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此依依非彼依依,韓太夫人擺壽宴(九)
廝見過後,秦夫人引裕郡王太妃、王妃和兩位伯侯誥命到福康堂上房更衣換常服。
韓太夫人亦要更衣,只是頭上的翟冠也不換,只身上改著朱紅彩繡如意雲紋和壽山福海紋樣的蟒服,便出來陪客了。
太妃當中上座,王妃左手上座,其余人一概按品級落座,韓太夫人末座作陪。
秦夫人、柳夫人和寧氏自然是不敢有座的,都站韓太夫人身後侍候著。
待熱茶點心用過一回,又說了一會子吉利話,太妃問道︰「你們家幾位小姐呢?怎的都不在?」
韓太夫人玩笑道︰「難得家里來那麼些親戚姊妹的,一時見了都顧著她們自己親熱去了,那里還想得不起我們來了。」
太妃就是喜歡同小輩說笑熱鬧的,便道︰「那正好請來,方熱鬧。」
韓太夫人回頭向秦夫人點點頭。
秦夫人領會,略辭了辭便出去了。
也就一盞茶的功夫,花羨魚姊妹、韓涵、韓芳、林蕊初、珍娘、惠娘,還有幾個花羨魚還叫不上名兒的韓家旁支姑娘,和楚家姑娘等,就到福康堂來了。
姑娘們魚貫而入,行過請安問好讓坐等事兒後,就見往日里厚重堂皇的福康堂內,添了多少豆蔻年華的青春靚麗。
太妃看著是越發喜歡了,起身下座,走到眾位姑娘們跟前。
韓太夫人一一指給太妃認。
旁人許是都記不得了,但林蕊初太妃卻是最清楚的。
自己兒子的軍需用度多少還得仰仗在戶部的林父,故而太妃待林蕊初和韓涵自然就與別人不同些了。
太妃親熱地拉著林蕊初的手,打量了她一回,道︰「這回倒是比上回好些了,但還是弱弱的。如今時氣不好,仔細別勾出舊病來才好。」
曾經花羨魚很是羨慕林蕊初,能得這樣的貴人青眼,只是如今再听太妃這番話,卻覺著林蕊初可憐了。
林蕊初是才大病初愈,只比往日差的,那里還能有好,可見不過是寒暄的客套話罷了。
少時,太妃便到了花羨魚和花玄魚跟前,太妃看了她們姊妹一會子,只道了聲,「好。」給了禮物便過去了。
花羨魚和花玄魚也不以為意,正所謂槍打出頭鳥,且如今花羨魚回想前世種種,已深知,這位太妃可非面上看到的這般溫和憐下,最是老謀深算的。
最後是楚家的幾位姑娘。
珍娘和惠娘是一心想借這機會嶄露頭角的,故而韓太夫人指出她們來時,這二位蹲福見了禮,便迫不及待道︰「上回民女有幸能得太妃教誨。民女家去後細想,太妃所言竟無一不是金科玉言。民女這一生都要受益不盡了,心內大為感激。今日能再見太妃,請太妃再受民女一拜。」
韓涵听了,面上的顏色換了換,只是礙于眾人面前,最終還是隱忍了下來,只說待秋後再算賬的。
只是太妃是什麼人,珍娘她們這樣的雖都不記得到底誰是誰了,但這樣小心奉迎,溜須拍馬的,太妃不知見過多少了。
可到底是貴冑之身,太妃不會也不屑給這樣的人難堪。
便見太妃笑道︰「難為你有這心,只今日是你姑祖母生辰,你只該給她磕頭,我就不好喧賓奪主了。」
眾人笑過一回,都歸了座。
韓涵睨視了珍娘姊妹一回,珍娘不論是面上還是心內,自然都不過了。
秦夫人因見一時來了這麼些姑娘,生怕有不周之處,忙又打發人將初透閣的綠蔭、留香,還有韓束的丫頭知時等人都叫了來侍候。
綠蔭和知時是大丫頭,自然比別人體面,秦夫人就讓她們這些大丫頭,給堂里的姑娘們獻茶獻果的。
說來也巧,正是知時給花羨魚獻的茶。
不說花羨魚見到知時恍惚了下,就是知時見到花羨魚也怔了一下。
茶獻罷,知時站花羨魚身後侍立著,深思默默的,可心里卻早不得安寧了,「那簪子怎麼和當日不知爺從那里得來的那支這般相似?只是不能夠吧,許是物有相似罷了。」
知時心內說是這般說了,卻怎麼都沒丟開。
此時,太妃正和姑娘們們說起,他們王府里的白梅開得好,有意要辦個尋春花會,邀請道︰「到時,姑娘們可要都去。」
姑娘們听了,自然是都高高興興答應了的。
只林蕊初听了卻道︰「若是只是賞花吃酒,未免單調,不若以梅為題,賦詩詞助興,這才雅。」
這下,韓涵那里還會不知林蕊初這是還不忘試探花羨魚姊妹的事兒的。
見如此,韓涵也忙贊同林蕊初的話。
太妃也是好詩詞的風雅之人,原來也有這意思,所以林蕊初這一提,她沒有不答應的了。
林蕊初見得逞,看向花羨魚姊妹,見她們兩人面上淡淡,不見多少興致,便問道︰「前番羨妹妹還嚷著要學詩詞,此番正好是機會,讓妹妹一展這些時日所學了。」
聞言,花羨魚愣了愣,心內忙忖度,雖不明為何林蕊初會忽然指名提她,但此時此刻她也不好不回的,只得小心說道︰「也不怕大家笑話。我和姐姐听聞南都城中人人好詩詞,每每總能出口成詩詞。我們姊妹對這些很是不通,就只知道個起承轉合,平仄虛實的對法,就唯恐有朝一日踫上了這樣的雅事,我們姊妹作不是個一二三來,丟丑事小,壞了大伙的興致便不好了。」
林蕊初及時看了韓涵一眼。
韓涵會意地點點頭,道︰「能知道這些就夠了,做不出來,大不了就多吃幾杯酒就是了,還能有誰笑話你的?」
眾人皆道就是這話。
花羨魚又道︰「各位姐姐這樣說,自然是好意。只是俗語說‘入鄉隨俗’,沒得還是會作詩的好,所以那日我才央告了府里的姐姐們教我作詩詞。可林姐姐卻謙稱作詩賦詞是男兒家的事兒,她不過是記得些前人佳作罷了,不敢說會作的。我一听,果然是有些道理的,便又向兄長請教。兄長卻言,‘讀詩詞不破千首,莫要擅開口。’我一听,覺著是這話,可後來傅家哥哥又說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莫要妄自菲薄,大膽做起來,多與人講究討論,這才有長進。’這下可把我說糊涂了。」
花羨魚說到此處,眾人也笑了。
笑罷,太妃問花羨魚道︰「那你到底听誰了的?」
花羨魚嘆了一氣,道︰「我只得去問父親。家父笑說兩位哥哥說的都有道理。不論作詩還是賦詞,總歸得有底蘊,故而前人詩作是要讀的,卻也不可雜了,只求能會心,方能得其中三昧。待到那時,就是不得上好之作,亦有幾分滋味了。再時常與人講究討論,就長進了。」
太妃听了連連點頭,「嗯,你父親說的才是道理。不知你父親都讓你看了什麼詩詞?」
花羨魚原來有意要說柳依依那幾首一鳴驚人之作的,可一想柳依依便在眼前,不好打草驚蛇的,花羨魚只得又另作了打算,將花氏藏書館中幾首就連喬中凱先生都贊許的詩作,誦了一遍。
在座眾人听了,細細品賞皆贊不絕口的。
這時韓涵悄聲對林蕊初道︰「你看,是多心了吧。」
林蕊初再不做聲了。
一旁的裕郡王王妃,想了一會子,道︰「這幾首我亦有耳聞,原是廣州花氏藏書館之作。花氏?你們姊妹亦姓花,難不成那藏書館,原就是你們家的?」
花羨魚姊妹齊聲回道︰「正是。」
王妃對太妃道︰「當初母妃和王爺听說藏書館的事兒,莫不道花家人此舉是功在千秋,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太妃連著點頭,對花羨魚和花玄魚道︰「原來就是你們家。這樣人家出來的娃兒,竟還敢說不通詩詞。」罷了,太妃又佯裝命令道︰「那日你們定要來,還得有好詩,不然我可要重罰。」
花羨魚姊妹笑著起身領命。
此時有人來回說韓束跪經回來,還給韓太夫人求來了一串保安康的佛珠,。
太妃听見,道︰「可是束哥兒來了?他可是好些日子沒到我們王府去了。」
韓太夫人回道︰「自廣東回來,便從軍投他父親麾下磨練去了。」
太妃也以為然,道︰「嗯,虎父無犬子,這才是我們將門子弟應該的。也讓他進來我瞧瞧吧。」罷了,太妃又看看四周,「在座都是他長輩,瞧著他長大的。姑娘們又都是他姊妹,都沒別人,就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少時,韓束略垂首躬身進來。
今日韓束是一身身二色金起花八團的箭袖,腰束金玉靈犀帶,腳上一雙粉底的朝靴,頭上是金翅紅纓的紫金冠,雋逸非常,英氣逼人。
林蕊初一時看得偷偷燻紅了臉面,赧然低下頭來,不禁想起她才來將軍府,初見韓束的景象來。
其實算起來,林蕊初沒比韓束小多少,不過相差一兩個月。
就在林蕊初十二歲那年,北都時氣嚴酷非常,林蕊初舊病新病不知添了多少,後來又听說北都縣郊有人得了時疫,還有擴展之勢。當下秦夫人的姐姐——林秦氏,就修書給秦夫人,送林蕊初到將軍府休養身子。
那時候,韓悼滑正欲借機會親近林蕊初之父,就沒有不答應的。
林蕊初記得,她才到將軍府時,秦夫人讓府中兄弟姊妹與她廝見。
那時韓束雖未長成,稚氣尚在,可行事言談卻十分穩妥了,待女孩兒又是難得的容讓,可見品行端正。
林蕊初底子弱,初到南都城便有些水土不服了,又勾起她多少舊病來,一時間延醫問藥的,添了多少麻煩與人的。
雖說她林蕊初有秦夫人愛護憐惜,可到底是外人,所以多少就有些閑言碎語傳了,只是未能近林蕊初的耳。
有一回,林蕊初從秦夫人院里出來,正好听到了這些背地里的話。
林蕊初是個有心,又有幾分傲氣,如何受得住這樣的閑話。
而當時韓束正好要去給秦夫人省晨也听到,勸解林蕊初不必理會放寬心的話,讓林蕊初很是受用。
那時,林蕊初便對韓束上心了。
如今男孩兒已長成,秦夫人時常玩笑說要她林蕊初做兒媳婦的話,林蕊初雖面上羞臊,總說不依的話,但心里是早認準了韓束這個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有親說花羨魚的那話是醋話。
如果花羨魚在剛一到將軍府見過林蕊初和柳依依後就說這話,是醋話是毋庸置疑的。
可她這是在到了將軍府快一個月了,也就是和韓束相安無事一個月後才說的這話,如果真有醋意,這反射弧度是不是也太長了。
按眉頭的原先的構想,其實她話里頭更多的應該是怨。
眉頭為什麼這麼說呢?
首先花羨魚是愛韓束是無可爭議的,但她恨韓束嗎?不,她恨的是柳依依,對韓束更多的是怨,不想再和韓束一起,而重蹈覆轍。
在上一卷卷末,眉頭借花如玉點明了那時候花羨魚對韓束的感情。花羨魚是將對韓束的愛與怨打包了,丟在角落讓自己不去想。
但花如玉只是一提韓束,她就破功了,所以她又捆嚴實了丟回那個角落。
這樣一種強行壓制的方式,有壓制自然得有爆發。
來到韓家後,韓束會不時在花羨魚眼前晃了,花羨魚總是回避逃避的那個,這樣壓制過頭了的愛與怨當然得有一次爆發才像話,但爆發完她又忙收斂了,所以她不敢再去看韓束。
其次,眉頭也是想順便借花羨魚的這次爆發,點一點明男女主角現在的感情狀態,不這樣根本無法寫他們的感情戲,兩人都在避嫌,沒交集。
這才是眉頭寫這梗的初衷。
也是眉頭文筆功力不足,沒表達清楚的原因吧,讓親們看出各種不同的意思來了。
為不佔用太多爪機黨的流量,眉頭打算在下一章的作者有說里說一說韓束這個人物。
接下來就要因簪子起點風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