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老太太風光大葬,親戚朋友們開始告辭回家,準備三天後來看墳。
「表嫂,你的意思是說先把ど姨送回去?」周家大表嫂問道。
「嗯,她在這兒,一見你們哭就哭,這傷心過度了,今早上發靈時又昏了,所以,我們決定送她回去,沒有見著這些,她可能還好過些。」袁氏點頭,解釋原因。
「既然如此,送回去也好。也是我安排不周了,沒想到今早上出了這麼大的事,差點釀大禍了!」周家當家太太也是有幾分後怕的,這老人,真在家哭靈哭出個三長兩短的,可就不好交待了。
「沒有的事,這不怪你,這幾天,你也有得忙的,還是要注意一下你的身體,這大姨上山了,一家人也順順當當的,你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袁氏體貼的對她說。
「好的,那我就不留你們了,有空再來耍!」見老太太都被扶著上了滑竿,當家太太立馬通知家里的人出來相送。
「你們幾個,趕場天也要常進來看看我啊,不要因為你們阿咪不在了,這條路就斷了!」老人坐在滑竿上,回首,叮囑道。
「ど姨,我們肯定來看您,您老好好保養好身子!」一家人,殷殷切切。周家的幾兄弟幾妯娌一直把人送到了大路上。
「兒子,你等一會兒,我出門看看,如果沒人我一招手,你就挑出來,立馬往家里挑去。」李大同家,三個人,正在奮力的裝著谷子。
楊氏,真的把自己的大兒子林哥兒給叫過來幫忙了。
她認為,自己是好心的幫安氏。其實,更多的,還是想貪便宜,和安氏談的價,只有外面的三分之二,這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一拍即合。
好一會兒,裝好了一挑。楊氏即跑到門口,見四下沒人,朝屋里招招手,林哥兒,連忙挑了滿滿一挑谷子,幾步路進了自家的門。
「阿咪,這樣子,大伯家會不會發現?」將谷子倒進了自家空空的糧倉,林哥兒依舊不放心。
「你個傻兒子,他發現關我們什麼事,我們是花錢買的。」楊氏看著面前和強哥兒一般大小的人,如今還沒人上門提親,讓做這點小事都害怕,真是成不了大氣候。
「當真是花錢買的,你們兩娘母像做賊一樣干什麼?」偷偷听到了二人的對話,已經長成大姑娘的秀秀心里忿忿的想著。這楊氏,就不是一個好人,這些年,買了她回來當小媳婦,不是打就是罵,活兒做了不少,飯卻不能吃飽,要不是隔壁的大娘和大伯,或許,早在那一頓狠打後,自己就沒命了。而且,本說好自己是給她小兒子的,這一段時間,還有意無意的指使大兒在自己面前揩油,听她的意思,小兒子還可以等,大兒子卻不能再等了,讓自己和他大兒圓房。自己一個十五歲的姑娘,去和一個快二十的人成家,這家人,心,都是黑的。瞧瞧這會兒,他們,居然背著大娘一家人,和安氏做下這等不要臉的買賣,自己,要不要給大娘提個醒呢。
要想人不知,初非已莫為。
楊氏怎麼也不會想到,說好三天後才回家的袁氏等人,會突然出現在家門口。
待他們裝好第二挑谷子,楊氏準備出了房門放哨時,袁氏一家人已經站在了壩子邊了。
走,走不了,躲,躲不月兌。
「咦,你們沒看墳就回來了?」眼看著齊唰唰站在門口的這一大家人,楊氏故意大聲的說話,並很有伸手將他們攔在門外的沖動。
「阿咪身體不好,我們提前回來了。」袁氏奇怪,這楊氏,臉上的表情怎麼怪怪的「你來我家有什麼事嗎?」
「咦,林哥兒,你怎麼會在我家,你挑的這谷子是、、、」任憑李大同在外面見識再廣,這會兒,也沒想通這是什麼回事。
倒是,他身後的袁氏心里打起了小鼓。
隔壁的林哥兒,安氏獨自一人在家的時候,會出現在自己家,強哥兒心里想的,又是另一件事。
「噢,你媳婦說家里米快沒了,要舂米,說是挑不動,讓我幫忙,我這小腳怎麼挑得動。趁著林哥兒在家,我就讓他過來幫忙了。你看多巧,你們這不就回來了,算了,林哥兒,他們都回來了,這忙,我們也不用幫了。走了,跟娘回去了。」楊氏腦子轉了九十九個彎,終于想到了這個借口。
「嗯,是的,我們都回來了,那就不麻煩你們了。」李大同納悶歸納悶,場面話還是說了。
楊氏母子倆把那挑谷子丟在大門口,匆匆離去。
屋里的安氏,早在听見楊氏大聲說人回來後,心里就七上八下了。好在,二娘是個聰明的,說了那樣的話,想必,也能掩蓋過去了。
「這米用完了,我們自己知道舂,不需要你一個婦道人家去做。」強哥兒和阿爹抬了阿甲進屋,走到安氏身邊時,冷冷的看了一眼說道。
「來,先把你阿甲扶到床上去,琪姐兒,趕緊的,給你阿甲燒開水。」袁氏心里,已經對這個媳婦有些失望了。原來,自己的眼水真的不怎麼樣。
一家人忙著安頓老的,小的時,強哥兒,悄悄的進了灶房,看了米缸子。還有小半缸的米,這舂米一說,是不成立的,心里,忍不住冷笑了。難怪,這麼久,不讓自己踫,說不定,什麼時候,都給自己戴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了。
午飯,是琪姐兒張羅的。晚飯,依舊是琪姐兒做。安氏,這一天,這會兒,躲在屋里,當著她的少女乃女乃,正繡著花呢,要不是這兩頓飯琪姐兒進門去叫,估計,她連飯都不出來吃。
「說吧,今天,是怎麼回事?」熬了一個通宵,強哥兒困得慌,但看著眼著人冷漠的樣子,氣不打一出,也冷聲開口。
「能有什麼,不都給你們說過了嗎,就讓二娘他們幫個忙,我要舂米。」安氏心下忐忑,這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飯桌上,一家人,都沒人提這事,結果,枕邊人卻不打算放過自己。
「別給我說那些,阿爹和阿咪沒問你,那是給你留面子。我想知道真實情況」強哥兒忍著自己的怒火。
「真實情況,什麼是真實情況,」安氏聲音陡然提高,在寂靜的冷夜里,顯得猶為刻薄。
「真實情況就是,你們李家有錢,一個死人都比活人重要,大把大把的燒錢;我們安家窮,窮就活該受你們的欺負,我們家都揭不開鍋了,我拿點糧食回去不行嗎?」安氏大聲質問。
「你是怕整個楊柳沖的人不知道這樁丑事是吧,你嚷嚷啊,你盡管大聲嚷嚷!」強哥兒站起身,紅著眼楮盯著面前的女人,這一刻,他覺得,新婚之夜那個清秀溫順的女人不見了,換了這個冷漠無理的蠻橫女子,而且,可能還是一個不守婦道的人女人,心里,有了幾分厭惡。
「這怎麼能算丑事呢,我拿我的東西回娘家,請問這算什麼丑事呢?」安氏此時,滿腦子里是楊氏說的那句話︰嫁進了李家,就是李家人,李家人的,就是她的,她處理自己的東西,怎麼會是丑事呢?
「你的東西?」強哥兒被氣笑了。
她進門時,是十月里,那會兒,田里是空空的;到今天,這正月里,田里還沒栽秧子,依舊是空空的。這個女人,卻理直氣壯的說,那些谷子,是她的,她有權處理。
原本,這女人,和她家里的人一個樣,也是一個擰不清,更是一個不講理的人。
「好吧,就算是你的,你為什麼不和家人商量一下,不和我說一聲,找個外人來家里挑谷子,你還有理由了,你?」強哥兒被她強悍的邏輯打敗了,質問道。
「給你說了,你就願意了嗎?」安氏嘲諷的看著強哥兒「你以為我不知道,嫁給你,是我家高攀了,你從心里看不起我家,你看看你,到我家里,都給我爹娘拿過什麼東西?你們家請年酒,我爹娘面前順口話都沒有帶一下。」
沒送好的禮物給她家,是她自己不拿的啊?阿咪為此還私下問過原因;請年酒沒請他們,說起來,確實不對,可是,也是因為你自己一張冷臉,你一家人對我的不在意,我慪氣才沒請,卻不知道,無意之中,已被你冠上了看不起你家的罪名。
「你?」想到此,強哥兒詞窮了。
「呵呵,我什麼我,被我說中了吧。既然你看不起我,我何必在你家當丫頭,好心的伺候你呢。明天,我就回家,窮死餓死,再不來找你這李家大少爺。」安氏得理不饒人,想著與其一輩子矮人一頭,倒不如回家守著那個窮苦的家,還省得妹妹弟弟受苦。
「不可理喻!」強哥兒氣極了,丟了一句話,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