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仗義一言赴天池
唐府雖遠不如蘇府來的奢華，但府中假山池水、珠花盆景一概不少，已算得上豪門宅邸。唐炎帶著茂三叔一行三人穿過中庭，來主人後院唐婉清閨房。不過短短片刻路程，跟隨在後的張霽風來路上探著腦袋左顧右盼，似乎無意欣賞美景，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入得女兒閨房，唐婉清無力的躺在床上，面相蒼白，一眼便知病重之人。忽見爹爹前來看望欲起身相迎卻著實無力，只輕輕地喚了一聲‘爹’。
唐炎趕忙坐到床邊安扶，說道︰「婉清啊，爹爹把神醫給請來了，你就安心養病吧！」
得知神醫到來，唐婉清莫名的喜出望外，說道︰「真的嗎？」
唐炎重重點頭，說道︰「茂神醫，你們都進來吧！」
傅小帥听的傳話，耐不住心中的急切第一個沖了進去，瞧見臉色難看的唐婉清心底不禁難過，奔到床邊就抓起她的手說道︰「婉清！是我不好，沒發現你身患疾病，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你不辭辛苦陪我游山玩水，都是我不好……」
在他突如其來，唐婉清亦是嚇了一跳，現如今能再見到他當真是再好不過。抿著嘴微微笑道︰「小帥，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一直隱瞞著你，是我害得你為我受了這麼多苦。這幾天在家我想了很多，也想通許多事。人生在世豈能事事如人所願，何苦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區別。我能在死前相識一個如此愛我的男人，心願已足！只是苦了小帥你。」
傅小帥道︰「不，只要你能康復，即使我受天大的罪也無所畏懼。」轉頭對象茂三叔道︰「三叔，我求你一定要救婉清一命！」
茂三叔點頭，走到床頭抓起手脈一探，時不時得眉頭緊蹙。診斷片刻後，說道︰「唐老爺，夫人可先天患有疾病？」
唐炎臉色顯出一絲哀愁，淡淡地說道︰「確有！岳母身懷六甲之時曾受在牢獄之災，有一頓沒一頓，時常缺水挨餓。因此烙下夫人內髒枯竭的病根，婉清出生後不久便離開人世……」
茂三叔道︰「此病一半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早些診治本可有救……」
唐炎頓驚，听出話外意，插上話說道︰「茂神醫此話何意？難道小女真沒法子……」
茂三叔抬手示意攔斷話，答道︰「相信唐老爺請過無數名醫替小姐看過病，開的藥方不計其數，大多都是滋補品。小姐本是體內虛弱，如此重補之下內髒負擔過重，效果適得其反，反倒加重小姐病情的惡化。」
傅小帥作緊拳頭，突然發出狠話︰「這些貪圖錢財的庸醫！要是婉清有個意外，我一個個找上門去算賬！」
張霽風勸道︰「傅前輩，你不必心急，三叔一定會有辦法的！」
茂三叔笑著看著張霽風說道︰「還是霽風了解我，辦法的確倒是有一個，但難入登天啊!」
唐炎急著問道︰「茂神醫，你若需要珍貴藥材我這都有，你盡管開口。」
茂三叔道︰「此藥非尋常珍貴藥材，需要稀世罕見的冰血珊瑚和聖靈果，也就是江湖人所說的龍炎果！」
「龍炎果？！」傅小帥腦海閃過，得知這意味著何意，毫不猶如地做下決定，說道︰「龍炎果好找，大不了我去千雪玲走一趟。可是這冰血珊瑚？」
茂三叔搖搖頭道︰「我也未曾見過究竟長何模樣，也不知它生長在何處。只听師傅說在三十年前他在草古道人那見過一株。」
傅小帥驚道︰「草古道人？！近十年來有關天池五老江湖中人早已忘卻，如今算來草古道人至少有上百歲，即便他仍然活在世上，也怕是無處可尋，真是該死！」
張霽風擠著眉頭說道︰「天池五老之中是不是有叫‘不死頑童’的？」
傅小帥道︰「瞧你年紀輕輕看來見識不淺，確有其人，但你又如何得知？」
張霽風忽地眉開眼笑，高興地說道︰「唐小姐有救啦！先前我遇到一位童顏鶴發的老翁自稱‘不死頑童’，我請他吃了一頓飯，他給吃了一顆叫什麼‘十日增功丸’，我吃了以後還真功力倍增，幾日下來武功突飛猛進！就是當時被他打了一掌，到現在還有些疼。」
「當真？」傅小帥有些不信，抓起他手腕以作試探，擦覺他體內有一股無名的真氣在經脈中四處流動，暢通無阻，顯然奇經八脈中的任督耳脈被人打通。「果真如此，想必那老人家一掌打通你任督二脈，你仍不知為何習武境界突飛猛進的原因吧？不過能有此功力造化之人，除去菁微真人之外恐怕也只有天池五老！他現在在何處？」
張霽風搖搖表示不清楚，說道︰「那一日他吃完飯就匆匆離去，我也不知道他去何處。但是臨走前說要帶我去見其他四老，所以他一定就在附近。」
傅小帥看著張霽風深切地說道︰「小兄弟，傅某就拜托你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他，就當我傅某此生欠你一命！」忽地雙膝彎曲便要落地，張霽風瞧見狀大驚，趕忙動身阻攔，說道︰「傅前輩，當真不可如此，霽風答應便是！」
茂三叔看了看唐婉清，說道︰「小帥啊，龍炎果我雖有一顆卻已風干，依唐小姐的病情我怕是藥效不足，你還得去趟千雪玲，萬事小心為上，倘若你取得龍炎果自然是好，切記莫要走漏風聲。但若千雪玲之上找不到龍炎果，你先且回來，我再想法子！」
早十幾年前龍炎果鬧得江湖翻天覆地，最終將龍炎果盡數燒盡，才得平息爭端；若再現身江湖必定又將引來腥風血雨！傅小帥明白話中深意，點頭應許，又對張霽風說道︰「小兄弟，一切就拜托給你，傅某在此先行感謝！」說著抱拳彎腰。
張霽風又見如此大禮實在承受不起，趕忙托手扶起，忙道︰「傅前輩，我張霽風答應你自當竭盡全力！」
隨後，唐炎送諸位至府門辭禮送行。臨走前張霽風回頭凝目深深看了眼唐琳，卻不見她任何反應，心下唉聲而嘆轉身離去。
張霽風至情至深一眼，在場所有人看的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唐炎已是過來人，一眼便瞧出他們兩人其中定有淵源，轉頭看向佷女，臉上一副無動于衷的表情，眼神中卻是充滿了無盡的矛盾，不禁為此搖頭嘆氣。
唐琳思緒針扎片刻，忽然上前幾步叫道︰「霽……張少俠，萬事保重。」話完，立刻轉身跨過門檻半步不停地轉入府中。
張霽風回頭含眸情深意長凝視片刻，嘴角勾勒出一道淺淺的笑容，輕輕點頭，之後便輕輕松松地信不上路。
唐琳入得府門並未就此離去，悄悄躲在大門側旁。她蒙著酸酸的鼻子，眼淚嘩嘩地掉落。心中充滿千萬的怨恨，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她，若是尋家百姓該有多少，就這樣能和愛的那個人平平淡淡、幸幸福福過上一輩子。
與此同時，唐鴻卓在長廊過道遠遠看見女兒傷心落淚，心里好似內疚，深深哀嘆，一記重拳打在厚實的圓柱。這一拳充滿了仇恨，更斥訴著一腔憤慨和無助。他看看自己粗大的雙手，眼神不停地顫抖，恨著自己沒用，保護不了族人，更保護不了親人！
傅小帥回到破廟，腳尖點起躍上屋頂橫梁，取下一根麻布包裹著的物體，解開繩子露出墨綠的劍柄，拔出劍身血光泛紅，映射在面孔，忽然眼楮引起共鳴微微發紅。當即收劍回鞘，叫來姜楓說道︰「楓，大哥哥不在的這幾日里，霜、雪、月三人就由你負責照看好他們，知道沒？」
姜楓也懂得事理，重重一記點頭答道︰「大哥哥，放心！我們還等著吃你和大姐姐的喜酒！」
傅小帥溫馨一笑，扶了扶姜楓的頭，給予肯定的一記點頭，好似給予堅定的承諾，便毫無顧慮動身啟程。
天色降下，門前燈火通明，當地居民一直保持南宋時期夜晚獨有的習俗，街邊路攤陸續擺起，過往的來人馬車漸漸增多，街頭客棧變的異常繁忙。
張霽風獨自一人在小鎮苦苦尋找老翁半日，始終見不著身影，心頭頗感焦急和無奈，就這樣好似漫無目的在街上轉。
正在這時，孫大海抗著賣藝兵器與雜物，帶小女孫小雯迎頭走來，湊上前便叫道︰「嗨！霽風！」
張霽風忽地抬頭驚見，打上招呼︰「六叔，小雯妹妹。」
孫小雯瞧他皺眉苦臉的，發問道︰「霽風哥哥，瞧你拉著衣服苦瓜臉的，發生什麼事了麼？」
張霽風搖搖頭，說道︰「此事攸關唐小姐生死，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唐小姐’孫大海腦中閃過‘唐琳’，那可是霽風的心上人，此事不可怠慢，忙卸下肩頭抗的兵器，急道︰「你這孩子，唐姑娘若是傷了病了就讓三哥治呀！我現在就找三哥去！」
張霽風道︰「六叔，且慢！我已找三叔看過，三叔說要救唐小姐病世上唯有‘龍炎果’和‘冰血珊瑚’。眼下傅前輩已經趕去千雪嶺尋找‘龍炎果’，而我負責去找‘冰血珊瑚’，听三叔這‘冰血珊瑚’只有天池五老的草古道人才有！可天池五老早已難過百旬，真不知是否還在世上。」听聞話意種無時無刻都摻著一絲哀愁，越說越感到沒有希望。
「草古道人？師伯！」孫大海當下念念而道。
孫小雯帶著疑慮眼神看向孫大海，孫小雯先說道︰「爹，你說的可是草古爺爺？」
張霽風詫異，追問道︰「六叔，你若認識可否告訴我草古道人現居何處？」
孫小雯道︰「霽風哥哥，實不相瞞，草古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見過一次，可是草古爺爺整天瘋瘋癲癲的，可不太像懂的醫術草藥之人啊！」
孫大海皺眉凶了女兒一眼，道︰「小雯，不可亂說！草古師伯乃是醫術界的曠世奇人，精通草木藥性，只是年過百旬後返老回童，顯得有些小孩子樣罷了。」
張霽風忽地驚喜，叫道︰「這麼說草古道人尚在人世！六叔，快告訴他現在身在何處，我這去找草古道人求得‘冰血珊瑚’！」
孫小雯立馬說道︰「爹，我也要去！「
孫大海看看不懂事女兒搖搖頭，好是無奈嘆氣道︰「好！好！好！爹自帶出山後也難得回山看望師傅，正好一道回去孝敬孝敬師傅老人家。」
孫小雯開心地一扯張霽風胳膊，拉著就走，說道︰「霽風哥哥，天山可是很冷的，回家備些衣服吧！」
三人上路歡快的很，一路以來孫小雯小嘴似麻雀一般嘰嘰喳喳不停，盡是說些有的沒的，弄得張霽風似懂非懂只好‘嗯嗯啊啊’來應付，這反倒讓她更來勁。好在路上山清水秀，景色迷人，越是接近天山路途越是難行，但眼下美景卻愈發顯得美不勝收。
丘壑峽谷，瀑布水流潺潺，如萬匹白色的絲織品；山石蒼翠溫潤，稜角透漏奇妙，石頭小徑盤旋迂回，懸崖陡峭聳立；目觀腳下折光穿射彩雲浮萍，飄蕩變幻如出塵琉璃。
孫大海瞭望山色，當下感嘆，說道︰「我藝成下山，一走便是十年。眼前此景依舊如當初一般，不知師傅身體可好？」
雖已尋到草古道人蹤跡，可尚未見到其人，張霽風心底還是擔心五老是否尚在人間，便又多問了句︰「六叔，先前你說令師烈雲老前輩（烈雲狂俠）排行老四，如今算來已經一百二十七歲，我真是擔心，萬一……」
孫大海哈哈而笑，知曉霽風擔心怕排行老二的草古道人仙逝，說道︰「霽風啊，你不必擔心，天光師伯（天光真人）都已活一百四十七歲，去年我在中原還見到過，說是其他四位師弟尚在人間，身體硬朗著呢！你就放些心吧！」
孫小雯當即湊上嘴說道︰「就是就是，霽風哥哥你寬心些。太爺爺（菁微真人）都能活到二百五十六，師公們少說也還能再說二三十年的！」
張霽風心頭放寬許多，一點頭微微而笑，隨著六叔繼續上山。三人近至峰頂，沿路逐漸白雪皚皚，行走十分不便，好在孫大海識得路，少踫許多繞路。不知過了多久，三人行至雪山盡頭，眼前一座巨大尖頂孤峰，放眼仰望孤峰不高，許些陡峭，頂上似乎比較平坦，隱約可見兩股騰騰霧氣飄上雲霄。
孫小雯早已披上雪絨毛衣，可仍是不注的發抖，眼見已達到山腳，忙道︰「爹，小雯好冷，快帶我上去吧！」
孫大海故作呵斥，說道︰「嚷著要來的是你，喊冷的也是你。我帶你上去容易，可總不能把你霽風哥哥撇在這吧。」
張霽風看了看小雯，冷得厲害，擔心凍了身子。說道︰「六叔，小雯本是女流之輩，體屬陰寒，在此待久恐病及身體。六叔你先且帶小雯上山暖暖，我自行爬山上來就是，不必擔心。」
孫大海想了會，說道︰「霽風，你是第一次來不知情況，此山頂峰天造兩池，俯視而望猶如天眼，故名曰天目，四周萬年積雪，無路可上，即便飛鳥也屬罕見。但凡學藝或是有事相求之人，必須靠一己之力方能見到五老。」
張霽風放眼再望山頂，估量著至少有十來丈之高，若是光禿石壁花些功夫便可登上，但見厚實的白雪，腳下基石無處可尋，一腳踏空必定掉進深雪之中。轉眼又想︰‘唐老爺賭上唐府全家性命庇護唐姑娘，我一定要拿到冰血珊瑚。’端正臉色說道︰「既然如此，我一定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山去，六叔你放心上山去吧。」
孫大海暗想︰‘這孩子還真倔，像極了當年拜師學藝的我，師傅這怪脾氣搞不好一喜歡就收他做徒弟。可是……管不了那麼多，救人要緊。’便說道︰「霽風，事發突然，唐姑娘情況危急，我也管不了那麼多。我現在教你一套輕功，這可是師傅絕響江湖獨門輕功《醉仙穿雲步》，落地無聲、踏雪無痕！我先傳你口訣，你要牢記，事出倉急能學多少是多少，上山之時我會留下腳印，你尋著我腳印上來便可！」
當下孫大海傳授口訣，孫小雯閑來無事在旁傾听，听著听著感覺甚是耳熟，再經爹爹細心教導似乎領悟到了什麼。孫大海正耐心的教導，忽听耳風呼呼作響，撇頭就見女兒孫小雯輕身如燕，緊貼著積雪表面迅速滑翔著，不禁吃了一驚。
孫小雯見爹爹吃驚異常的模樣，停來細細笑道︰「嘿嘿。爹，我學的對嗎？」
孫大海白了眼，說道︰「臭丫頭，好的不學，偷學倒是學的挺快。」
孫小雯道︰「才沒有呢，小時候師公教過我，那時我听不大懂，現在爹爹這麼對霽風哥哥一說，我忽然一下子就明白啦！嘻嘻，我厲害吧！」
孫大海道︰「就你這兩三下，到時沒把你摔死，就是我孫大海的福氣！」轉而對張霽風道︰「霽風，你看仔細了，省下的要靠你自己！」一把抓住孫小雯，騰身一躍，峭壁積雪上輕踏幾步，幾度升躍立時達到山頂。
須時間，看似簡單輕松的幾步踏雪騰躍，實則在張霽風眼中那是萬般困難。積雪雖厚，卻不能用力過猛，否則引起雪崩那可是必死無疑；若是力度不足，則無法騰身躍起，掉落下來必定深埋雪中，亦是必死。再看方才孫小雯輕功行走過的痕跡，積雪表面如同木頭只被削去了些粉末。
想到此處，忽聞山頂孫大海喊聲︰「切記！心煩則亂，心靜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