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一些不為人知的奇聞異事 第五十章——追魂

作者 ︰ 明月竹葉青

乾隆十六年的初夏,陝、甘、滇、貴四省蝗災大旱不斷,莊稼十之**顆粒無收,受災之民眾數十萬計,皆家徒四壁無果月復之糧,往往一家都被餓死的也不在少數,以致民死大半父子相食,可謂淒慘難言。陝西褒城(即褒姒所出生之地)雖說只是一個人口不過萬余的小縣城,受災也頗重,已經連續三個月沒落過一滴雨水了,往日碧波蕩漾的褒水河現在都干涸見底,龜裂的河床上連一絲濕氣都沒有。山中田地隨之大片旱死,所居農戶無以為繼,只好扶老攜幼到城中來乞討要飯。這一日眾饑民順著古棧道來到雞頭關,這里也是進入褒城的必經之地,站在山頭上已經能隱約看見山下的縣城民居了。眼見褒城就在面前,眾饑民不由精神大振,爭先恐後的便欲通關而過。不料到了關口一看,卻發現那里站著七八個衙役卻將關口牢牢封住,說是縣太爺擔心饑民進入城中作亂,因此凡是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流民都不能過去。

眾饑民一听便炸了鍋,大家都是掙扎在生死線上的人,這好容易才看見一線希望,卻被縣太爺生生扼殺,如何能善罷甘休,于是眾人求得求,鬧的鬧,想讓把守的衙役手下留情放他們一條生路,可這些公差如狼似虎殘酷無情,任憑眾饑民苦苦哀求也不為所動,不僅如此領頭的衙役還對他們大聲斥罵,讓饑民順著原路折回,否則的話就要將鬧事的「歹人」統統拿下。眾人一見這伙衙役如此窮凶極惡,不由都群情激憤起來,幾個年輕人揮舞著胳膊大聲喊道︰「反正回去也是死,不如我們大伙沖過關去,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此言一出,眾人群相呼應,當即一擁而上奮力抬去攔路的木桿,眾衙役待要阻攔,卻不抵饑民人多勢眾,早被七歪八倒的推至一旁,眼睜睜的看著這些饑民沖關而去。為首的衙役又驚又駭,急忙命人騎上快馬下山去稟告縣太爺。這褒城的縣太爺姓許,剛剛到任不及半年,平日庸庸碌碌也沒什麼本事,只想著來此地做幾年的平安官就高升,因此生怕饑民進城惹下什麼亂子影響了他的前程,所以才在雞頭關上設卡,不料此舉反而卻激起了民變,只將他駭得是手抖腿顫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驚慌失措六神無主間,忽听守門的衙役來報說是本地的富戶馬振民求見,說是有辦法阻止災民進城。這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許縣令一听大喜,急忙命人將他請進內室。過不多時便有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的漢子走了進來,此人便是褒城首富馬振民,他本是廩生,早年以教讀起家,後又外出經商,逐漸累積出家財萬貫,不到四十歲已是此地的第一富戶了。他一見許縣令先躬身作了個禮,方才問道︰「在下听說災民已經沖過雞頭關馬上就要入城了?」許縣令滿面憂色道︰「正是。本官擔心他們入城之後作亂,所以為之一籌莫展。不知你可有什麼好的法子。」馬振民道︰「依在下看來,堵不如梳。」許縣令听罷眉頭一抬道︰「此話怎講?」馬振民徐徐道︰「與其在雞頭關設卡阻止他們入城,還不如在城邊設立粥廠賑濟災民,如此一來這些災民自不會進城,大人也就不必為此擔憂了。」許縣令聞听此言,不僅不喜反而沒好氣道︰「你當本官沒想過這法子?若是上面撥有賑災糧款,我早就這樣做了,還等得到你來說。如今沒有錢糧,讓我拿什麼來賑濟災民?」

馬振民一听便笑道︰「此事不難。大人莫要忘記我叫什麼名字。」徐縣令听他此言心中不由一動,他名為振民,振民即是賑民,莫非這馬大官人願意自己出銀子來賑濟災民不成?想至此處他滿面疑惑的問馬振民道︰「難道你的意思是……」馬振民見他一付將信將疑的樣子,不由笑道︰「大人莫疑,在下確有此意。」原來這馬振民出身貧寒,雖說為富一方,卻是心存善良,和那些不仁不義的奸商截然不同。眼見今歲大災,饑民流離失所,早就想開個粥廠賑濟災民,卻又怕官府責怪他越俎代庖,于是趁此事件才專門面見許縣令。果不出他所料,許縣令聞听此言欣喜萬分,想著有人替他出錢出糧賑災,既安撫了災民不致進城作亂,還能落個愛民如子的好名聲,如此一舉兩得的好事,豈有不應允之禮。他臉上愁雲一掃喜笑顏開,急步上前握住馬振民的手道︰「你真不愧是本地鄉紳的典範啊,就依你言。來年我定然上報為你請功。」馬振民笑道︰「這都是大人心地仁慈體貼民眾,在下不過是順手而勞罷了。」許縣令見他言語間還不貪功,心中更為歡喜,當即吩咐下去,命眾衙役隨他一起在城外三里處搭一個大大的粥棚,以此來賑濟災民。

眾饑民沖關而下本來心頭燒著一番怒火,準備進城來和許縣令說理,不料到了城邊卻發現有粥廠賑災,一腔怒火不由都化作了驚喜,紛紛蜂擁而上便要哄搶。馬振民眼見如此,便站在旁邊大聲呼喊讓他們排好隊,又照顧老弱病殘先打粥,方將眾饑民一一安頓下來。這粥廠一開就是兩月多,直到幾場大雨降下旱情稍解,眾饑民方才散去,此間果然秩序井然對城中居民秋毫無犯,許縣令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對馬振民是贊不絕口。而粥廠賑濟災民過萬,救人無數,方圓數十里之地的災民更是對馬振民感恩戴德,皆尊稱他為「馬菩薩」。這一年的秋天,馬振民正在家中閑坐,忽有一人上門求見,馬振民將他請入一看,原來是住在城西的鞋莊老板呂代強,馬振民見他愁眉苦臉似有什麼為難之事,便問他道︰「不知呂老板找我有何貴干?」呂代強猶豫再三數次欲言又止,馬振民心中不由感到奇怪,一再詢問下呂代強方才嘆口氣道︰「馬老板,我這次來是想將我的祖宅賣給您的。」

馬振民听罷心中吃了一驚,急忙問道︰「呂老板何出此言?」呂代強又重重嘆口氣道︰「不瞞您說,前段時間我到省城進貨,一時不慎受騙上當還吃了官司,最後好容易洗清冤屈,卻又花費了大把銀子,再加上本錢也虧的一干二淨,現在早已是債台高築,每日上門要債的絡繹不絕,將門檻都快踩斷了。若是這個月底我還不能還上銀子,只怕又要吃官司了。因此無奈之下,只能將祖宅賣掉,可這城中能出得起價錢的也只有您了,所以就來毛遂自薦,唐突之處還請見諒。」馬振民听罷才知事情緣由,他低頭思慮了一下,對呂代強道︰「你這祖宅所售何價?」呂代強看了看他,吞吞吐吐道︰「我那宅子您也知道,大小共是四間,再不成也值個四、五百兩銀子。」馬振民一听又沉吟片刻,忽對呂代強道︰「我看不如這樣,你這房子我出五百兩買了,再多借給你一百兩讓你去重操舊業,房契暫且先保管在我這里,若是你日後翻了本再贖回去,你看這樣如何?」呂代強一听此言喜不自勝,都說這馬振民是活菩薩,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可謂是名不虛傳啊。他低頭想了想又道︰「馬老板果然是宅心仁厚,呂某感激不盡。只是呂某還有一個小要求,盼您能應允。」馬振民道︰「但說不妨。」呂代強道︰「我此刻將房賣給您,除去還債之外已所余無多,眼看一家妻兒老小居無定所,只盼您能允許我們仍住在那里,就當是租借您的房子,也能暫且免去四處漂泊之苦。」馬振民一听便笑道︰「你那房子我本來就沒打算住,你們一家就還住在那里吧,至于租金麼,什麼時候有錢了再給也不遲。」當下便叫過保人立了字據,雙方銀契兩清,呂代強這才千恩萬謝的告辭而去了。

自買了房契之後馬振民就從來沒有過問過房子的事情,任由呂家人居住。開始呂代強每月還送點錢來說是租金,可半年後也不見他人影了,馬振民對此也不以為意,就讓他白白住著。馬家的僕人卻是心中不忿,說道哪有賣了房子還白白居住的道理,想要去呂家將租金要回來,馬振民得知後急忙阻止他們道︰「呂家之所以將祖宅賣給我,主要是因為他做生意虧了本,和那些因為生活奢侈好吃懶做敗了家的人不一樣,我也不是為了貪羨他家的祖居才買下來,只是為了解他一時的燃眉之急罷了。此時他不交租金自有為難之處,你們千萬不可上門催逼。」這番話說畢馬家的僕人才悻悻作罷。

如此又過了五年,一日呂代強忽然托人上門給馬振民帶話,說道做生意又虧了本,已無顏再見他,如今要攜妻帶子舉家外出,因此特來告知東家,將房子交回。馬振民聞听嗟嘆良久方才帶著家僕去看房子,不料到了呂家祖居卻大吃一驚,原來這幾間房子不僅室中空空不余一物,連門窗都被拆下,牆壁也為之損壞,唯余椽瓦而已。家僕見狀不由大怒道︰「讓他白住五年不交租金倒罷了,為何還要毀壞門窗牆壁,這呂代強實在是太可惡了。」馬振民聞听不僅不怒,反而對家僕道︰「生米難食拆室為炊,想必他的日子已過得夠苦了,能將房子還給我也不算違背道義,你們就不要再責怪他了吧。」眼看這房子殘破不堪已經無法居住,馬振民便決定找來工匠將其拆除,然後在原地再起新居。

到了拆除的那日他親自率領工匠前來,指揮著他們砸牆卸瓦拆梁搬磚,一直忙到中午才吃飯。這一日天氣頗為炎熱,眾人吃畢飯後都躺在地下小憩片刻,馬振民也倚在門口打起盹來。正迷糊間他忽听耳畔有人說道︰「此老正睡,可以將他魂魄攝走,以此來索要酒食。」語音將落,又听另一人道︰「萬萬不可。此老乃財帛星中的正人君子,若是攝取他的魂魄,恐怕要惹來禍端。」隨即又听幾人竊竊私語,不知在說些什麼。馬振民忽的一下便驚醒過來,他來不及多說,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去查點人數,果然發現少了一個叫劉九的泥水匠。眾人都很驚訝,說剛才劉九還在這里和他們一起休息,怎麼睜開眼就不見了,于是呼叫劉九的名字四處找尋,終于在呂家的廁所里發現了劉九,只是此刻他躺在地下口吐白沫昏迷不醒,似乎中了邪一般。

馬振民見狀急忙吩咐眾人將劉九抬到自己家中,接著才對他們說了剛才睡覺時所听到的鬼語,又道︰「此事必是呂家祖上怨我拆了他們的舊居,但又不敢禍祟我,所以才遷怒于劉九。」眾人听後皆驚訝不已。當晚馬振民便殺了只大公雞,又備上酒菜祭祀呂家的祖上,說道拆房也是迫不得已,請他們寬宏大量不要怪罪于旁人。可一晚過去劉九仍躺在船上昏迷不醒,沒有半分好轉。無奈之下馬振民只好讓家僕請來城中最有名的神漢。等這神漢來到馬家,一見到劉九的樣子便說此人是被鬼物迷了魂魄,即世人所說的魂不附體,唯有追魂才能將他救回。所謂追魂便是先備上豐富的祭品到城隍廟請神享用,再帶上一只大公雞,將病者的衣服裹在公雞身上,然後一路叫著病者的名字回到家中,據說如此便能將病者的魂魄追回來。

馬振民一听便依神漢所言備上禮品親自到城隍廟祭祀,待祭祀完畢,又命家僕抱著一只裹著劉九衣服的公雞一路大聲叫著劉九的名字回到了家中,一回家神漢便讓家僕將雞放至劉九床前,說也奇怪,雄雞剛剛落地,劉九便忽的一聲從床上坐起,撫著胸口對眾人道︰「總算是回來了。」馬振民聞听大奇,便問他何出此言,劉九道︰「東家有所不知。昨日我正在休息,忽然來了幾個相貌猙獰之人,一見我便訛詐說我欠了他們銀錢,要我歸還。我堅決不允,還與他們爭吵不休,這幾人大怒,便抓著我的頭發扯住我的衣襟,強行拉著我前行。正在苦不堪言之時忽然經過一個大衙門,從衙門中出來一個官吏模樣的人,先是大聲呵斥那幾人將他們全都趕走,接著又命我回家。可是我回頭一看只見來路昏天黑地全然不識,也不知如何歸家,于是便懇請官吏給我指引道路,那官吏道︰「你先在東廂房中等著,稍後自有人來引你回去。」說畢就轉身進去了。我四顧茫然外面一片渾噩,無奈之下只好依言進到東廂房,看見房內有一張狹長的桌子,桌子還帶有一個抽斗,抽斗中有竹牌一副,只是少了ど六這張牌。我坐在桌後實在無聊,便拿著竹牌自己玩了起來。過不多久忽听門外有人在大聲叫我的名字,我趕緊起身出門,卻見門口有一只色澤鮮亮的大鳳凰發出五彩光芒,一邊張嘴叫著我的名字一邊慢慢向前走去,我心中十分好奇,便跟在它的後面隨它而行,不意走著走著就回到這里來了。」

眾人听罷劉九之言心中都很詫異,馬振民更是驚奇不已,于是便又一個人親自回到城隍廟中查看,果見東廂房內有一張狹長的桌子,他打開桌子一看,里面赫然放著一副散亂的竹牌,他心中倍覺驚訝,又悄悄查點了一下,這副牌卻只有三十一張少了一張,而少的那張正是ど六那張牌。至此馬振民驚詫萬分咋舌不下,良久方道︰「看來劉九的魂魄果然在這里待過,鬼神之道不可謂不大啊。」待一回到家,他就命家僕買來紙錢等物在呂家祖居前焚化祭祀,自此以後也就沒有什麼怪事發生了。

孔子曾經說過︰「敬鬼神而遠之。」這個遠是避讓的意思,其實一個人若能立心以正,行己以恭,則不僅不必遠鬼神,鬼神反而會避讓他,如同文中所說一樣,鬼神之所以不敢禍祟馬振民,就是因為他是一個正人君子的緣故,所謂「好人有好報」,那是有因果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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