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做事效率頗高,未過多久,便有奴僕找到了灰色布袋。
謝馨菡惶恐地指著袋子道︰「居……居然是真的。」又拉著兄長的衣袖道,「哥,你一定要查出是哪個要害芳姐姐她們。」
謝廣然淡淡地 了她一眼,吩咐僕人道︰「仔細檢查下袋子,看看有什麼異常。」
「是,大少爺。」
僕人察看了一番,很快便發現袋子上的字,遂道︰「回大少爺,這布袋上面還有字。」
「字?快拿過來我看看。」
僕人即刻恭敬的遞上。
謝馨菡捂著嘴不敢置信地對著素綰她們道︰「你,你們……」
素綰不解地望著她,卻見她痛心疾首地道︰「芳姐姐與你們還是親戚,你們……你們怎可如此?」
素綰看看言莉綰和言菲綰,二人均無辜的搖搖頭。她嘆了口氣道︰「想是馨菡姐姐剛剛受了驚,現在還未恢復回來。姐姐不如也讓世醫診治下吧。」
王瓊芳忙道︰「是啊妹妹,這灰色布袋到底怎麼了?你何出此言啊?」
謝馨菡氣憤地道︰「芳姐姐你且看看布袋上的字便知曉了。」
聞言眾人皆好奇地湊上前去,只見那布袋上赫然繡著一個「言」字。
王文軒目光凌厲地盯著素綰,待要說什麼,言菲綰驀地道︰「那邊也有字!」
謝廣然遂翻過袋子,一個「折」字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繼續翻轉,又陸續出現了「謝」、「瓊」、「花」三個字。
謝馨菡和王瓊芳當即吶吶不能語。
言學杰不屑地瞟了眼王文軒和謝馨菡,道︰「不過是一句詩罷了,恰好開頭是個‘言’字。難道只憑這個你們就可說是我言氏所為?那之後的‘謝’‘瓊’二字又何解?」
謝廣然警告地睇了眼胞妹,笑著道︰「言世兄說笑了。舍妹不過是受了驚,一時杯弓蛇影也是有的。」
言學杰面無表情地道︰「既是受了驚,就趕緊回去讓世醫好好瞧瞧。沒得在這里胡言亂語一通。」
謝馨菡又羞又氣又不敢吭聲。王瓊芳眼楮閃了閃,笑著道︰「馨菡妹妹也是一番好意,想早些讓事情水落石出,大家也好安心。」
素綰紅著眼道︰「想是平日里妹妹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夠好,得罪了馨菡姐姐。因此一有事兒,姐姐便疑心是我。馨菡姐姐,妹妹年紀小不懂事,有不周到的地方你教給妹妹便是。何必……何必如此毀壞妹妹名聲,陷妹妹于不義?于姐姐又有何好處?」
一席話說的眾人心思各異,面上紛紛指責謝馨菡不該妄下評斷,把個謝馨菡氣得仰倒。
就在這時,一清爽少年聲傳來︰「謝公子,我家公子方才在外園拾得一香囊,頗為有趣,特命我拿過來問問是誰丟的。再有,我家公子還約了人,就先行告辭了。」
王瓊芳听到「香囊」二字,忙對謝馨菡使使眼色,謝馨菡搖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香囊怎會跑到外園去。王瓊芳皺眉思考片刻,轉念一想︰被公子墨撿到也好,反正是逃不了的,現下更有了說服力。遂也詫異的站在兄長身後。
***斂心將香囊遞給謝廣然,轉身之際,偷偷的窺了眼素綰,暗暗道︰不錯不錯,這樣的做主母真心不錯。他得快些飛鴿傳書給老太爺,早些定下才是!哼,看謝家公子賊眉鼠眼(斂心你確定用對了成語?)老瞟著未來主母的挫樣,他得趕緊些。***
差人送走斂心,謝廣然疑惑的拿著香囊問道︰「這是誰丟的?」
王文軒覺得頗有些眼熟,遂走上前看,中途不知被哪個沒眼色的奴才撞了下,他也沒在意。
「讓我看看,瞧著有些眼熟。」
貼身小廝無沫道︰「少爺,這不是你前個兒得的香囊嗎?」語畢還眨了眨眼。
王文軒會意︰「哦,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既這麼著,我就收起來了。」
王瓊芳未看到香囊,但料定必是那個,遂心中暗惱︰哥哥是怎麼回事,好好的幫起言素綰來了。莫不是看上了她?無論如何,她精心布的局怎能這樣就結束?遂道︰「哥哥還是打開看看吧,別是拿錯了。」
王文軒瞪了她一眼,不語。
謝馨菡也幫腔道︰「王大哥,您就檢查檢查吧。萬一錯拿了,豈不尷尬?」
謝廣然有趣地瞄了王謝二女一眼,接過香囊兀自解開。
看到內里之物後,朝著王文軒神色莫測的一笑,道︰「世兄好雅興。」
眾人納罕不已。
謝廣然便從香囊內取出一撮青絲及一張字條。
離淵興奮地展開字條念道︰「言折謝瓊花,蕊香杏更嬌。瑯琊文駐輦,等君小軒窗。」
諸人都是通曉文墨之人,一听便知此等詩詞講的是何事,幾家小姐均羞得滿臉緋紅。
素綰皺眉看了眼如蓁,見她也迷惑的搖搖頭,便垂首冥思。
偏有言學杰的小廝明舟問︰「這瓊花,蕊杏怎麼這麼耳熟?」
離淵嘴快地道︰「嗨,那不就是醉夢鄉和旖旎閣的頭牌麼?」
眾女呆住,而後古怪的看著王文軒;言學杰俊臉微紅的咳了咳;謝廣然揮開扇子,瀟灑一笑;王文軒恨不得地方有個縫兒好鑽下去。
王瓊芳羞惱地道︰「哥哥你真是……哼,看我不去信告訴祖父母去!」
言莉綰「呀」地一聲道︰「那第一句詩不正是灰色布袋上繡著的嗎?那不成方才是王家公子您……」
王文軒嗤笑一聲︰「我可沒那閑工夫。」然眾人目光仍齊齊望著他,遂氣憤地道,「看什麼看!說了不是我。」
話音未落,便听有丫鬟驚懼地喊道︰「蛇……蛇,有蛇!」
眾人循著她的叫聲看去,果見兩條條黑色大蛇正吐著紅信子向這個方向游走。霎時,尖叫的尖叫,奔走的奔走,推搡的推搡,好不混亂。
王文軒發現不管他怎麼走,那蛇只管跟著他。頓時什麼大家公子的風度形象都扔置一邊,手足無措的,只一個勁兒地喚小廝。好在護衛及時趕來,將兩條蛇斬殺。
驚悸過後,謝廣然當即命人檢查王文軒的周身,果真有個異味香囊。
無沫疑惑地道︰「少爺,這個香囊奴才怎麼從來沒見過啊?」
文軒立馬警惕地道︰「世兄,這香囊可有什麼不妥?」
謝廣然眼中先是精光一閃,然後又神色自若地道︰「里面是些吸引蛇蟲的特殊香料。另香囊上尚有兩個字——蕊杏。」
王文軒先是大駭接著大窘,厲聲質問小廝︰「今天的香囊是誰給我準備的?」
「回少爺,是娥英姑娘親自備下的。」
「回去給我查!看是誰竟敢害爺!」
「是,少爺。」
***王瓊芳怒目對著謝馨菡,不成想對方竟別過頭去,心下更是火冒三丈︰好你個謝馨菡!敢情是耍我玩呢!一面假意與我聯手對付言素綰,一面將髒水都潑到我哥哥身上,好,真是好極了!***
***謝馨菡雖不解為何布袋與香囊均出了問題,但事實已是如此,她可不會傻到再替王文軒說什麼,沒得惹自己一身騷。況且方才已經得罪了言家,過後兄長還不知怎麼收拾她呢,她可不會再去觸霉頭。***
一時,又有丫鬟前來稟報說二位小姐無礙,那蛇卻是無毒的。
言學杰面無表情地道︰「這可奇了,難不成你們謝家專養蛇不成?方才護衛斬殺的兩條是有毒的,這會子又說咬人的是無毒的,真真有意思。」
謝廣然意味不明地道︰「是啊,的確有意思,尤其是這香囊。」
言學杰仔細一看,發現那香囊居然是前幾日同公子墨、謝廣然、言杰煦逛街時,言杰煦買了說要送姐姐的。他不露聲色地看了一眼妹妹道︰「既然兩樣東西都與王世兄有關,那我們兄妹便先行告辭了,免得又給人作筏子。」
其余二人均抱拳說︰「世兄嚴重了。」
言學杰「哼」了一聲,帶著幾個妹妹徑自離去。
入了儀門,在轎外扔下一句︰「去祖母那兒等我」,便走了。
素綰先回清茗閣換了家常衣物,隨後再帶著丫鬟婆子前往榮壽堂。
進了正廳,早有丫鬟奉命等著,見她來了,忙領著人去了東暖閣,並屏退了所有丫鬟婆子,只留下童嬤嬤、盧嬤嬤二人。
言學杰向祖母簡略講述了今日謝府別苑發生的事,而後嚴肅地對胞妹道︰「王文軒身上的香囊可是你命人換的?」
素綰沉吟片刻道︰「香囊確實是我換的,但是如何系在了他身上,我卻是不知。」遂將自己在言府的所見所為一一敘述。
言老太君呷了口茶道︰「這麼說是有人幫了你?你細想想到底是何人?」
素綰莞爾一笑︰「孫女心中已有了答案。雖是猜測,不過也□□不離十了。」
言學杰忙問︰「是誰?」
素綰道︰「哥哥且回憶下,那首詩的香囊是誰拿來的?」
「是……」言學杰不信地道︰「莫非是公子墨?」
素綰笑著拿出袖中的紙條遞給他︰「此物更是能證明了。」
言學杰看罷問道︰「這般普通的字如何看出?」
素綰道︰「卻並非是字,而是署名。」
「署名?荊山?有何玄機?」
素綰緩緩一笑說︰「哥哥,慕棲國並無荊山。‘荊’者,木也;條也;妻也;姓也;‘楚’也。因此荊山即是楚山。楚山盛產煤礦,故土質較黑,黑土者,墨也。」
言學杰贊嘆地道︰「虧得妹妹通曉《慕棲注疏》,旁的人再想不到這里。這公子墨也真是絕了。」
言老太君思索須臾道︰「這麼說來,公子墨早已與你通信良久?他既知是你,那暗中出手相助,便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素綰微微搖頭︰「不過都是論道罷了,旁的再無一句。何以會無緣無故幫我?有他自己的計較也未可知。」
***言學杰點點頭道︰「妹妹這話說的是。墨家向來不與其他三家相交,公子墨此人城府深不可測,他斷不會因著不起眼的筆墨之交而幫妹妹。況且謝廣然既能認出香囊,他必定也認出了,卻還是移到了王文軒身上。只不知這謝廣然何以未說。倘若他立時說了,再喚人來對質,言府倒不好月兌身;可他不說,王文軒便無從查起。」***
***言老太君沉默一會兒道︰「此事暫且擱下,命人盯著王謝兩家,有了動靜,咱們再來商議對策。至于公子墨……」她略為憂心的對素綰道,「清兒,你要多加小心。雖是想讓你嫁入墨家,我們兩家也有約定,可若他存著別心,祖父祖母必不會讓你白作犧牲。」***
言學杰不解地道︰「祖母何出此言?四大世家向來同進同退,即便墨氏與我們交情薄了些,也不至如此。」
***言老太君嘆了口氣說︰「日後再告知你們吧。四大世家早已不復當年。言墨二家人口單薄,已略有凋零;王謝二家倒是枝繁葉茂,但內里已開始腐爛。況四家隔閡越來越大,關系越來越淡,將來難免沒有紛爭。因此才都想與墨氏聯姻,取回先祖之寶,興許還能重奪光彩。」
一時間滿室靜寂,彌漫著沉重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