以互相影響,使病情不斷惡化,因而最終可因正不勝邪,發生內閉外月兌,陰竭陽亡的極危之候。
星羅一下子癱在地上,站不起來了。
這也難怪,唯一的弟弟病成這個樣子,連燁煦都說治不好,就是真的治不好了,他身體的五髒六腑都已經壞死了,根本就不能再用了,除非能讓他借尸還魂。
看他這情況離黑白無常到來也不遠了。
「咳咳咳咳」是星羅的弟弟醒了,她擦擦眼淚忙過去扶著弟弟。
「星善,你醒來了?」
星善虛弱的點點頭,「姐姐,你來了?最近豬肉生意怎麼樣?」
星羅哽咽道,「都很好,你不要操心,姐姐有錢了,姐姐一定能給你治好病,你就不要操心了。」
星善搖搖頭,他拉著星羅的手,喘著粗氣,「姐姐,我知道自己的病,這些年來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了,每個人都對此搖頭嘆息,你就別花冤枉錢了,倒是你這麼多年賣豬肉風里來雨里去的實在不容易,還是早點找個合適的人嫁出去才是。」
星羅已經泣不成聲了。
我別過頭不願去看這樣的情景。
燁煦見我別過頭,拉著我出去了。把空間留給了這對姐弟。
直到傍晚星羅才回來了,她雙目紅腫,一臉淒然。
我問她情況如何,她淒然搖搖頭,咬著牙「只怕是,只怕是,沒有多長時間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希望她能好過一點。
她淒然一笑,「我爹爹娘親把弟弟托付給我,我卻沒有照顧好他,將來我怎麼有臉面見我那九泉之下的爹爹娘親。」
我讓她拿著夜明珠換成了金葉子和銀子給家里添置家具。好好的陪陪她弟弟。
她恭恭敬敬的對我拜了三拜,我擺擺手讓她去吧。
原本我以為這件事情就此就應該結束了,只是沒有想到竟然牽扯出後面那一堆事情來。
我們三人在京都逛游了幾天收獲頗豐。起碼買的東西頗豐。
燁煦和朝陽就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買的東西,要是把它們都拿出來,怕是我們的三間客房都塞不下,沒辦法,我就是見識短嘛,沒見過人間那麼多東西,來一次自然要多買點了。
朝陽一臉同情的看著燁煦,「師傅,你真的確定你喜歡我娘親這樣瘋狂的人嗎?」
我敲了朝陽的頭一下,「哪有你這樣挑撥離間的?」
他模模自己的頭,「師傅,你真的得好好考慮一下,這麼暴力,小心將來打的你下不來床。」
燁煦一臉柔情的看著我,「都說打是情罵是愛,我就是喜歡你娘親打的我下不來床,最好是永遠不下來床。」
朝陽很憂傷的看著天空,「什麼鍋配什麼蓋。如此看來啊,這句話果然是真理。」
我一臉嫌惡的看著燁煦,什麼嘛,腦子肯定是被天馬給踢了。
燁煦為了表示他喜歡我打他,還拿我的手打他的胸膛。
我忙抽回自己的手,掩面表示不認識他。果斷的被朝陽給鄙視了。
「師傅,你看你什麼眼光啊。」
我涼涼的瞪了朝陽一眼,「我還是你娘親呢,你什麼眼光呢?」
「哎,要是你和師傅結婚了,師傅豈不就變成我爹爹了嗎?」
燁煦樂不可支的說道,「那你快趕緊喊一聲來听听。」
我們三個人一路斗嘴斗到了客棧。
剛準備上樓,掌櫃的喊住了我,「這位公子,剛才有一位姑娘給你捎了句話,說她是星羅,找你有事。」
「大概多長時間了?」
掌櫃的想了想,「大概有半個時辰了。」
「謝謝。」
「不客氣,不客氣。」
莫非是她弟弟出事了?
我和燁煦對看了一眼,一起轉身去找星羅。
七拐八拐的找到了星羅的家。
屋子里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
莫非不是星善的事情?
我們進了屋子,屋子里一個人都沒有。
這讓我們愣住了,這是什麼情況?
罷了,只好現在院子里等著了。
過了一會門外傳來嬉笑聲。是星羅回來了。
星羅拉著星善的手,高興的像個小孩子,「公子,你看,我弟弟好了。」
我們皆看向星善,那是一雙充滿血腥的雙眸,絕對不是星善那個常年病病殃殃的人所擁有的雙眸。
這人不是星善。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人。
星羅松開星善的手,絮絮叨叨的說,「你們走了以後我去給我弟弟抓藥,在路上遇到一個郎中,他看我一臉的焦急就問我怎麼了,我就告訴了他。他就隨我來了,沒想到他真是個活神仙啊,幾天就把我弟弟十幾年的病給治好了,你看,我弟弟今天都能下床了,起色也非常好。」
哎,只怕是她弟弟已經被吃了。
我們三人圍成一個半圓,我把星羅一把拉到身後,一場大戰一觸即發。燁煦開口道,「把星善的魂魄交出來。」
假星善血眸微眯,聲音嘶啞的問,「你們莫要多管閑事,不然把你們一起吃了。」
星羅一听這話知道她是遇到妖怪了,嚇得一下子暈倒了。
這也難怪,她把妖怪引進了家門,妖怪卻把唯一的弟弟給吃了,不暈倒才怪呢。
燁煦哼了一聲,「一個小小的魔族之人也敢如此猖狂,如果你把他的魂魄叫出來,我會給你留個好看點的死法,不然的話我就把你打的魂飛魄散,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假星善好像听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入了魔族我早就永世不得超生了,你怕你們嗎?」
他的話雖這麼說,但是眼神卻開始瞄著身後了,忽然他化作一縷黑風想要逃跑。
雖然他跑的很快,燁煦卻比他還要快。我們連動手都沒有動手,假星善就已經被抓回來了。我搖搖頭,太不濟事了,魔族的小蝦米而已。
只是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燁煦把那縷黑氣抓在手里,一派悠閑的問道,「現在可以說說你的目的了嗎?」
那團黑氣飄飄忽忽的,顯然聲音有點發抖,「神仙大人,你就饒了我吧,就饒了我吧。」
「話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是是,我說,我說。是魔帝大人讓我們來抓魂魄的。」
魔帝混沌?既然混沌是出身惡狗村,而惡狗村的惡狗喜食人的魂魄,那麼他讓人來抓魂魄就不足為奇了。
「星善的魂魄呢?交出來。」
「我已經把那人的魂魄送到國師府了。」
是慕清?看來又要和那人打交道了,說實話那人給人的感覺就是不舒服,美則美矣,卻總是流于陰險了,不得勁。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我就知道這些了。」
燁煦手上微微一使勁,那道黑氣顯然很痛苦,「哎呀,哎呀,你住手,我說,我說。」
「我只是小嘍,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說魔帝喜歡吃魂魄,尤其是久病不愈的人還有小孩子的魂魄。所以他派了我們魔族很多人出來給他找魂魄。我們把找來的魂魄交到國師府去,由國師大人統一送到魔帝那里去。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你是什麼時候交的魂魄?」
「今天早上交的。」
看來得闖國師府了,只怕救出星善,他這副身子也不能再用了,必須得借尸還魂了。
顯然這事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凡人與凡人之間的事情,我們不能插手,但是一旦牽扯到魔族了,我們必須出手。這些天規戒律只規定不能對凡人出手,沒有規定不能對魔族出手。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