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嫻本來因為李小嬋勸阻她去拜謝姚士卿,少了露臉的機會,就已經很惱怒她了;如今見李小嬋又指責自己,更是生氣,然而想到坊間流傳的劉氏的品性作為,便又膽怯了,只得憤憤不甘地將手里的東西,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見文嫻總算是不犯蠢了,李小嬋這才安下了心,收拾自己的房屋去了。
布置完屋子,李小嬋去文嫻屋子里一看,見她還沒有收拾好,便自去收拾臨時搭建好的灶房,準備做晚飯。誰知李小嬋鍋碗瓢勺的還沒有刷好,李名遠就喜氣洋洋地回來了。
見李小嬋正在收拾灶房準備做晚飯,李名遠忙過去說︰「別忙了,別做了!知府大人說了,一會兒咱們一家都過去,跟他們一家一起吃飯。廖雲清也去。」
李小嬋有些詫異姚士卿的舉動,他們一家畢竟只是暫時借住,且主從有別,姚士卿這個時候邀請他們一家同吃晚飯,也太抬舉他們了。
不過,既然是姚士卿的吩咐,李小嬋也拒絕不得,便去自己屋子里換了一身干淨整潔的衣服,到正屋里等著文嫻收拾打扮。
足足等了兩刻鐘,文嫻才收拾打扮好,雖然她一身樸素的衣服並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是臉上細細地上了一層粉,頭發也用頭油梳得光潔油亮,發髻上又插了一支明晃晃的金釵,妝容細致。
跟隨出來的李名遠見了,也不住地贊了幾聲,說是文嫻越來越有她剛成親時的風采了。說得文嫻不由地羞澀地垂首微笑,更是平添了幾絲風采。
李小嬋卻盯著文嫻頭上的金釵看了看,說︰「這金釵太富貴,只怕戴著不太好,跟咱們的家境,還有這身衣服都不相配。若是換成素潔的銀釵,倒是好一些。」
文嫻一听李小嬋挑剔自己的妝容穿戴。有些不滿了,嘟囔道︰「你一個小孩子,懂得什麼相配不相配的。這可是我當年壓箱底的嫁妝,最貴重的了!一會兒我們去跟知府大人一家同桌吃晚飯。總得鄭重一些,才顯得不失禮,也免得別人看輕了我們。」
李小嬋遙遙頭,說︰「知府大人是什麼樣的個性,家里伺候的人也不過幾個,他怎麼會喜歡這些奢華的裝飾?想當然,那知府夫人平日里的裝束只怕也是簡單樸素的。我見過知府夫人幾次,每次都是素雅大方的妝容,毫不奢華鋪張。再說了,知府夫人是什麼身份。又怎麼願意看著別人的妝扮越過她?」
文嫻還要辯駁,一旁的李名遠卻點點頭,對文嫻說︰「小嬋說得有道理,你趕快去屋子里把這只金釵換了,免得耽誤了時間。」
文嫻一听。只得不甘願地進屋去了。
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之後,文嫻戴著一支樸素簡單的舊銀釵出來了,臉上滿是不甘願。
「這麼看著,倒是比剛才更好看一些,通身相配。」李名遠贊了一句。
文嫻立刻就開心起來,自己左右看看,自覺地比剛才美了不少。看李小嬋時,臉上也有了笑影。
「咱們這就走吧。先去書房拜謝知府大人,再和大人一起去飯廳吃晚飯。」李名遠笑道,又認真地囑咐李小嬋和文嫻道︰「你們兩個沒有同知府大人一家一起吃過飯,到時候一定要謹言慎行,規規矩矩的。別冒冒失失地闖了禍。」
听李名遠這麼說,一直很激動卻並不擔心的文嫻突然緊張起來,拉著李名遠的衣袖,緊張地問︰「相公,萬一我一會兒緊張。出了差錯怎麼辦?」
倒是李小嬋,雖然心里因為劉氏一向對他們一家的敵視而緊張,但至少面子上還算是鎮定,只是在心里盤算著,一會兒怎麼樣才能不出狀況,要是萬一出了狀況,又該怎麼樣化解。
李名遠見文嫻一臉的緊張,又見李小嬋面上鎮定從容,不由地又生出一股「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感來,心情一好,便也不計較文嫻的小家子氣了,和氣地對文嫻微笑道︰「知府大人一家待人十分和善,從廖雲清總是與他們同桌吃飯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你一會兒先別緊張,要是不會的禮節,就先看別人怎麼做,你再跟著做就是了。」
但是,已經緊張起來的文嫻,哪里是李名遠一兩句話就能安撫好的。直到到了書房門口,文嫻一顆心還是撲通撲通地直跳。
剛到門口,就听見里面一陣歡聲笑語。
李名遠在外面大聲通報一聲,得了姚士卿的許可,就立刻領著文嫻和李小嬋兩人推門而入,施禮問安。
「見過大人。」李小嬋和文嫻齊齊問安。
姚士卿笑道︰「都起來吧。正好你們來了,晚飯一會兒就要開始了。」
「與大人同席,是我們一家的福分。」李名遠恭敬地說。
「哈哈哈,名遠還是如此客氣。」姚士卿笑得開懷,「此次秋收秋種,多虧了你每天奔波勞碌,為本官提供各村的動態,才能這麼順利地完成工作。今天晚宴,就當是本官給你辦的慶功宴了。」
李名遠連忙說︰「不敢勞碌大人,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廖雲清在一旁笑道︰「大人愛惜咱們這些下屬,咱們就真心承受了就是。」
「雲清說得對!」姚士卿笑道,又轉頭問姚懷瑾,「懷禮今晚回來沒有?」
姚懷瑾點點頭,說︰「大哥早上回來後,就一直待在文苑沒有出去。听說是那個叫賈茗的人,跟隨家里到處做生意,今兒一大早就離開了。大哥送走賈茗之後,自己在演武場待著沒事,就回來了。可巧,今天李先生一家也搬了過來,咱們正好吃個團圓飯。」
姚懷瑾最後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李名遠和文嫻听了他話里暗示的意思,都忍不住喜上眉梢。倒是李小嬋,只當是姚懷禮好不容易回家了,姚士卿一家人終于可以吃個團圓飯了,並沒有多想。
姚士卿看了看姚懷瑾,又看了看李小嬋,笑了笑,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看了廖雲清一眼。
廖雲清會意,點點頭,心想,既然姚士卿已經對李小嬋上了心,這往後,自己可得多多關注一下李小嬋和二位公子之間的互動了。
姚懷瑾和李小嬋兩個當事人,這會兒卻還不自知。
見人都到齊了,姚士卿便著人去問晚飯做好了沒有,順便去文苑招呼姚懷禮一聲,他則又和眾人聊了聊秋收秋種的那些事兒,順便也說了李家村有人舉報李小龍貪污受賄的事,下令定要嚴查不殆。
不一會兒,先前派去問飯的人回來回話說,晚飯已經做好了,正要擺去飯廳,只等著眾人落座了。
姚士卿便領著一眾人,浩浩蕩蕩地朝飯廳走去。
到了那兒,發現劉氏已經領著姚懷禮和姚馨兩兄妹等在那里了,姚士卿頓時笑容更深了。多久了,姚士卿自己都算不清,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大兒子姚懷禮了。大約是從那個叫賈茗的人出現開始,姚懷禮就一直賴在演武場不回來,弄得姚士卿為此事沒少生氣。
不過好在,現在一切都過去了,雨過天晴,父慈子孝,一家和睦。
姚士卿畢生所求,也不過如此而已。
只是可惜,姚士卿最想陪在身邊的那個人,已經永遠沉睡下去,再也醒不過來了。
想到去世多年的妻子王清慧,姚士卿不免又傷感了幾分。還好在一眾人熱熱鬧鬧的,姚士卿倒是很快便從傷感中走了出來,和大家說說笑笑,各自落座了。
很快就有人從廚房里將飯菜端上桌,滿滿地蓋住了桌面。
飯廳外,又另外設了一個小桌,菜色雖然少了一些,卻也算是豐盛,圍坐的是馬總管、廚娘巧娘和馬恩厚一家三口,還有門子大虎和平日里來回傳話的兩個小廝。本來大虎和那兩個小廝平日里並不在府衙住,不過因為今晚李小嬋一家搬入瞻遠院的事,比較忙,這才留下來吃了晚飯,等在府衙候命。
至于春兒和細柳,則留在飯廳伺候眾人吃飯。
大戶人家的排場,李小嬋和文嫻都沒有見過,再加上畢竟身份高低差得多,兩人難免有些緊張,每次都是偷偷看了劉氏如何動筷端杯,她們倆這才有樣學樣。雖然不自在,但是好在也沒有出什麼差錯。
比起李名遠一家三口的局促,廖雲清倒是自在得多了,雖然不像是在自家吃飯一般隨意,但是也沒有什麼拘謹的。就連一向注重身份高低區別的劉氏,對待廖雲清也是和顏悅色的。
李小嬋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自知自家和廖雲清比起來,不論是在姚士卿,還是在劉氏面前都是親疏有別的,又想到李名遠妄圖讓自己嫁給姚懷禮的事,只怕劉氏也有所耳聞,這才每次見了她都沒有好臉色,便打定主意,今後多做事,少說話,韜光養晦,免得招惹麻煩。
但是,有時候你想越是避免麻煩,這麻煩就越是往你身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