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兼祧 第七回韓束獻錦囊之計傅澤明郎心有意(十二)

作者 ︰ 才下眉頭

只是這兩句才一出口,不說傅老爺子和傅澤明這樣飽讀詩書的,就是康敏都听出是新奇來了,「阿羨這兩句倒是生得很的。」

花羨魚這才記起,這是數年後柳依依的大作。

傅老爺子則口中不住反復念,越念越喜歡,道︰「好句,好句。乍一看樸實無華,平淡無奇,可細一品意境是何等雄渾闊大,後一句‘天涯共此時’,由景入情,又是何等的渾然天成。不用滿篇的金玉字眼堆砌之詞,亦能成佳句,方見功力。沒想到羨丫頭還是個深藏不露的。」

傅澤明自然也是驚艷不已的。

花羨魚那里敢居功的,忙道︰「真是羞煞死我了。這非我所作,不過是前番看書,偶得的兩句,才順口而出的。」

「就是偶得的,也是妹妹有這慧眼,不然為何世人都不知的,只你了。」傅澤明道。

傅澤明原以為只要花羨魚不嫌棄他的落魄潦倒,他便知足了,那里還敢奢望花羨魚能有同他談詞說賦,把酒吟詩的才情。

但今日之花羨魚,讓傅澤明覺著真是意外之喜的。

「好妹妹,你素日里還得了什麼好句子,一並說了吧。」傅澤明道。

花羨魚忙道︰「我如何能同哥哥們比的,日日以詩書為伍,我不過是偶爾得的一句兩句罷了,那里就真成你們這樣的文人雅客了。我看還是繼續行酒令的好,莫要辜負了這大好的月色才是。」

眾人一笑,繼續擰酒令,可傅澤明有心要听花羨魚說的,總巴不得酒令停花羨魚面前的。

也是不負傅澤明一心所系吧,總算又輪到花羨魚了,傅澤明忙道︰「往日是不知妹妹有這才學的,既然今日得知了,妹妹可不能再在成語俗話這樣簡單的上頭說了,只限詩詞歌賦的來接才是。」

康敏亦道︰「沒錯,不能放過她。這個死丫頭原來有這能耐的,可每每行酒令還一直扮豬吃老虎,在我們隊伍里糊弄過去的。如今算起來,她躲過多少罰酒的。今兒是不能再讓她蒙混過去了的。」

眾人一陣大笑。

花羨魚真是百口莫辯的。

花玄魚拿起酒杯灌了花羨魚一盞,「行了,趕緊說一個好的。」

花羨魚剛想隨便謅一個過去,就見傅澤明端來一大海,笑道︰「妹妹可要想清楚了,若不是個好的,可要吃了這一大海的。」

花羨魚四處躲的,「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說個好的就是了。」花羨魚只得搜腸刮肚的,所幸柳依依詩集留下的關于中秋和明月的詩詞,還真不少。

花羨魚便撿了首《折桂令中秋》,「一輪飛鏡誰磨?照徹乾坤,印透山河……」

才一念罷,大伙都叫好。

傅澤明欣喜道︰「果然好。」罷了,又問到底是那本書上的,誰人所作,尋根問底一番是難免的了。

花羨魚只得一一推說記不清了,或說是看的書實在雜,就連是在自己家看到的,還是康家看過的,都記不清了。

被逼得急了,花羨魚便杜撰一人名,把詞記這名下,又或說康家藏書眾多的事兒,把傅澤明給引開了。

但康家藏書不少確是實話,當初康老太太把大半個梁家的家當作了嫁妝的,書自然也在其中。

一听說康家藏書不少,傅澤明果然兩眼發亮,顧不上問花羨魚了,這才消停了。

但經此一番問答,花羨魚卻心頭得一計來,心道︰「若是將柳依依前世所作全部賦予旁人之名,公之于眾,柳依依能不能再創新奇,我是不知的,但只要‘那日’她不能再一鳴驚人,便足以。」想罷,花羨魚再無顧忌。

這夜也是都興致高,楚氏等都鬧得三更才睡,而花羨魚和傅澤明他們幾個小的,至四更才歇下。

起因是花羨魚念的一首《床前明月光》,令傅澤明憶起幼年父母尚在之時,他們家亦是這般合家歡樂,無憂無慮,可轉眼看如今,卻是家破人亡,淪落天涯。

再思及至今自己一事無成,傅澤明不禁任憑悲慟作祟,蒙頭吃起酒來。

酒意上了頭,傅澤明越性取來竹笛,吹出嗚嗚咽咽的悠揚來,讓人不禁肅然相對,默默听賞。

一曲罷,傅老爺子道︰「雖可听,但悲慟之意靡靡,實在不振。多則傷身了,只今日便罷了,日後再不可的。」

傅澤明執笛在手,欠身領了教訓道︰「祖父教訓得是。」

罷了,康敏起身道︰「我們老太太乏了,看時候也不早了,先生、師娘也要歇息了吧。」

傅老爺子也覺困頓上頭了,便點頭說要歇了。

康敏便道︰「阿玄、阿羨你們姊妹好生招呼澤明,我且安頓好先生他們便來。」

一將傅老爺子他們送走,花羨魚過來道︰「傅哥哥,我雖未經歷過,但到底也能體會你能有多少舊時的悲涼積在心里,終究成病的,不如借此發散出來才好,所以你只管由心而來。」

傅澤明因花羨魚的一番話,一時有了潸然之感。

花玄魚端來了暖酒,道︰「傅哥哥吃了這盅,暖暖身子再吹,。」

傅澤明一氣連吃了三杯酒才作罷,讓酒興越發了。

笛聲再傳來,雖依舊難舍靡靡不振,但平和了不少。

再看天上明月,已是細雨渺渺,雲遮月,卻難擋傅澤明的意興。

那夜多少早才安歇下的,傅澤明記不得了,只依稀記得酒後自己的狂態。

想罷,傅澤明急急起身洗漱,再去給長輩們晨省。

傅老爺子雖有怪罪傅澤明宿醉誤時,但念及他不過偶爾一回,在李師娘的勸說中,只教訓了幾句便作罷了。

用罷早飯,傅澤明又到楚氏這邊來,也才得了空問花羨魚姊妹倆昨夜的事兒,「我昨夜可是失禮了?」

花羨魚和花玄魚噗嗤一笑,道︰「傅哥哥可有別號了?若沒有,我們倒有一號送你。」

傅澤明訕訕道︰「妹妹們莫要再打趣我了。」

花羨魚道︰「非也。傅哥哥昨夜之舉,讓我想起‘黃菊枝頭生曉寒,人生莫放酒杯干。風前橫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這四句來,所以我和姐姐覺著‘狂狷居士’四字做你的別號,再貼切不過了。」

傅澤明心下一驚,沒想自己醉後竟原形畢露了,忙道︰「可有驚嚇到二位妹妹了?」

花玄魚道︰「那能的,倒是我們驚著你了,讓你安歇還不依,非要簪花譜笛到天明的。」

說著,花羨魚和花玄魚又笑了一回。

傅澤明不免又是一陣訕然,只是再想花羨魚的念的幾句,也是他沒听過的,便道︰「這首妹妹為何只念半闕?」

花羨魚道︰「那半闕便有些雜話了,我一姑娘家不好說出口的。」罷了,讓傅澤明伸出手來,在其掌心寫著。

花羨魚寫一句,傅澤明念一句,「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盡清歡。黃花白發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

罷了,傅澤明感慨道︰「這詞,非大隱于市的不羈狂士作不出來。」

花羨魚听了卻愣住了,心道︰「柳依依那里有半分狂士的樣兒了?」

傅澤明又道︰「不瞞妹妹說,我曾經做大少爺之時,就這侮世慢俗的狂態做派。只如今我才知道那不過是輕狂,與這位狂士的御霜之志比起,著實可笑了。」

花羨魚不禁又默然了,暗道︰「這柳依依又那來的什麼御霜之志?」

只是猛不防的,花羨魚記起這詞似乎正是柳依依為數年後的傅澤明所作。

那年傅澤明自持才學,持才傲物,不願同朝中庸庸無為之輩苟同,傲霜而立,一氣之下遠離都中,赴任南都。

也是那時韓束才同傅澤明結識了,而柳依依听聞傅澤明的所作所為,大為贊賞,這詞就那時的唱之作。

再看如今的傅澤明,想來也不過是他如今落難才掩了本性,狂狷孤傲才是他的真性情。

只是听傅澤明一句「非不羈狂士作不出來」,花羨魚一時對柳依依起了疑心,「的確是,若沒那樣的體悟,如何做出這樣狂浪之句來的?」

這廂花羨魚沉思默默,遠望別處的風景,那廂傅澤明含情脈脈,將她納入眼中自成風景。

也是恍惚間,忽聞琴聲綿長,有人低語輕唱,「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上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白日參辰現,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

花羨魚回頭,見傅澤明坐于琴後,懸腕撥弦,琴聲繞梁。

多少誓言真情在其中,都听出來的,唯獨花羨魚渾然不覺,一心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而大呼奇妙。

一曲罷,花羨魚道︰「這曲牌生得很,叫什麼?」

傅澤明道︰「《巫山一段雲》。」

花羨魚拍手稱奇道︰「正好,我這里有一首《上邪》,同傅哥哥這詞是對得上的。‘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傅澤明听聞不覺心中狂喜,心道︰「原來妹妹也是卿心如我心的。」

康敏扶著楚氏從正房出來,笑道︰「難怪俗語說,‘女大不中留’的,今日我算是明白了。」

說得傅澤明臉面一陣紅脹。

花羨魚怔了怔,再品兩人方才的詞句,這才後知後覺,竟然同傅澤明誓言暗許了,不禁是又羞,又愧,又悔的。

傅老爺子一面恨鐵不成鋼的神色從屋里出來了,「也罷,既然他們都有意,待澤明孝期一出,便定下吧。」

一听這話,花羨魚心中著實慌了,才要說話卻又撞進傅澤明滿是期許的眼中,一時又心中不忍,思思默默了起來。

待花羨魚再回過神來,兩家人已各留了信物,以做憑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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