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府的規矩到底有多森嚴,宋宛真住了兩天已經深有體會。
偏偏,葉劍行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仿佛這一切本就該這樣——
按時吃飯,習武,讀書,休息。
一切的一切都嚴謹規律的讓人糾結。
好在第二天曹營的人把陸郁金送到了武王府。
母女倆再次相見,恍若隔世。
陸郁金整個人都憔悴了,仿佛突然老了很多。
關于宋志毅的事情宋宛真一個字都沒問,那個無情無義的混蛋,宋宛真在心底早就和他劃清了界限。
宋宛真和陸郁金談起最多的自然是自己的婚事,今日曹營的人順便還帶來一份文書,是關于宋宛真的新身份,名字沒變,但是出生籍貫甚至個人經歷都變了好多。
現在,她成了在戰亂中失去親人的孤女,在四年前被武王殿下偶然救下,隨後就一直跟隨殿下,兩人私定終身,之後就有了孩子……
這故事編的真是絕了。
不管別人信不信,皇帝陛下相信就好。
當然,對于普通百姓來說,武王妃那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存在,誰還會管她姓什麼叫什麼,長什麼樣子。
但是這事兒自然瞞不過一些熟悉的人,甚至朝中文武有很多都是認得宋宛真的,比如宋家一派,顧家,徐家,甚至孟廉等人……
但是現在還沒有人敢光明正大的和皇上唱反調,唯一對這件婚事大發雷霆的人,恐怕唯有寧王殿下了。
此刻的寧王府中正一片沉寂。
葉劍南剛剛發過脾氣,書房里的一切都被砸得稀爛,飛鴻和逐月都守在大門外,誰也沒敢靠近門口半步。
「王爺?」
顧輕瑤緩緩走到書房門口,瞥見一屋子的狼藉,她微微蹙眉,卻還是蓮步輕移,一臉溫柔的走到了葉劍南身旁︰「還在生氣?」
「呵。」
葉劍南冷笑了一聲,轉頭看著顧輕瑤,那一向溫柔迷人的眸子,此刻分外的冷漠陰狠︰「宋宛真那個賤人,本王一定要殺了她!」
「值得嗎?」
顧輕瑤卻是微微搖頭︰「她已經不是咱們寧王府的人了,她若是真的嫁給大皇兄,咱們還要叫一聲皇嫂。王爺既然你早就對她沒任何感情了,那麼……就該放下一切,莫要因為那個女人惹得父皇不高興。」
宋宛真要和葉劍行成婚,這件事顧輕瑤也是剛剛得知,這消息來的太突然,她也一時之間覺得很莫名。
只是對于宋宛真,顧輕瑤既沒好感也不是太厭惡,所以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從始至終,對于顧輕瑤來說,宋宛真都只是她人生中一個微不足道的被自己打敗的配角,僅此而已。
「放下?」
葉劍南忽然間加重了語調,抬手用力的按住了顧輕瑤的雙肩︰「這世上沒有誰能夠背叛本王!輕瑤,你可知道,在宋宛真離開王府之前,她就和大皇兄珠胎暗結!」
這幾日,葉劍南一直沒閑著,關于陸家巔峰一切,小羽兒的身世,他查得很清楚,算算日子,那孩子的確不是他的,但是……卻是在宋宛真還在王府的時候就懷上的!
這一點,他詢問過宋宛真當年的主治大夫。
他,葉劍南,竟然被宋宛真那個賤人帶了綠帽子!
這一點,他怎麼都忍不了!
「什麼?」
葉劍南的話語一直壓低了聲音,只有他和顧輕瑤能听到。
而听到他的話,顧輕瑤下意識的驚呼了一聲,瞥到葉劍南要殺人的目光,顧輕瑤這才深吸一口氣,緩緩降低了自己的聲音︰「這怎麼可能呢?大皇兄他……他……」
顧輕瑤有些語塞,她剛進門,宋宛真就被休出們,而王府之前發生的一切事情,顧輕瑤自然不清楚。
只是,她下意識的覺得,葉劍行不像是那樣的人,而且葉劍行常年在外打仗,回京的日子本就很少。
他和宋宛真?
這怎麼想怎麼覺得離譜。
「還記得你我成婚那天大皇兄也來了嗎?」
葉劍南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冷厲︰「當時我就好奇,大皇兄不像是那麼喜歡熱鬧的人,他來得有些奇怪,而且酒席進行到一半他就離開了,那時候我沒在意,可是昨日我逐一詢問了府中的僕人,才發覺原來那天他離開前廳之後,一個人去了蓮花苑!」
蓮花苑,那里正是當初宋宛真住的院子。
而那天,宋宛真早就推月兌身體不適而回到蓮花苑休息……
孤男寡女,**。
此刻,顧輕瑤根據葉劍南的話語,立刻自動腦補出葉劍行和宋宛真tou情的情景來……
也怪不得葉劍南這麼生氣了。
當初本就是宋宛真主動提出和離,那時候葉劍南和顧輕瑤正你儂我儂,並沒有想太多,甚至他還主動休了宋宛真,以此來羞辱她。
如今,葉劍南卻突然間發現了當年的「真相」——
原來宋宛真早就和葉劍行在一起,所以才故意激怒他,讓他寫下休書,現在,她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嫁入武王府!
狗男女!
賤人!
此刻,葉劍南心底的憤怒怨毒可想而知。
寧王殿下向來高高在上,周圍美女環繞,從沒有誰敢如此戲耍他,跟沒有那個女人敢如此背叛羞辱與他!
此刻,葉劍南是真的對宋宛真動了殺機。
不僅僅是宋宛真,還有她的兒子,那個孩子,才是最該死的!
一想到這里,葉劍南的雙眸立刻深暗起來︰「輕瑤,最近秦語棧有來找過你嗎?」
秦語棧……
此時的秦語棧,早已經自立門戶,組建了一個殺手組織——絕。
絕組織成立時間很短,但是卻發展迅速,戰果輝煌,因為他們人如其名,只要一出手就是絕門絕戶,不留一個活口。
冷血,瘋狂。
這就是絕。
顧輕瑤听到葉劍南的問話,愣了一下,想要否認,但是感受到葉劍南眼底的冷意,她還是緩緩點了點頭︰「他前幾天來過,我警告過他,不要再來了。」
「是麼?」
葉劍南深深的瞥了顧輕瑤一眼。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當年宋宛真為了他連死都不怕,那時候葉劍南是篤定,宋宛真是愛極了自己,離不開自己,所以他迎娶顧輕瑤進門的時候,完全是有恃無恐。
但是,現在呢?
一切都像是個笑話。
宋宛真如此,別人呢?
顧輕瑤呢?
這世上的女人,真的可信嗎?
「你不信我?」
顧輕瑤站在一旁,立刻敏銳的感覺到了葉劍南眼神里的懷疑︰「呵呵。」
她忍不住冷笑,甚至微微退後了幾步︰「王爺,在你心里,我和宋宛真一樣嗎?還是……連她都不如?」
這一刻,顧輕瑤忽然間有了一剎那的恍惚。
自己當初,明知道他有那麼多女人,還不顧一切的非君不嫁,到底都是,為了什麼呢?
「輕瑤。」
或許是顧輕瑤的目光太過的受傷,葉劍南猛地上前一步,用力的把她擁在了自己的懷里。
「輕瑤,我不是這個意思,宋宛真怎麼能夠和你相比?她就是一個賤人!」
葉劍南的手再次用力︰「輕瑤,我從沒懷疑過你和秦語棧,我只是……想要你幫我聯系秦語棧,我要和他做一筆交易!」
「交易?」
顧輕瑤靠在葉劍南的懷里,頭腦逐漸的冷靜下來︰「你要他出手去刺殺宋宛真?」
「不。」
葉劍南的嘴角掠過冷魅的笑意︰「不是殺她,而是殺了她兒子!」
那個孩子,是他恥辱的證明。
那個孩子,同時也是他前進的絆腳石。
現在,太子家里有一個皇孫,對于整個皇族來說,已經足夠了,不能再多了。
除去宋宛真的兒子,等同斷絕葉劍行的奪嫡之路,而且,這個孩子同樣是太子的眼中釘,那麼順勢把這件事嫁禍給東宮,豈不是一舉兩得?
其實,葉劍南早就在心底有了這個計劃。
生在皇家,他早忘了什麼是手足親情,甚至有時候,他連人性都可以泯滅……
只是此刻,沒有人想得到,遠在皇城之中,也有一個人再為小羽兒的生死而糾結——
「陛下。」
空寂的大殿,曹營的聲音很低。
「嗯?」
葉凌展緩緩轉身,深深的看了曹營一眼︰「朕知道你要說什麼,這件事……你不準插手!」
「可是……」
曹營猶豫了一下︰「若是東宮或者寧王那邊下死手,小世子豈不是……」
「孩子若是真的沒了,還可以再生。這皇位卻只有一個!」
葉凌展的語氣忽然間變得冷酷起來︰「這對于劍行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他需要鮮血和疼痛來告訴他,什麼,才是現實!」
現實,往往都是殘酷的,鮮血淋灕的。
而屬于皇族的現實,更加的慘不忍睹。
葉凌展為了這件事,整整沉思了一個下午。
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須要有所犧牲。
當年,紅玉犧牲一切,甚至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成全他的宏圖霸業。
如今,他也要犧牲自己的至親,來成全自己的兒子。
那是,他和紅玉唯一的血脈……
現實……
曹營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他猛地跪倒在地︰「陛下!求陛下出手保住小世子!」
縱然多年來殺人無數,縱然早已經麻木不仁。
但是,曹營的心里因為著當年的愧疚,還殘存著,最後的底線。
「你說什麼?」
葉凌展的語氣一沉,整個人的身上立刻散發出迫人的寒意來。
「若陛下執意如此,臣只能抗旨!」
曹營咬著牙,身體筆直的跪在大殿之中,他知道這一次自己絕不能再次見死不救。
那是大殿下的孩子,那也是皇後娘娘的血脈,那孩子的身上也留著夏家的血……
整個大殿安靜下來,安靜的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曹營一直跪在那里,沒有抬頭,也沒有動過一下。
良久之後,葉凌展突然間輕輕一笑︰「曹營,朕和你打個賭如何?」
「陛下?」
曹營一怔,這才抬頭看著那高高在上的男人。
此刻,葉凌展的語氣很輕,眉宇間也帶著笑意,甚至,曹營隱約的察覺到葉凌展眼眸深處的一抹安慰之色。
難道陛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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