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懷禮其實一直都不善于或者說是故意避免跟家人表白心思,尤其是對姚士卿和姚懷瑾,上一輩的糾葛,讓姚懷禮在面對自己的父親和同父異母的弟弟時,總覺得很別扭,說不清是愛是恨。所以他從來都稱呼姚士卿為知府大人,也不從稱呼姚懷瑾為弟弟。
可這一次,是他自己的無心給不相干的人帶了無妄之災,偏偏他還不能憑借武力自己解決,無奈之下,姚懷禮只能央求姚士卿和姚懷瑾出面幫忙。
收拾好了棍棒刀槍,姚懷禮悶聲悶氣地把成衣鋪發生的事簡略地跟姚懷瑾說了一下,末了,有些窘迫地問︰「你說,這事兒該怎麼辦?」
「這有什麼難辦的?」姚懷瑾故意說,「大哥听之任之就行了。你本來就不喜王梅香,不跟她打招呼也是正常。李姑娘兩次幫了父親的大忙,你對她親近也是應該。」
姚懷禮沒有看出來姚懷瑾是故意打趣他,頓時著急了, 里啪啦地說了一通︰「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王梅香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劉文舉不想退婚,她就當街命人羞辱他;李姑娘的父親不過做了一首酸詩獻給她,她就暗地里把人打得兩個月下不了床。王大富又惦記著李家村的田地和糧食,先前因李姑娘捐糧一事查出了李家村的暗樁,壞了他的事,把他氣得鼻子都歪了。現在恩厚又故意用李姑娘去氣王梅香,新仇舊恨的,不知道他們還會使什麼手段對付李姑娘呢!」
姚懷瑾只是笑,等姚懷禮氣呼呼地說完,他這才笑道︰「要想大哥你細致入微地分析一件事,可不容易啊!」
姚懷禮聞言頓時明白過來,姚懷瑾這是故意打趣他呢,頓時面色有些發窘,氣得想要發作,直接暴走。
「可是,我覺得更難得的是,大哥你願意跟我說這麼多話。」姚懷瑾嘆息一聲,看著聞言怔住的姚懷禮誠摯地說︰「大哥,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是是非非的,誰對誰錯,哪能就分得那麼清?咱們到底是一家人,該和和睦睦才是!」
姚懷禮眼神瞟向別處,並不答話。
姚懷瑾見狀有些氣惱,要真是細究起來的話,姚懷禮的生母,如今的知府夫人劉氏又何嘗沒有過錯?要不是念著父親姚士卿渴望家和萬事興的苦心,想著母親王清慧臨終的殷殷囑咐,姚懷瑾如今見了劉氏只怕也是不假辭色,如何又能稱呼她一聲娘親?
兄弟倆都在生氣,靜靜地站在院子里,半晌沒有說話。
直到劉氏派丫鬟春兒來尋兩人吃飯,兄弟倆這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前後腳走出了院子。
姚懷禮和姚懷瑾暗自斗氣,李小嬋也正對著一臉喜色的李名遠和文嫻氣惱不已。
「相公,您是不知道,姚大公子對我們多好!」文嫻不知道是第幾次炫耀了,「他跟咱們小嬋熱絡地打招呼,還出錢給我們娘倆買衣服。」頓了頓,又有些遺憾地嘆息︰「就是小嬋這孩子太倔,非要把銀子退還給姚大公子,自己花錢。那可是足足二兩銀子呢!」
李名遠也是喜上眉梢,自打李小嬋私自將家產全部轉到她的名下之後,第一次笑臉對她說︰「小嬋啊,你什麼時候跟姚大公子這麼熟了?怎麼沒有听你跟爹提起過?」
李小嬋繃著臉,淡淡地說︰「捐糧的時候見過一面而已。許是姚大公子覺得我做了善事,隨手打賞而已。」
「這哪里是隨手?」文嫻抑制不住地開心,「分明是對你存了心思……」
「夠了!」李小嬋氣得面色漲紅,怒喝道︰「你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就別亂說話,小心禍從口出,到時候咱們一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文嫻和李名遠非但沒有被鎮住,反而意味深長地一笑,齊齊道︰「小嬋長大了,知道害羞了。你放心,我們也只是在家里說說,出去是不會亂說的。」
信你個大頭鬼!
想到李名遠那登峰造極好面子的性格,李小嬋就覺得頭大,盡管她覺得未必能說服兩人不再提此事,但還是盡量補救地解釋道︰「今日在店里的還有王梅香大小姐,她可是特地為了姚大公子去的,結果卻被我給攪合了,連一句話都沒能跟姚大公子說上,你說她恨不恨我?咱們家跟王家結下的仇怨還少嗎!」
李名遠一听「王梅香」三個字,頓時打了一個哆嗦,身上似乎還在隱隱作痛,但一想到姚懷禮對李小嬋的特別關照,他頓時又挺直了身子,不以為然地說︰「王家的大小姐又如何?在知府大人面前,就是她爹王大富也得夾著尾巴做人!」
李小嬋氣得牙根癢,反問道︰「難道你以為王家會因為忌憚知府大人,就不敢對我們這樣的小老百姓下手?別說姚大公子對我根本就沒有別的意思,就算是有,他一個不得知府大人歡心的填房的兒子,難道就能抵抗得住雄踞西川府多年的巨富王家?」
李名遠和文嫻都愣住了,這一層他們倒是沒有想過。不過很快兩人便釋然,勸起李小嬋來︰「左右有知府大人在,諒他王家也不敢做得太過。倒是小嬋你,應該趁機好好地交好姚大公子,要是這門親事真的落實下來,那咱們也就不用再懼怕王家了!」
李小嬋氣結,鬧了半天她算是白費唇舌了!
不得已,李小嬋退了一步,說︰「就算真的如此,那也得等姚大公子三媒六聘之後,咱們才敢說這樣的大話。不然的話……」
李小嬋警告地看了李名遠和文嫻一眼,兩人連忙點頭,表示了解事情的嚴重性,會暫時保守秘密的。
雖然得了李名遠和文嫻的連連保證,但是看著李名遠和文嫻眼底抑制不住的得意和歡喜,李小嬋還是覺得不安,心底又不禁惱起馬恩厚來,要不是在成衣鋪里,他故意拿她當炮灰擋在王梅香前面,也不會生出這樣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