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蟲鳴起伏不止,更襯托出了夜的靜謐。
一輪圓月高懸于空,散發著瑩瑩之光,地面上仿佛鋪上了一層銀沙碧水,祥和寧靜。
郎朗月色之中,一個伶俐矯健的黑影正在一眾高低參差的建築黑暗模糊的輪廓上飛檐走壁,迅捷如飛,飄忽綽約。
她足尖連點,鬼魅一般,片刻徹底融入黑暗之中,遍尋無蹤。
身體貼著厚實的外牆輕盈飄落,身前兩棵枝葉葳蕤的大樹恰好遮住她的身影,不遠處的朱漆長廊中,一排巡夜的侍衛正緩緩走過,行走間,盔甲踫擊發出沉悶的 嗒 嗒的聲響,他們的手時刻放在腰間所掛的大刀上,以防在發現異常之後的能用最快的速度將刀拔出來,先發制人。
但,陸紫霜不會給他們這種機會。
待一隊侍衛盡數離開之後。她才倏然從樹身後閃身而出,向著前方府中一眾密集建築疾奔而去。
翻身入長廊,長廊內漆黑無光,廊檐上垂掛著的一排紙燈籠早已燃盡熄滅,不時隨風搖蕩一下,然後,重新在黑暗中靜止,輪廓與長廊模糊成一團濃濃的霧色。
貼著牆壁,順著長廊放緩腳步,飄忽前行。
前方,回廊盡頭透著一團淡淡的光暈,與月光交融在一起,亮瑩瑩的,像是一片從水底映出的光,非常奇特。
此時夜已深,沒想到這府里依然燈火通明?
她疾走兩步,正想探視一下前方,不想,突然听到一聲輕微的哈欠聲淡淡從前方傳來,她一驚,左右看了看,足尖一點,輕盈騰上半空,倒掛在長廊頂梁之上。
幾乎是與此同時,兩個小丫鬟緩緩走入了回廊之中。
小丫鬟一身打扮一模一樣,頭上挽著雙環髻,一個手中端著托盤,一個提著燈籠。
「小綠,都已經深夜了,世子還在折騰,他不累我可快覺得累死了。」端著托盤的那個率先開口,竟是一句抱怨。
「誰說不是呢,小圓,我在幾個大家宅里都做過工,就是沒踫到世子這樣難伺候的。」小綠附和。
「光是勞累還算好點,王爺給我們開的工錢高,勞累也算是應該的,可是,你看世子每日尋歡作樂,旁若無人似的與那些舞姬啊什麼的親親我我的,我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家,看著那情景,我都羞得恨不能挖個洞鑽進去。」小圓繼續抱怨,仿佛肚里滿載著如濤濤江河一般多的委屈,一旦找到突破口,馬上泛濫成災。
「好了,虧你還說自己只在王公貴侯府內做事,這些大人物不都是如此,你何必大驚小怪的,他自做他的,你只當看不見不就行了,要是實在受不了,你可只能辭工了。」
「我只是一說嘛,難道你在這里就沒有一點怨言,一點委屈?」
「就算有天大的委屈,我們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里咽,別忘了我們的身份,我們可得罪不起那些主子。」
「唉……」
兩人漸漸遠去,拖沓著的步伐在地上摩擦出沙沙的聲響,看來,真的是累的連腳都快抬不起來了。
沒想到那個即將與她訂親的小胖子還花天酒地,夜夜笙簫?
眼見著兩個小丫頭走的沒了影,她才翻身飛落,身體貼著牆壁,微微探出頭,向後面看了一眼。
文成王府的前廳內尚還燃著燭火,一絲火光從窗紙內透出來,在地上暈出一片光影。
這個文成王果然有古怪,居然還在深夜與人暢談,又抑或,是在密謀什麼?
她躡手躡腳,放輕腳步,緩緩向著廳外貼過去。
抬指用唾沫潤濕指尖,指尖輕輕在窗紙上戳出一個小洞,透過小洞看到文成王對面坐著一個人,紫色華裳,妖嬈絕倫。
他背對著陸紫霜,以至于陸紫霜看不到他的臉。
但是,天底下還有另外一個人嗜穿紫衣嗎?
她看到二人把酒言歡,言笑晏晏。
又或者只是文成王一人在賠笑,他似乎對面前的人心存忌諱,不敢得罪,一味討好。
難道有求于別人?
正思索著,她听到文成王對面那人忽然開口了,「王爺不必憂心,這萬華鼎雖是要獻于陸相,但最後一定會重歸你手。」
「但是,公子也知這萬華鼎不是凡物,如若被陸相轉手獻給聖上,再想拿回來,豈不難上加難?」
「你所擔憂的不無道理,楚國開國皇帝只在位短短五年便離奇死去,之後又有楚漢王,楚文王,楚泰王,楚靈王,楚厲王分別繼位,均在五年之內離奇死去,楚國皇上受到詛咒的傳言被人們廣為流傳,歷任皇上都在極力尋求解咒之法,可惜,一直無所獲,導致每任帝皇均活在惶恐不安中,其中,楚泰王,楚靈王甚至未等五年之期過完,便郁郁而終,楚靈王逝世之後,據說,皇嗣不敢繼其位,恐英年早逝,當今天子挺身自薦,才避免了一國無主的紛亂。」
「公子既然清楚來龍去脈,必知當今天子也在極盡全力的尋找隱士高人,只是高人哪有這麼容易便被他尋到,于是,他又另外派人,尋找上古失落的驚世之寶。這萬華鼎便是其中之一。」
「文成王倒是通曉其中內幕,卻不知是否知道這萬華鼎正是來自那不為世人所知的鳶國?」那神秘人不知為何笑了。
「世人不知,不代表無人知,幾十年前,六國皇室都曾秘密派人探尋鳶國神秘所在,鳶國雖然防守精巧,但依然被人找出漏洞,秘密潛入其國境之內,探索發現了一些機密,據說,這鳶國人千年前並未避世隱居,而是和六國百姓一樣,行走人間,但一千年前鳶國之內似乎發生一件極怪異的事,從而導致了他們選擇避世而生。」
「難道六國秘密遣派過去這麼多人,僅僅只是得到這樣一條模糊曖昧的消息麼?」
「這……說來慚愧!」文成王微微側頭,神情有些失落,悶悶的喝了一口酒,也許是紫衣人毫不避諱的嘲諷刺激了他,畢竟是位高權重的王爺,平日里受人尊崇,高傲慣了,陡然受到這種對待,有些不快,但又不敢反駁,心中不免憋悶。
「知道嗎,鳶國人受到了某種詛咒,這種詛咒使他們得以長生不老,但又讓他們無法正常生活,他們的國度里無生無死,卻死氣沉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像是被靜止,直到今天,他們仍舊重復著千年前受到詛咒的那一刻的生活,你說,這算不算是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紫衣人淡淡敘述著,像是在閑話家常,言語之中的慘象仿佛他已見慣不慣,毫不在意。
「敢問,公子是如何得知這些的?」文成王拱手相問。
「這你不必知道,你只須按照約定將萬華鼎獻于陸相,然後靜心等待二小姐嫁過來就可以,其余的一切自有我來處理。」紫衣人淡然拒絕。
「這……是。」
話音止,眼見著紫衣人欲起身離席,陸紫霜慌忙點足,躍身,離開了前廳,一路向後院模索過去。
行到前廳後面不遠處的一處偏遠時,她听到屋內隱隱傳出的歡笑聲和嬌吟聲,她轉過頭,看到這處偏院內燈光大亮,聯想到之前听到的小丫鬟的談話,要猜出是何人在徹夜尋歡並不難,從院門前穿行而過的時候,她並未停下腳步,因為無論如何,她是不會與這個小胖子訂婚,也懶得管他,但少頃之後,她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條妙計。
文成王府她並不熟悉,來得很匆忙,而事先也未做打探,甚至連文成王儲存寶物的密室的具體位置也不知道。
與其瞎貓捉耗子,四處踫壁,不如好好利用小胖子一番,時間不等人,過了今夜,等文成王一旦將寶物獻出去,再想改變陸相的決定就很難了。
思及此,她遂折身推開偏院的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