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途便再館中闢出一處牆面,讓人刻上捐書人的姓名。
花氏藏書館開張之日,更有不少有識之士到場。
後來是去廣州親身經歷了盛事的傅老爺子、傅澤明和花淵魚,回來告訴的花羨魚,當日的盛況。
說那位如今已是花氏族學掌塾的名儒——喬中凱先生,當日便賦詩一首,出借了一卷《文館詞林》。
喬中凱先生是當場于館外白牆之上揮毫的,多少人也隨之賦作,可謂是盛況空前的。
原來花景途將當初花羨魚想法稍作了改動,只在館中閱讀者,依舊是無償的,且還附贈茶水。
但凡要出借書籍的,期限不得超過一月,一律在書館外白牆之上揮寫大作並留名。
牆上之作每月評比一回,人人可評,以松針為憑,月末看誰人之作下松針數最多,即為優者,年末再做總評,選出最佳者當下篆刻于館中內牆,永久保留。
余下不能得名次之作,便被粉刷掩蓋,復得白牆供後來者揮毫。
為拋磚引玉,花羨魚托花淵魚將好幾首詩也都抄于牆上了,屬名硯脂客。
而那幾首詩詞正是日後讓柳依依一鳴驚人之作,硯脂客也就是柳依依後來的字號。
也是傅澤明和花淵魚說得興致高昂,花羨魚和多日不出屋子的花玄魚听得高興。
這時,前頭來婆子來傳話,說︰「家學里的喬先生來了,老爺讓傅公子和大爺趕緊前頭去。」
他們是才說的喬中凱,喬中凱就到他們家來了,花羨魚便玩笑道︰「學里先生怎麼來了?可是哥哥在學里犯什麼事兒了,讓先生尋上門來告狀了?」
花淵魚不覺匆忙自省其身,兼之對老師的敬畏之心,心里便有些發虛了,毫無底氣道︰「少胡說。」
罷了,花淵魚和傅澤明略整衣冠,便往前頭去了。
花羨魚回頭同花玄魚說起話來,「姐姐近來可好些了?這一年來,你的身子是越發不如從前了,依我看就是你老在屋里憋的。常時出來走動走動,才好。」
同喜,原是康老太太跟前的丫頭。
當時花羨魚因女乃媽唐嬤嬤鬧,到底沒要成康老太太給的丫頭,只花玄魚得了同喜。
听花羨魚這般說,同喜便道︰「就是二小姐這話了。大小姐整日在屋里不是針黹,便是看書的。整日這麼慪著,好好的人都要被慪壞了的。」
如今花玄魚是越發的清瘦,見妹妹和丫鬟都這般說,只笑著卻不答言。
花羨魚知道姐姐這是因心病給鬧的,只是姻緣這事兒,她也無能為力的,唯有和姐姐多說話,望能讓姐姐的心開一開的。
再說前頭花廳。
此時廳內座上,花景途、傅老爺子和喬中凱正談笑寒暄。
傅澤明和花淵魚進去後,不敢造次,恭恭敬敬依禮而行。
禮畢,傅澤明和花淵魚也不敢坐,只侍立在旁。
喬中凱笑問花淵魚道︰「可是想我這番來,定是來告你狀的?」
花淵魚一時手足無措,只顧得上忙忙上前說不敢。
喬中凱又看了看傅澤明,對傅老爺子道︰「這便是您老的契孫兒?」
傅老爺子拿手點點傅澤明,十分不滿的樣子道︰「就這不成器的。」
喬中凱道︰「老爺子過謙了,那日在書館我可是瞧見了的,一首《年少詞》可見其志氣抱負不淺吶。」
傅澤明忙稱不過是不識世路的淺薄之見。
罷了,喬中凱又對花景途道︰「听聞你家還有一位硯脂客,其作當日多少人擊節稱贊的。女兒家能有這般才情,已是難得了。你們家也無愧是詩書風雅之家了。」
花景途听了一愣,「先生怎會以為硯脂客是女子?」
喬中凱一面笑,一面指尖點茶,幾上寫道︰「硯脂客,胭脂客,非女子不可的,你就莫要哄我了。」
花景途緊忙代兒女推辭名聲的。
又說了一會子閑話,喬中凱便要道明來意了。
見長輩有事相商,傅澤明和花淵魚便趕緊辭了出來。
只是在出來之時,傅澤明和花淵魚無意中听到喬中凱說得十分鄭重,道︰「能有如此書館是我學子之大幸,可見日後能出多少國之良才的。景途之功,日後不可估量。只是有一事兒,讓我心中不安,但有人卻勸我說不過是我杞人憂天罷了。可依我所見,到底還是‘防人之心不可無’的……」
後來的話,因傅澤明和花淵魚走遠了,便再听不到了。
那日喬中凱走後,傅老爺子和花景途秉燭商談。
次日花景途得了喬中凱的名帖,只身上了廣州,說是要去拜訪提督學政。
而劉知縣,因花景途創辦了藏書館,花家一時風頭無兩,而有所顧忌了。
回合浦後,劉知縣不得不將懸而未決的老翁橫死案給結了,開啟還珠堂歸還花景途。
後劉知縣再將當年其岳父案,定花晉明為主犯死罪,鄧三太太、花景貴和花如香為從者,男者發配充軍,女的一概沒入為官奴。
後來,花景途去給花晉明收拾後事時,竟連尸首都尋不到了。
花晉明雖為花氏子孫,只是他罪惡深重,已被宗族公議革除了名籍,故而如今死了也不得再入祖墳了。
花景途只得在花老太邊上堆一抔黃土,立塊碑便罷了。
梅子青要同花景貴和離,也是意料中的事兒。
花氏宗族並未為難梅子青,說什麼要什麼只要三房還剩下的都給她拿去了,但蝦仔卻是不能讓梅子青帶走的。
梅子青雖不舍蝦仔,但到底無法了的,只得留下了孩子。
不久後便听聞梅子青招贅她家中一佃戶作婿,另成家業了。
族中見蝦仔孤苦,倒有不少旁支願過繼蝦仔的。
只是當日花景途答應過花晉明,要為他這一支留一脈香火的,便同康敏商議要撫養蝦仔。
也是命中注定的吧,這時候花如玉被杜家休了回來。
花羨魚听麗娘她們說,那日大清早的,開門便見花如玉昏睡在門外,手里一紙幾乎被花如玉揉爛了的休書。
花如玉醒來後,還大喊大叫的直央告著不要打她,她這就去干活。
後來花如玉總算醒過神來了,又幾番哭得要昏死過去的。
花景途讓花淵魚去請朱大夫來,開了安神湯,給花如玉吃了這才得了安穩。
康敏趁這時讓人給花如玉洗漱更衣的,沒想發現花如玉竟遍體鱗傷,實在是慘不忍睹的。
到底是花家女兒,這般毫無兆頭的被休了回來,族中自然要去杜家問的。
當日花晉卿之妻,和康敏等人也去了。
原來還有張三女乃女乃的,可是張三女乃女乃卻以女兒是那家的二房為由,多有不便推辭了。
杜老財這幾年是越發不中用了,只余一口氣,苟延殘喘罷了。
所以杜家上下一概都是杜老財的婆娘把持著。
一听說花氏族人來興師問罪了,死蠢杜一撂下酒盅就要出去逞惡,直嚷著,「看他們能把我如何的。好說便罷,但凡敢有半句不好听的,都休怪我要將他們都打出去的。」
到底是杜老財的婆娘知道輕重,旁又有花雙魚柔順勸說,死蠢杜這才未施莽撞。
最後是花雙魚自告奮勇,出來應付的花氏族人。
這樣省了杜老財的婆娘多少事兒的,自然沒有不依的。
花氏眾人見是花雙魚,可憐她當初的遭遇,到底也未多刁難她,只問了緣由,便作罷了。
其實若真細細說來,若不是花如玉她自己自視過高,到底也不能有今日的。
就說自嫁給死蠢杜後,花如玉無一日不自怨自憐是所嫁非人了,任憑死蠢如何小心討好她,都瞧不上,更別提要給和顏悅色了。
起先花如玉做這般姿態,死蠢杜圖她是新鮮的,愛都愛不過來了,自然不與計較。
可日子一久,以死蠢杜那霸道的性子,那里還能容忍的。
再加之又逢三房禍事連連,花如玉還自以為是的,想要杜家救她娘家父母卻還不肯給好話,常對死蠢杜呼三喝四的,不是說死蠢杜是不長腦子的蠢物,就是說他是酒囊飯袋的廢物,連拿銀子打通關節救她父母這樣簡單的事兒都做不來,等等不給死蠢杜留情面的話。
死蠢杜一再被花如玉落了面子,且他原就是個分不清青紅皂白的糊涂人,有一回花如玉正好撞上死蠢杜吃了酒,當下花如玉就得了死蠢杜一頓好打。
花雙魚這些年同花如玉明爭暗斗,勢均力敵的,如今才見花如玉稍落下風,花雙魚如何還能放過的。
今兒煽風點火,火上澆油,明兒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花雙魚是全掛子武藝輪番上陣。
沒出幾日,死蠢杜就被挑唆著,把花如玉給攆到下房去住了。
起初花如玉自然是不肯的,也鬧過,只是那里敵得過死蠢杜不再憐香惜玉的拳打腳踢。
花雙魚一直以來都有要取花如玉而代之的心,眼見火候也足了,便暗中使計栽贓嫁禍,讓花如玉背了罪名,再攛掇了死蠢杜寫了休書,將花如玉趕出杜家去,讓她花雙魚獨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