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斬仙錄 第008章 心防決堤

作者 ︰ 芒山

離比試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方玉炎盡管元竅已開,卻終是未能參悟其本質,這些時日方玉炎已經可以在身周祭出一弧淺淡的半圓了,只是半圓處護身的炎力只是若有若無地游離在身周,盡管效果明顯,卻是終不能起到抵抗外力的作用,他曾試著祭出結界之盾讓莽漢以皮鞭相試,卻只偶有成功,大多數均是將盾形抽散,這樣簡單的物理攻擊尚且無法抵御,方玉炎更不敢奢求可以抵得下徐達那摧枯拉朽的幻術神力了,眼看著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方玉炎的結界之盾卻未見有絲毫起色,他看著身周圍成的淺薄的結界不由地嘆了口氣。

莽漢坐在一邊看著方玉炎,這些日子方玉炎一直都是精神振奮地在研習心法,而且時常還會叫來莽漢一試身手,莽漢本以為方玉炎尋到了求生的門道,便一直很激動地陪著他,但是隨著比試時日的一天天臨近,莽漢看到方玉炎也漸漸地失去了耐心,情知不妙,便也開始整天的愁眉不展。

本來以莽漢的心性是絕不可能對一個囚犯投入如此感情的,只是機緣巧合與方玉炎「共事」,又再得方玉炎的挺身相救,莽漢年歲已然不小,只是因為人孤僻,性情怪異,又以一些讓人心怵的刑術刑具為樂,便一直沒有找到另一半,更不用提生兒育女,而這些時日與方玉炎的日日相處只覺得方玉炎為人謙和、聰靈睿智,頗和心意,加之方玉炎年紀尚小更喚發起了他對兒子的期盼,其實這些日子他已經將方玉炎當作兒子一般看待了,否則以他那小心謹慎又怕事的性格是絕不可能讓李爾進來探望方玉炎並讓他收下李爾送給他的心法手冊的。

此時莽漢看著已經接近絕望的方玉炎,不禁眼眶濕潤起來,這些在他生命里短暫的時光帶給了他無限慈愛的力量,一個熱鐘于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上的刑術師來說,莽漢已經徹底被感化,他看著眼前這個如同兒子一般的方玉炎,再也忍不住涕淚交流。

方玉炎畢竟只是一個不到十五歲的少年,他之前對待生死的灑月兌也只是被情勢逼出來的,而一旦他內心里有了生存的希望的時候,他的內心堡壘便開始脆弱起來,而當這一切希望之堤再次被沖垮之時,方玉炎的內心世界也瞬間崩塌下來。

方玉炎開始不言不語,不吃不喝,隨著比試時間的臨近,方玉炎的精神漸漸緊張起來,他整日整夜的不眠不休,滿腦子都是結界之盾的形成之勢,夜夜疲累朦朧間便會夢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樣子,他用力扯著自己長得亂篷篷的頭發,熬得眼楮血紅。

莽漢知道這種時候對于一個尚未完全通曉人事的孩子來說是怎樣的一種煎熬,但是愚笨的他根本想不出任何好的辦法,哪怕是幾句寬慰的話對于他來說亦是無從講起。

徐夕敏當然也看到了方玉炎此時的狀態,方玉炎那種精神錯位的樣子讓她不忍再看,她只覺得命運捉弄于人,要不是那天方玉炎的一次誤擊,恐怕便不會出現這樣痛苦的方玉炎和徐夕敏,這一切似乎是那樣的不真實。

徐夕敏也多次向父親求過情,表示這樣做有些過分,徐達只是笑著說方玉炎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徐夕敏知道自己父親的頑固和不可違背,于是她便打消了說服父親的打算。

可是本來看著一直興沖沖沉迷于心法的方玉炎突然變成了這樣,徐夕敏便知道方玉炎未能悟出其道,更嚴重的卻是他已經墜入了恐怖的深淵,這對于一個要面對生死的人來說無疑是自尋死路。

徐夕敏經過那天和方玉炎的交流已經徹底放下了包獄,她本是個豁達開明的人,否則她當日也不會求父親饒下方玉炎的一條性命,只是一時糾結于此事便不能想明白,被方玉炎一語點破竟然自悔這一年中的不自醒。

現在的她只希望可以在父親不失顏面的情況下救活方玉炎這條性命,可是她知道太難了,父親對方玉炎的恨徐夕敏無時不在感受,她不明白父親為何單單對方玉炎的一次小過錯這樣放不下,她甚至會覺得父親的心胸有些太過狹窄,但是這種念頭只是片刻涌現,她便否定了自己,也許是父親太愛她了,他絕不容忍有人傷害他的女兒分毫,方玉炎只是觸動到了他的最脆弱點,這是徐達最不能忍受的。

徐夕敏叫來莽漢讓他打開了方玉炎的牢門走了進去,她依舊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衫,本來自從那件事後徐夕敏便放棄了紅色的衣服,她甚至開始討厭起紅色的衣服,可是現在她還是穿上了她最鐘愛的紅衣,這說明她放下了心中的包獄,她慢慢地走到方玉炎的身前,輕聲地問他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方玉炎抬起頭來看向了徐夕敏,他的眼楮通紅,那是幾日幾夜未眠的結果,他的精神緊張到讓他一旦睡去就惡夢連連,他不敢睡去,哪怕是片刻,他的遲鈍讓他有些理解不清徐夕敏話里的意思,于是他繼續低下頭去繼續不言不語起來。

徐夕敏有些心酸地看著方玉炎,她覺得這些折磨已經足以抵消方玉炎犯下的那次錯誤了,可是為什麼會弄到了這番田地?徐夕敏輕輕扳起方玉炎的身子死死地盯著他看道︰「我問你,那個一臉無畏的少年方玉炎到哪里去了?他是什麼時候死在這個牢獄里的?現在坐在這里的這個人又該叫什麼?他是叫‘膽小鬼’,還是‘怕死鬼’?你害怕你就哭出來,你那麼怕死為什麼就不哭出來?你是不是一個人偷偷地哭得淚水都干了?你這個窩囊廢……」

此時卻听到門邊的莽漢哇得哭出了聲,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沖到牢里死死地抱住方玉炎的身子,他的眼淚熱滾滾地流淌出來滴在方玉炎的頭發上,他的聲音歇斯底里地沖破了牢房,徐夕敏也不禁被感染地涌出了淚水,方玉炎死死地攥著拳頭,拼命地咬著嘴唇,他確實是嚇壞了,可是現在他的心需要堅強,于是他強忍著不讓自己流下一滴淚來。他緊緊地閉著眼楮不想去看這個世界。

徐夕敏知道方玉炎已經被自己的話感化到了,于是她便抽泣著加緊攻勢道︰「方玉炎,不到最後一刻就別放棄自己的生命,這樣才對得起你自己,才對得起那些關心和愛你的人!你要記住,想活著,就別怕死!」

「想活著,就別怕死!」方玉炎將徐夕敏的話深深地印在心里,這一刻那個無畏的方玉炎又回來了,方玉炎明顯感覺到內心強大起來,他慢慢拍了拍莽漢的背,緩緩地站了起來,接著他轉過身深深地看了徐夕敏一眼,慢慢地說道︰「之前對不起你!現在謝謝你!」說完方玉炎便走到已經冷掉的飯菜面前狼吞虎咽起來,莽漢也不由地被突然轉變的方玉炎驚呆了,他瞪大了眼楮看著已經幾日未進飯食的方玉炎咧開嘴大笑了起來,接著方玉炎吭吭地噎住了,莽漢只急得四周打著轉,徐夕敏沒好氣地喝斥道︰「混莽漢,光知道亂走,你去打些水來呀!」

方玉炎的眼淚順著臉頰流淌出來,他看著徐夕敏眼中充滿了感激,莽漢遞上水後他咕咚咕咚地咽下後,才不好意思地如同自語一樣的說道︰「噎得我眼淚都流下來了!」

徐夕敏會心地笑了,他知道方玉炎同她一樣放下了,就算面對死亡方玉炎也將不再顧忌。至少他會用心地活過這最後的幾天時光。

方玉炎吃飽喝足後,便不顧兩人走到角落里呼呼地倒頭大睡起來,莽漢和徐夕敏看到方玉炎想開了,既為他感到高興,又替他感到難過,高興的是他不用帶著這樣的心情離開人世,難過的是這樣一個大好少年就這樣的要送掉生命。

方玉炎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玉炎這些日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的,于是他便向莽漢詢問比試的日子,莽漢不願再讓方玉炎想這些事情,只是支吾著不願回答,直到方玉炎好說歹說莽漢才告知離比試的日子只有三天時間了,方玉炎默默地念道︰「三天!三天!」便走到了牢房的角落中去,莽漢以為方玉炎又要變回原來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地看著方玉炎,好在方玉炎念叨了一會兒便坐在雜草上翻出那本手冊來繼續專注地參悟起來。

睡到半夜里莽漢竟然被方玉炎地呼喊聲驚叫了起來,他不禁擔心地披了衣服走過來,卻看到方玉炎身周風速急動,那團光紋變得濃重起來,莽漢不敢打擾便倚在一邊繼續看著,方玉炎慢慢將幻術停了下來,開始輕聲地分析道︰「結界之盾不夠均勻,恐怕只擋得下兩三成的力度,這樣恐怕凶多吉少,而且由于幻力不純,每一次結界之盾結印時必須徹底地釋放炎力,因此只能全力結出一次炎盾,這樣卻只能抵得住兩三成的攻擊之力,第二次就必須用身體抵抗了,而且第一次便是九死一生,第二擊恐怕不灰飛煙滅才怪,更何況還有第三擊,方玉炎呀!方玉炎!你若是再想不出辦法來,你就要遠離這個世界了!哪怕只是能迎下這第一擊也好,也算不枉我這些時日的修習,至少也死得值些!但是徐達的功力太過威猛,恐怕我方玉炎一擊便隕,也談不上死得轟轟烈烈了!罷了,只要上了場不哆嗦,不叩頭求饒就算贏了!死又何懼!哦,對了,我還有一段演說呢,不如趁現在把這段演說排練一下!」方玉炎這樣說著,果然放棄了修煉開始將精力傾注到演說之中,莽漢盡管焦急卻也無能為力,他卻不知,方玉炎本身幻力太弱,施過全力祭下一次結界之盾後便再也無法施展幻術,只有待很長的周期恢復後才能再次結出炎力,那是方玉炎孤注一擲地傾盡全身的幻力想要抵抗住徐達的第一記攻擊,方玉炎當然想過躲避開徐達的所有攻擊,但是他清晰的明白徐達的幻術是多麼的精湛,那是任何角度都不可能偏漏的炎力,是方玉炎這種小角色根本不可能避開的至上炎術。因此他只求可以抵下這第一次攻擊,哪怕只有這一次,也算是對他的極大安慰,于是他修煉的時候亦是一次傾盡全部幻力,因此每一次修習過後,必須過上好長的一段時間才可以再次修習,于是這段時間便成了方玉炎喃喃自語的時間,也成了他籌備演說之辭的好時段。

此時的方玉炎惜覺如金,他一旦有了目標便去付諸努力,而當他的目標定得越低,他的成效就會越高,這些日子里他對于結界之盾的施展愈加成熟起來,而且那種稀薄的斑影也漸漸被他的幻力涂得均勻起來,這樣他的結界之盾便愈加的圓潤,以方玉炎的天資這恐怕是一些擁有強大幻力的人也達不到的境界,只是因為方玉炎的本身幻力純屬自我覺醒,並未經過後天的修煉,這樣就使得他本身的炎力不夠精純。這樣是絕然無法同徐達那強大幻力所抗衡的,方玉炎也清楚這無異于以卵擊石,但是方玉炎也明白既然有三招的機會,徐達便不可能在第一擊時便使出全力,因為就算只是徐達的兩三成的炎力亦是可以使方玉炎當場就戮,方玉炎的第一擊便會借著徐達對自身幻力的自信以及對方玉炎的輕視以求成功,至于第二擊、第三擊方玉炎唯一的生路便是爭取時間,好在方玉炎已經看開,只要迎得下這第一擊方玉炎便不虛此次修行,于是方玉炎更加加緊地研習起來。

方玉炎一旦入了結界之盾的門,便水到渠成般的將這門奇力有效的幻術掌握精通,唯一遺憾的是蠻荒之地的族人個個身體健碩且天生的幻力奇強,因此這樣簡單有效的防御對于他們來說是如魚得水,既不用多麼大的悟性去領悟心法身術,身體里又有源源不絕的幻力來作為補給,于是這種對于他們既簡單又實用的幻術便被延傳下來。而對于方玉炎可憐的幻力來說,這種窮盡自身的幻術實在是太多不符,本來李爾的心法和口訣都是上乘之功,但都是要經過自身長期不懈地修習才能見效的幻術和防御術,因此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刻便沒有絲毫的作用,反而蠻荒之地的奇效幻術帶給了方玉炎絲絲的希望,盡管是殊死一博卻也不妨一試。

方玉炎自然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套幻術的精髓,至于自身的幻力那是非一朝一夕可以練就的,他唯一可以改變的便是臨陣的隨機應用,一旦他把握不好徐達的施術以及自身結印的時機,便是將大大的空隙留給對方,那樣無異于將自己最脆弱的時候交給了徐達,那是更快加速了自己的死亡。接著方玉炎開始更加傾力于計算自己結盾的時間和誤差,並開始考慮自己幻力的持續時間以及重新喚醒的時間,方玉炎力圖這一切計算的精確無誤,然後他便開始由自己的理解去想像徐達幻術發出的瞬間之感,因為徐達的祭印時間可以說是瞬間的,而且那種無可捉模的幻力瞬擊對于方玉炎來說簡直是呼吸間的事情,這無疑更增加了方玉炎提前防御的難度。但是方玉炎只得拼力一試,這是方玉炎的唯一途徑,也是他離開人世為自己身體和生命做得最後努力和貢獻,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它做好。

時間轉瞬即逝,明天便是比試的日子了,這一天莽漢已經難過的說不出一句話了,方玉炎試著和他打趣他也是無動于衷,方玉炎停下了所有的修習,他需要養精蓄銳,需要一個冷靜的頭腦,于是他讓莽漢持了快刀將自己亂糟糟的長發削短,雖是參差不齊,卻也好過之初那野人一般的披頭散發。

晚上方玉炎再次失眠了,他想起了自己村子里的伙伴,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親,想起了李爾,想起了莽漢,甚至想起了徐夕敏,這些在他生命中里輕重不一的人物,他不再難過,不再害怕,他只求明日的自己像現在一般的冷靜,只求痛痛快快地離開人世。

第二天,方玉炎早早地便起來了,他慢慢享受地吃完了早餐,然後將身上的心法手冊交給了莽漢托他將手冊還給李爾,然後他便隨著前來押送的武士大步地走出了牢房。這時的他像個高貴的戰士一般,身後兩個押送的人反而像是守護他的衛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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