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頓時靜默一片,就連來奉茶的水桃都愣在原地沒敢再往前一步,怔怔地望著面色不改的秦溪,卻已經感受到自家小姐壓抑的憤怒了。
秦語煙平日里並不往秦溪的園子里來,姐妹之間的見面一般都是在前院或是在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今日秦語煙帶著丫頭婆子一行人前來,分明是來為施懷蝶被嚇暈一事興師問罪的。秦溪一直以來與秦語煙都極為疏離,事實上整個府里也就只有西揚與她走得近,其他人能無視她的都無視了,不能無視的,也是百般挑剔責難落井下石。
今日秦語煙身邊的嬤嬤話語一落,滿屋子的人盡然沒有一個站出來的,水桃氣不過,放下茶盞便沖著仗勢欺人的嬤嬤道︰「三小姐與二小姐同為府里的小姐,為何要向二小姐行禮?嬤嬤你是老糊涂了竟敢在三小姐面前放肆!」
老嬤嬤臉色一變,上前一步揚手就要掌水桃的嘴。
暖榻上的紅色身影飛速而至,將老嬤嬤的手扼在了半空中,她臉上的笑意盡收,取而代之的是蘊含忿然之氣的慍怒,而老嬤嬤原本盛氣凌人的臉逐漸變得扭曲猙獰,顫抖的聲音莫名淒楚,「哎喲,老奴的手要斷了,老奴可是二小姐的人,三小姐你如此無禮老奴可要如實回稟夫人……」
「回稟夫人如何?」未等老嬤嬤的話說完,秦溪便聲色俱厲道︰「如今二姐未出閣,還是這府里的小姐,我不是庶出,而是將軍府名正言順的嫡女,為何要向二姐行禮?等到來日二姐嫁入太子府,該行什麼禮我比你清楚,你一個下人如今在我面前頤指氣使,讓旁人知曉還以為咱們將軍府的下人都如此不分尊卑,今日若不好好教教你規矩,日後難免讓人效仿,這府里的下人都能騎在主子頭上了,二姐你說是麼?」
凌厲的目光落在一直未言語的秦語煙身上,她雍容致的玉顏上才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立于老嬤嬤身旁道︰「嬤嬤年歲大了都糊涂了,溪兒你何必和一個下人過不去?」
秦溪狠狠甩開老嬤嬤的手,面目清冷,「既然都老糊涂了,還留在府里做什麼?明兒我就去跟老夫人說,把這些年歲大了不懂規矩的都打出去,再給二姐尋模幾個年輕沉穩的,到時跟著二姐去太子府里服侍,也省得在京城里鬧出笑話來。」
一席話讓老嬤嬤臉色鐵青,但在秦語煙的示意下她只能訥訥地退下。
「這幾個都是跟著我的老人兒了,換了旁人我倒不習慣,溪兒別氣,回頭我罰了她這月的月錢,她也就知道規矩了。」
秦語煙極力維護著自己的人,原本她是要讓老嬤嬤給秦溪一個下馬威,好歹年後她就是太子妃了,她就是要讓秦溪知曉她們從今以後的身份懸殊,然而秦溪偏偏不吃這一套,還說出她最為禁忌的嫡女身份,秦語煙自知事情不宜鬧大,便只得出面翰旋。
在將軍府里,秦溪雖是名正言順的嫡女,卻是被所有人漠視的那一個。
當年她母親易氏還在世時,與秦將軍夫妻伉儷情深,但因易氏多年無所出,老夫人便作主為秦將軍納了妾室童清瑤。童清瑤娘家是姑鄴城的糧商,家底殷實豐富,因童家老爺與秦將軍素有交情,待嫁的女兒中唯有童清瑤一人,而童清瑤也對驍勇善戰的秦將軍心生仰慕之情,故此她便順利嫁入將軍府。
雖為妾室,但童清瑤卻是被幸運之神所眷顧的,嫁進將軍府一年之後,她就誕下了一對龍鳳胎,長子秦劍泓與女兒秦語煙的出生讓清寂已久的將軍府熱鬧起來。而皇上一直器重秦將軍,在得知秦語煙出生之後,便下詔讓當時年僅四歲的二皇子與秦語煙結了女圭女圭親。然而秦語煙的好運遠不及此,二年之後,太子朱睿身染疫癥病逝,舉國蒙哀。隨後二皇子朱軒順理成章立為太子,而與二皇子結下女圭女圭親的秦語煙便一躍成為未來太子妃。
恰逢那一年,多年未有所出的易氏一朝有孕,十月懷胎臨盆之時卻因誕下秦溪之後血崩而亡。秦將軍與易氏鶼鰈情深,對于因秦溪的出生而讓夫人殞命之事一直耿耿于懷,故此之後的多年都對秦溪漠然無視。
後因老夫人顧及太子的尊貴身份,便說服秦將軍將童清瑤扶為正妻,從此童清瑤便身為將軍府的當家主母,而她膝下所生子女皆守得雲開見月明。唯有秦溪,這個名正言順的嫡女打小失去親娘,又失去父親的疼愛,她被府里所有人漠視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而如今眼瞧著秦語煙入京與太子成親的日子愈臨近,府里上下一干人等均為她馬是瞻,今日那老嬤嬤才敢如此不分尊卑讓秦溪對她行禮。若是換作別人,或許會因為忌憚秦語煙日後母儀天下的身份而屈從,可是秦溪不是旁人,她是將軍府的嫡女,該是她這個嫡女得到尊重的時候,她絕不容許別人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