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聲音帶著風雨欲來的氣勢。
老太太皺著眉審視著面前的女子,很意外,不妖不媚,一雙清澈見底的鳳眼她看了一輩子人至少不會是心機深沉的女子,可是一想到這被人家不要了的女人還帶著拖油瓶,嫁給她的最喜歡的孫子,老太太就怎麼看怎麼不舒服了。
尤其是那雙鳳眸。
老太太皺著眉瞪著顧清彥,眼中意味不明。
顧清彥一听暗道要壞了,反駁道,「女乃女乃,五兒並沒有迷惑我。」
「老太婆,你說話客氣點。」顧老爺子偷偷地拽著老太太的袖子,低聲道。
「我是在問她。」老太太大聲對顧卿顏喝道,轉過頭不悅的瞥了顧老爺子一眼沒有作聲。
段小五此刻是明白了,來者不善。
老太太不是在五台山修行嗎?怎麼會突然回來,況且,老太太的這話里話外分明是回來之前就知道了自己。
難道是特地為自己回來的嗎?
段小五不禁揣測,或許老太太的回來不是個意外,家伙總有個強勢的老太太對誰最有好處呢?段小五的眼光瞥向周氏,卻見周氏木然的跪在地上,老太太竟然沒有讓她起來,似乎也不待見她。
段小五存了個警惕之心,老太太的態度不禁讓段小五有些頭疼,來者不善、目光中雖然沒有鄙視嘲諷不滿意之色確實明顯透漏出來的,甚至可以說是不客氣。
對,就是不客氣。
她終于明白東升之前的有些不安是為何了,哎,若是東升不待見老太太,自己尚且不用理會,態度不好是你家的事情,與自己無關,可如今——
段小五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顧清彥,她不得不顧忌著老太太。
她,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對真心待東升好的人,她不願也不能惡言相向,即是老太太心存誤會,她也該有個小輩的樣子來。
腦中飛速的轉了許久,現實中確是一瞬間的事,她明顯的能感覺出顧正的不屑、周氏或許是幸災樂禍的,老爺子說不上話,而顧清彥明顯是擔憂的眼神,段小五不卑不亢的福了一福,帶著誠懇道,「回老太太的話,潤玉雖然嫁過人,可是與東升是真心的,並沒有像外人傳言的那樣迷惑于他。」
老太太倒是對段小五有些側目了,這女子不驕不躁,對著自己不客氣的言語沒有生氣,反而看向自己的眼中透著尊敬之色,沒有哭天搶地的喊委屈,也沒有向身旁的孫子求助,只是淡淡的敘述事實一般,言辭如有所指,精明了一輩子如老太太一般的人物怎麼會听不出來其中的含義。
這女子是在點明有心人的挑撥呢!
老太太嚴厲的眼神若有若無的看向身後的一個微不起眼的嬤嬤,那個嬤嬤身子一顫,不由自主的求救一般看向周氏。
動作雖然細微,並沒有逃過段小五的眼楮,她瞬間明白,王嬤嬤曾經提醒過,周氏記恨上自己了,要提防著她,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會玩一招釜底抽薪。
古代的女人啊。
段小五心中冷笑。
「那是如何?」老太太不善的挑眉。
「女乃女乃,是這樣的。」顧清彥生怕小五受了委屈,急忙解釋了一遍,甚至將自己逼迫小五出嫁的事說出來。
「荒唐。」老太太用力的拍了拍桌子,面色很難看,看向顧清彥的眼光很是嚴厲,卻又有些無可奈何,「改天再收拾你。」
說完,仿佛才發現跪在地上的周氏一般,淡淡的道,「你起來吧,自古妻妾地位分明,我們顧家絕不會再出*妾滅妻的事。」
話里有話。
周氏不敢置信的看向老太太,直覺的很難堪,神色有些黯然。
「至于清和,打十板子吧。」老太太瞪了一眼顧正,淡淡的留下一句話,「我累了。」
「咱們走吧。」老爺子瞬間從背景牆變成真人,和老太太一左一右互相攙扶著,遠遠地還能听到顧老爺子的咕噥,「你說你,這麼大年紀了還當自己年輕呢?他們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顧清彥兩人回到卿玉齋,看向段小五的眼中有些歉意,「抱歉,五兒,讓你受委屈了,是我沒有考慮周到,女乃女乃她其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子。」
「沒事。」段小五用手指擋住顧清彥的口,「看得出來女乃女乃對你很好。」
那樣嚴厲嚴肅的女人,看向東升時眼楮卻是柔和中有些無可奈何。
「母親去世之後,我就在女乃女乃身邊長大,也幸得如此,繼母才不敢過分。」顧清彥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令段小五心疼,段小五握住顧清彥的手,「只要對我的東升好的人,我就對她好。」
兩人深情對視。
*****
周氏有些心灰意冷的倚在榻上,臉上火辣辣的難受。
木然的任由翠玲給她用冷毛巾冰敷,幽幽的道,「他為了一個*女子竟然狠心至此。」
打嫡妻,甚至要驅逐嫡子,若不是老太太回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男人變了心後竟然這般冷酷,滿心滿意的都是那個白蝶。
想到白蝶,周氏恨得牙癢癢,那張嘴太能搬弄是非,裝的楚楚可憐。
「夫人您不覺得二姨娘的胎兒有些蹊蹺嗎?」翠玲忍不住開口。
「你是說?」周氏想了想,猛地看向翠玲。
「夫人您想,二姨娘進門短短時間就懷上了,算算日子還是在飄香院懷上的呢,這女人若是有了孩子在高門中就相當于有了一層保障,愛護還來不及,怎麼能隨意與人吵架甚至動手,對方還是繼子,一個鬧不好可是會敗了名聲的。」翠玲將心中的疑問一層層說了出來,「奴婢有問過二少爺,二少爺肯定的說沒有推過二姨娘,自家少爺您還不相信嗎?那二姨娘為什麼要裝作摔倒滑胎呢?」
「你的意思是她的孩子可能不是侯爺的?」周氏心中一驚,霍的站起身。
「奴婢只是想不通。」翠玲並沒有明確的回答,只是輕輕跟上去,繼續給周氏敷臉,一邊道,「這件事,恐怕那二姨娘早就算計到了,栽贓給二少爺的。」
「我想起來了。」周氏腦中靈光一閃,那個在卿玉齋外魯莽的撞在自己身上的小丫鬟,陌生的臉,自己似乎從未見過,按理說府中的老人自己就算叫不出名字,也能臉熟,可是對于那個小丫鬟周氏絲毫不記得,皺著眉說道,「翠玲,你記得咱們在卿玉齋外撞見的那個臉生小丫鬟嗎?」
「夫人您是說?」不用周氏再說,翠玲已經懂了。
「你去查查那個小丫鬟,還有將清和叫來我房中,快點。」周氏連勝吩咐道。
「奴婢這就去。」翠玲也匆匆的離開了。
不一會兒,顧青和垂頭喪氣的走進周氏房中,面色有些憔悴,剛打完板子姿勢有些不自然,看著自己兒子蒼白的臉,周氏怎麼會不心疼,連忙上前拿個厚厚的墊子靠在兒子身後,「你這孩子,哎,疼不疼,告訴娘。」
「不疼。」顧青和齜牙咧嘴的道,只是他自小在盛*中長大,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想到那個白蝶神色有些復雜,臉色更加難看,听到娘說府中新進了一個姨娘叫白蝶,他就覺得不對勁兒,沖去一看,果然是那個女人。
顧青和恨恨的用拳頭砸了下桌子。
「以後不要那麼沖動了,那個女人不簡單。」周氏撫著顧青和蒼白的臉,想起剛才和翠玲的懷疑,周氏不禁問道,「你怎麼突然回家來了?」
周氏有些後悔,若不是和兒忽然回來,自己又說了不該說的話,和兒定然不會如此沖動,也就不會有以後的事情了。
「不是您叫我回來的嗎?」顧青和一臉驚訝,「您忘了嗎?」
周氏這下子什麼都明白了,假裝流產自始至終都是個算計。
好、好、好。
周氏連聲叫了三個好字,好算計、好算盤,自己爭了二十年算了二十年,最後卻在一個年輕女子身上吃虧,甚至還差了一點就害了自己的兒子。
周氏輕聲道,「以後切忌不要與她靠近,那女人的手段……你對付不了。」
在顧青和臨走之前,周氏不放心的囑咐著,顧青和臉色始終很難堪。
周氏不停地在屋中踱步,心中還有一絲不肯定,直到翠玲回來,急聲問道,「怎麼樣?」
「那個丫鬟是從二姨娘帶過來的兩個丫鬟之一。」翠玲深吸了一口氣肯定的說道。
「和兒說是咱們派人將他叫回來得。」周氏蒼白著臉說道。
「果真是二姨娘做的。」翠玲狠狠得說道,「恐怕那個丫鬟在大少女乃女乃門外撞見你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算計了,知道您大怒,然後冒充在咱們的人叫回二少爺,利用二少爺沖動易怒,然後假裝與二少爺發生口角,假裝流產。」
翠玲一字一句的分析道。
「只是,短短幾日就模透了和兒的脾氣秉性,甚至把這個都算計了進去,甚至讓我們有苦說不出,這女人太厲害了,是我們大意了。」周氏皺著眉。
「還好,老太太及時回來,後果不堪設想啊。」翠玲也是心有余悸的說道,「不過,二姨娘這段時間恐怕不會再敢出ど蛾子,那大少女乃女乃那邊?您打算怎麼做?」
「你去給哥哥送個信兒,讓他開始行動,要親口轉達,知道嗎?」周氏眼中浮現一抹精光。
「奴婢曉得。」翠玲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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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小姐上吊自盡了!
消息一下午就傳遍的了北京城?
「就是被抗旨拒婚的那個?」
「可不是,听說禮部侍郎周大人今兒在御書房老淚縱橫的哭訴啊。」
「當然著急了,誰的閨女誰不心急,沒了名聲,哪個正經人家還敢娶啊?」
「也是那麼回事。」
路邊兩個路人甲乙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
御書房。
顧清彥臉色鐵青的站在一側。
昭坤帝一臉為難。
「皇上,臣就這麼一個女兒啊,自從顧大人拒婚之後小女就茶飯不思,日漸消瘦,整日叨念著沒有名聲了還活著做什麼。」周定坤老淚縱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的好不可憐,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可見一片愛子之心,「今兒臣妻一個沒看住,這傻孩子竟然上吊自盡了,幸好臣發現的早,救了回來,若是小女真的去了,讓臣白發人送黑發人可怎麼活啊?」
「皇上,臣不想強求顧大人,顧大人重情重義,可是小女何其無辜啊?好歹也是一條性命啊,請您救救小女吧!」
「愛卿你想怎麼辦?」昭坤帝一臉為難和無奈,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將軍,當初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匆匆就下了聖旨。
「小女名聲已經壞了,只能跟著顧大人,不然哪家還敢娶小女呢?」周定坤一臉激動。
「皇上。」顧清彥跪在地上,急道,「臣不可能娶周家千金而休棄自己的糟糠之妻,請皇上三思。」
「皇上,小女名言此生生是顧家的人、死是顧家的鬼。」周定坤搖頭嘆息,「臣知顧大人與夫人鶼鰈情深,但臣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親生骨肉去送死啊,小女不求名分,即是為妾侍也是她的命啊。」
「周愛卿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情朕會給你個滿意答復的。」昭坤帝揮了揮手,等到周定坤退下之後,一雙鷹目看向顧清彥,有些疲憊,「你也下去考慮考慮吧,相信你應該是知道怎麼做。」
「皇上。」顧清彥皺眉。
「下去吧。」昭坤帝加重語氣。
顧清彥只得先行離開,面色十分難堪,一進侯府大門,門口有個嬤嬤正在等著他,正是老太太身邊的心月復趙嬤嬤,也是從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嬤嬤,十分親近,一見到他就開口道,「大少爺,老太太請您過去一趟呢。」
「我有些事」
顧清彥開口拒絕,他不用想都知道女乃女乃找他過去有什麼事,女乃女乃一生把名聲看得極重,事情鬧成這樣,十有**會逼著自己娶了那周家千金,對不起五兒自己是萬萬不願意的,一時又想不出好辦法,他只能先推月兌一下。
趙嬤嬤不氣不惱,微微一笑,「少女乃女乃也在老太太那。」
顧清彥身子一僵,隨即無奈的道,「走吧,嬤嬤。」
顧清彥進屋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段小五已經坐在老太太身邊了,頭低垂著,飛快的瞥了自己一眼,迅速的低頭,快的令顧清彥幾乎沒有看清楚她眼中的情緒,只是眼楮紅紅的,似有淚光。
段小五無聲的坐著,老太太忽然把自己找來,不容置喙的讓自己同意東升納妾,說那周家千金願意以妾侍的身份進門,她仿佛一瞬間被雷擊了一般,腦子嗡嗡叫一片空白。
她不願!
一千個不願意,試問哪個女人會同意與其他女人分享丈夫?即使東升的心不在那個女人身上,自己心中仍然有芥蒂。
段小五張了張口,面對老太太明顯不喜自己的面容,什麼都說不出來。
顧清彥心中一痛,然後看向老太太,無奈道,「女乃女乃,我知道您要說什麼,孫兒不能答應。」
「你的意思是眼睜睜的看著一條人命因為你們的高尚而逝?」老太太不動聲色的挑眉。
「」顧清彥無言以對。
「回答我。」老太太的語氣驀地嚴厲起來,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孫兒不可能娶孫家小姐。」顧清彥固執的重復道。
「不是讓你娶她,只是她進門只是妾侍,不會威脅到潤玉的地位。」老太太的瞄了段小五一眼。
「孫兒不會納妾,更不會為了無關人等傷了妻子的心。」顧清彥皺了皺眉。
「糊涂。」老太太重重的拍了桌子,恨鐵不成鋼的道,「女乃女乃從小就是這麼教導你的嗎?無視他人性命,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我們顧家一門忠烈,從來都是殺盡該殺之人,手中從未有過無辜人的性命,而你呢?你這樣顧得起顧家嗎?」
顧清彥沉默不語,段小五死死咬著嘴唇低著頭,老太太的話像是刀子一般,一刀一刀的割著自己的心,她心里揪著疼著,怕自己一開口淚珠就會掉下來。
老太太頓了頓,稍微平靜了一些,苦口婆心的勸道,「女乃女乃不是要拆散你們夫妻,自古哪個男子沒有妾侍?你爺爺、你父親、甚至是京城的世家子弟,只要你同意娶了周家小姐,對你也不損失什麼,相反還能解了當前的難題。」
「不損失什麼?」顧清彥悲涼的笑了,「當年繼母進門,娘親最終郁郁而終;紫嫣和清平進門,張氏死的不明不白,女乃女乃還要說不損失什麼嗎?前車之鑒,孫兒不想要別的女人,只想平平安安的度日,不想要卷進那些個是是非非中,女乃女乃,您是看著孫兒長大的,難道您還不了解孫兒心中的想法嗎?」
顧清彥激動地道,「孫兒知道您心中不滿意五兒的身份背景,可是孫兒是真心願意與她共度一生,只要您和五兒相處,一定會喜歡她的。」
「住口。」老太太怒叱道,「你糊涂了是不是?我現在說得不是喜不喜歡的事,人家姑娘的名節都已經敗在你身上了,你現在畏頭畏尾的說一大堆冠冕堂堂的話,還是那個我敢作敢當的孫子嗎?你太令我失望了,潤玉,你怎麼看?」
老太太把眼光看向段小五。
「女乃女乃。」顧清彥身子一僵,攥緊了拳,抗議的叫道。
「不要叫我女乃女乃,今兒我就明著告訴你,若是你真的敢做那壞人名聲、無情無義的事,讓顧家顏面掃地的話,我還不如一脖子吊死了,你女乃女乃我一生行得正坐得直,小棉襖寧可穿壞了也不願意讓人指指點點給戳壞了,我在問潤玉呢!潤玉,你是個懂事的,你告訴女乃女乃,你的意思是什麼?」
「老太太。」段小五困難的吞了一口口水,一出聲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的厲害,心如刀割,眼楮重重的閉上,嘴唇顫抖。
她的意見?
老太太尋死上吊的威脅東升納妾,她心中一萬個不願意,可若是老太太當真有些個好歹,她豈不是罪人了?
「女乃女乃,您不要逼迫她。」顧清彥頓時接過話茬,壓抑著怒氣,「您也是女人,哪個女人會歡天喜地給自己丈夫納妾的?」
「那你這是想逼死女乃女乃了?」老太太顫抖著手指指著顧清彥,眼中盡是失望之色,「趕緊滾。」
老太太無力的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顧清彥一把拉過段小五的手,深深地看了一眼老太太,「女乃女乃,您保重身體,孫兒晚上再來看您。」
段小五神情恍惚、被顧清彥一路牽著回到卿玉齋。
兩人走後,老太太無力的跌坐在榻上,有些傷心,口中喃喃道,「那女人究竟給我孫子灌了什麼**湯?他連女乃女乃都不要了,從前彥兒對我言听計從的,現在就是因為那雙眼楮嗎?」
老太太皺著眉,無力的用手撐著額頭。
「老太太,您太過心急了。」趙嬤嬤體貼的幫老太太調整好姿勢,耐心的勸道,「依老奴看,大少女乃女乃未必有您听得到不堪,您莫要忘了,寫信的人是夫人,送信的也是夫人的人,有些話只能听听,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的。」
「你是說」老太太緊緊蹙著眉頭。
「有您在,她未必敢動大少爺,對大少女乃女乃卻無所顧忌。」趙嬤嬤微微一笑,若有所指,有意提醒道,「您這次回來有沒有發現,大少爺似乎變得開朗了不少。」
那位不明不白的去世之後,大少爺過得怎麼樣的日子所有人都看在眼中,這次回來,趙嬤嬤發現,從前的少爺似乎又回來了,只怕與新少女乃女乃月兌不開關系吧。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坐視他毀人名聲,還會害了他自己的,一個男人有個三妻四妾算什麼?」老太太固執的道。
「哎。」趙嬤嬤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老太太一生強勢固執,愛惜羽毛,如今怕是一時半會轉不過這個彎來,老的固執、小的倔強,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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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兒。」顧清彥一進房門就將段小五緊緊抱在懷中,額頭埋進段小五的肩膀之中,悶悶的說道,「你莫要在意女乃女乃的話,我不會娶那個女人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段小五心里已經沒有了主意,只覺得先前的甜蜜似乎都不現實,一下子被打到現實之中,心里難受的令段小五幾欲發狂。
「你什麼意思?」顧清彥一下子推開段小五的肩膀,眼楮灼灼的盯著她。
「老太太以死相逼,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誰能承受得起?」段小五激動地將心里話都喊出來,「老太太那麼愛惜名聲又固執的人,萬一不,沒有萬一,若是真的出事,你我後半生都要活在內疚中,都注定要背負著沉重的包袱,還有那個周家小姐。」
段小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圈發紅,「若是真有那一天或許我。」
她可以離開,躲得遠遠的,她沒有那麼高尚的情操。
「不許你離開。」顧清彥死死地攥住段小五的肩膀低吼,眼楮猩紅,語意森冷,「我不許你離開,若是你離開——」
段小五神色黯淡,未盡之意突然令顧清彥害怕起來,他不敢想後果,不敢再想。
「怎麼樣?」段小五苦澀一笑。
「我不會放過你娘和段霖。」顧清彥氣得胸膛起伏。
段小五的心一下涼了,不堪的別過臉,不再說話。
兩人之間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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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旨謠言再一次傳得熙熙攘攘,幾人歡喜幾人愁。
三皇子府中,鶯兒听到下面奴婢的稟告,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喜色,急切地問道,「你確定你听到的是真的?」
「肯定不會有假。」小丫鬟碧玉得意的笑道,「這件事已經被傳成京城中的笑話了,周家小姐上吊未遂,顧家老太太氣得病倒了,奴婢可是有親戚在顧家當差的,听說老太太十分不喜歡新的大少女乃女乃,還以死相逼大少爺納妾呢!那位新的少女乃女乃快要倒霉了!怕會妥協同意呢!」
「若是如此」鶯兒解氣的喃喃自語,「那真是太好了,一會兒去領五兩銀子賞錢吧!」
「謝謝鶯夫人。」碧玉一臉喜色的道謝。
「只要你好好為本夫人辦事,肯定虧不了你。」鶯兒勾起唇角,越想越解氣,她恨不得馬上就站在她親愛的堂姐面前,看著她淒慘狼狽的樣子,她這樣的人也有今天,當年她得意洋洋的嘴臉在自己面前說的那句,‘只要你過的不好,我就放心了。’
這句話她一直記得,幾乎刻在骨中,早晚有一天她會親自還給她這句話,瞧不起自己的,都不會有好下場,鶯兒眼中恨意彌漫,手指緊緊的攪著手帕。
碧玉有些害怕的一激靈,避開了鶯兒的視線,再抬頭時,鶯夫人已經恢復了平日溫婉柔弱、楚楚可憐的樣子了。
碧玉自然不敢多嘴,主子們的事不是她一個小丫鬟可以多嘴的。
「爺回來了嗎?」鶯兒輕聲問道,手指輕輕撫著肚子,若是能懷上身孕,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算握在手心了。
「回夫人的話,還沒呢。」碧玉道。
「去炖一碗銀耳蓮子羹,一會兒隨我給爺送去。」鶯兒眼中滿是憧憬。
*****
段小五很是焦頭爛額,昨晚上她和東升去請安的時候老太太都沒有讓她進門,只是听趙嬤嬤說老太太固執的不肯松口,今兒開始連送去的飯也不用了,這麼大的年紀若是餓壞了可怎麼是好。
東升臉色十分難看,沒有說什麼就走了。
另一方面,段小五十分清楚,老太太這是篤定東升的孝心,逼他妥協呢,段小五有些無助,心更是煩躁的厲害。
沒想到一個意外的人竟然上門了。
段小五有些詫異的看著臉色蒼白的二姨娘白蝶,女人流產很傷身體,白蝶消瘦了很多,對著段小五道,「大少女乃女乃有些意外白蝶竟會來找您是嗎?」
「是有些意外。」段小五心思煩躁,根本就沒有心情和她寒暄,直接開門見山,「二姨娘今兒來是有事情吧?」
「不愧是大少女乃女乃,果然快人快語。」白蝶一掃過去柔若無骨的姿態,綻放出一個令段小五不算討厭的笑容,「我今天來是想和大少女乃女乃合作的。」
「我似乎與姨娘沒有交集。」段小五把玩著手中上等白玉做成的念珠,輕聲道。
「不。」白蝶神秘的勾唇一笑,眼楮微眯,「看來少女乃女乃還不知道自己的尷尬境地拜誰所賜呢?周家的事原本都已經平息下來,如今卻又鬧起來,大少女乃女乃沒有想過究竟是為何嗎?」
「是我們自己做的事,承擔後果也應當。」段小五心中一稟,不動聲色的道。
「非也,夫人前腳親自去禮部侍郎周定坤家,後腳派人去給老太太送信,只怕為了抹黑少女乃女乃也費了不少功夫呢,這一手釜底抽薪玩的漂亮。」白蝶輕蔑的低笑一聲,眼中似有恨意。
「我憑什麼相信你呢?」段小五反問。
心中卻已經暗暗驚訝,自己只是猜測這一切是周氏在背後搞的鬼,可如今白蝶卻說得十分肯定,她究竟是什麼人?
難道只是飄香院的頭牌這麼簡單嗎?
身邊每一個人似乎都有故事和背景,似乎都不簡單。
「我自有消息來源,如今上門當然是要標明我的誠意。」白蝶微微一笑,略帶深意的看向段小五,「只要大少女乃女乃相信我和你不是敵人,當然就有合作下去的可能。」
「你想怎麼做?」段小五反問。
「等。」白蝶眼中似有恨意,冷哼道,「周家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莫要看現在得意,早晚有他們哭的時候。」
待白蝶離開,段小五反復的想了一遍又一遍,仔細回想白蝶的每一句話和神態,越來越覺得白蝶不簡單,便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王嬤嬤、
王嬤嬤臉色微變,眼中光芒一閃,皺眉,「難道是」
憎恨周家的人,難道是與那個人有關?
「是什麼?」段小五詫異,王嬤嬤似乎知道些什麼,連忙追問。
「奴婢只是靈光一閃,也許是想錯了。」王嬤嬤搪塞道。
王嬤嬤的搪塞卻讓段小五加深了懷疑,只是見王嬤嬤一副不願多提的樣子,段小五心里多留了一個心眼,想到老太太那依舊不吃不喝,看來是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了,段小五心中有些苦澀,「老太太那」
「老太太過于固執。」王嬤嬤皺眉,「這樣下去恐怕不是長久之計啊,只會讓老太太對您印象越來越差,大少爺也是兩面為難,依奴婢看,那個周家姑娘能豁出臉面鬧成這樣,必定不是個省油的燈,還不如您主動賣老太太一個面子,給她一個台階下,就同意了那周家姑娘進門。」
「既然早知非省油燈,進門中豈不是要鬧事?」段小五心里一萬個不願意。
「不是省油的燈才好辦啊。」王嬤嬤眯起眼楮,「您就是擋了今天也擋不了明天,周氏如今記恨著您,白蝶與您不是敵人但也絕非咱們的朋友,听您今天描述,白蝶很有可能憎惡著周家,自然也想著那個周家千金進門,才會與您合作,如此說來白蝶進顧家很有可能是個預謀。」
「我也隱約有這個感覺。」段小五點點頭,仔細想想,白蝶怎麼會出現的那麼巧,這般順利的進門,還神不知鬼不覺的算計了周氏和顧青和一番,讓兩人有苦說不出。
「而且——」王嬤嬤一臉肯定的繼續說道,「我猜今兒白蝶過來的另一個意思就是想讓您同意周家千金進門,要不然,白蝶那般的心機就算憎恨周家怎麼可能露出那樣的馬腳讓您听到呢?」
「我——」段小五遲疑,嘴唇顫抖著沒開口。
「少女乃女乃,奴婢明白您的不願意。」王嬤嬤苦口婆心的勸道,「可是您要考慮,這不只是老太太的意思,皇上至今都沒有開口,您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嗎?皇上是等著大少爺自己想明白呢!」
段小五心煩意亂,如今想來確實如此,皇上在上一次出言幫腔,而這一次,什麼都沒有說,段小五陷入了沉默。
半餉。
段小五才無力的開口,「嬤嬤。」
「您想說什麼?」
「我想將沁兒送回泉陽城,這里,不安全了。」段小五不是忽然腦熱的,她已經考慮了幾天,周氏兩面三刀、白蝶心機深沉、老太太強勢固執,對自己又左右看不上,再加上一個未知的周家千金,段小五怕自己護不住沁兒。
而且孩子還小,段小五不得不考慮,若是有下人說了什麼難听的話,對小沁兒的心理傷害會多大,她就算是三頭六臂也有護不住的時候,她只是一個母親,下意識的去保護自己的孩子。
「您想好了嗎?」王嬤嬤看這段小五的眼光中有些憐惜。
「嗯。」段小五捂住臉,有種想哭的沖動,她多想沒有來到這京城,在那個小縣衙平平安安的度日,做著自己的小生意,過著數錢數到手抽筋的小日子。
「奴婢著日就去辦。」
不出意外。
段小五將自己的決定告訴顧清彥後,顧清彥渾身都籠罩著一層陰雲,眼中毫無笑意,就連身子都是僵硬的,語氣陰森森,一把將段小五,扔在榻上,「你現在是要把我推給別人嗎?你把我當做什麼了?段潤玉,你究竟長沒長心?我就差把心都掏給你了,你現在輕飄飄的說這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