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陰差陽錯相思局,各人姻緣各有命(六)
若是在舊年,作為親家的柳夫人倒還會去露個面,只是近來柳夫人一來身上不好,二則為著柳依依以後的出路憂愁,心里也不痛快,便說撿幾樣寓意福壽安康的做禮送去,就算完了。
韓芳听說後,早兩日便去勸說柳夫人了,「嫂子自嫁入我們家隨分從時,兢兢業業,縱無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年紀輕輕便孀居,心內唯剩侍親養女一念,能往來的親戚也就她娘家了。若果今年太太不去寧家祝壽,知道的才會明白太太的難處;不知道的那起子小人卻只會說是我們家要冷落親家了。寧家若听說了這些閑言碎語的,面上自然是不敢怪罪的,可心里又會怎麼想的,難免不會生分的。這般一來豈不是讓嫂子左右為難。」
柳夫人歪在榻上,半分都不想動彈,懶懶的有氣無力道︰「那依你說,我是非去不可了?」
韓芳忙又道︰「我的意思是,若太太實在不痛快,哪怕是讓我和柳妹妹,還有詩姐兒去走一遭,也比只打發個下人去送了禮就回的,強些。再者,柳妹妹近來總一人郁郁悶悶的,不如借這機會出去走動走動,散散悶,不然遲早嘔出病來。」
柳夫人這才有了想說話的氣力,「可不是,這幾日瞧依依她是越發要精神沒精神,要氣色沒氣色的。出門透透氣也好。」
所以到了寧太夫人壽誕這日,韓太夫人和秦夫人都只是隨了禮,只柳夫人扎掙著帶柳依依和韓芳,還有韓詩去寧府祝壽了。
韓束得知柳夫人病怏怏的,卻還要強作門面去賀壽,到底放心不下,便護送她們娘幾個去了。
到了寧府,來人不少熱鬧喧天,氣息渾濁的,柳夫人愈發不好受了。
寧太夫人知道柳夫人是強撐著過來的,只道這親家是十分禮遇他們家的,心中很是受用。
所以寧太夫人見離開席還有一些時候,便打發人引柳夫人和柳依依等人到他們家新建的小樓去安頓,待到入席了再請來就是了。
小樓是寧府另闢出來的一處獨立小花園,十分僻靜安寧,與前頭熱鬧截然不同。
月兌離了嘈雜,柳夫人這才能喘一口清靜氣,在小樓里間炕上靠著閉目養神。
韓芳這時候道︰「詩姐兒有我和柳妹妹看顧,就近四處走走散散心。請太太只管安心歇息。」
柳依依原是不想去的,可柳夫人閉著眼點點頭,直揮手讓她們去的,柳依依便不好再說別的了。
寧府這處小樓,除了這面闊三間的二層小樓,不遠處還有幾間小抱廈,其余便是山石池魚樹木,這樣的景致了。
出了小樓,韓芳便道︰「那里有幾處房舍,我們去那里坐坐就是了。」
柳依依唯恐寧府是知道她與寧氏不和,借這機會對她下什麼絆子,且現□邊又只有一個韓芳,到底放心不下,所以一听韓芳這話,越發謹慎了起來,「此地樹木蔥蘢,一眼也瞧不遠,你又是如何知道那里頭會有幾處房舍?」
韓芳這才察覺自己的言語有疏漏,但也不著急,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來過,自然就知道了。」
柳依依才不信韓芳的鬼話連篇,拉著她的丫頭畫絹隨便就坐小徑旁的假山石上了,道︰「我只在這歇歇腳就成了。芳姐姐要去,請自便就是了。」
韓芳氣得直咬牙,但面上卻不敢露,怕再引柳依依疑心,于是牽過韓詩來,道︰「既然柳妹妹不去,詩姐兒我們兩人去就是了。」
韓詩答應著,蹦蹦竄竄地跟韓芳到那抱廈廳去了。
只因韓府的女眷是寧太夫人請到此處歇息,前頭再忙也打發了燒水端茶的人來服侍。
韓芳和韓詩進抱廈廳去後,少時便有人奉茶上來了。
韓芳瞥了眼外頭,對韓詩道︰「詩姐兒,你表姑一人在外坐著也沒口熱茶吃,你捧一碗過去給她,可好?」
寧府的人听了忙道︰「那里敢勞動姐兒的,還是奴婢去吧。」
韓芳笑道︰「外頭姑娘正同我鬧性子,坐山石上也不願進來,山石寒涼潮重,如何能長坐的。我不過是想讓詩姐兒去請她進來罷了。」
寧府的人听了,直夸韓芳。
韓詩也是樂意的,小手捧著小茶托,身後跟著韓芳的丫頭喜鵲。
「表姑姑。」韓詩一路捧著小茶托,往前走幾步,又低頭看幾步腳下,十分小心翼翼。
听到韓詩喚她,柳依依回頭見狀,不禁笑道︰「詩姐兒可是給我表姑姑送茶來了。」
韓詩用力點頭,眼看就要到柳依依跟前了,不知怎麼的就忽然踩到了喜鵲的裙擺,一個腳下沒站住,連人帶茶碗一並向柳依依上身撲去了。
柳依依為去扶韓詩便來不及躲,被微燙的茶水給澆了一身。
喜鵲大聲叫了起來,「哎喲,柳姑娘你瞧瞧你這一身,這可怎麼得了,若讓人瞧見了成什麼體統。」
畫絹因去摘柳枝,離得有些遠自然便沒救下自己主子的衣裳,此時見喜鵲還在這大呼小叫的,張口道︰「真是敗事有余的東西,你成日家也是這麼大驚小怪,毛手毛腳地服侍芳姐兒的不成。」
韓芳的丫頭听了,冷笑道︰「得,我毛手毛腳的,自然是不配服侍柳姑娘的。既然如此,我便不添亂了,但還是勸姑娘一句,趕緊找他們寧府的人借一身衣裳才是要緊的。」
說畢,喜鵲抱起韓詩便往抱廈廳去了。
畫絹憤憤道︰「只怕她是故意的。」
柳依依那里會不知的,「回頭再同她們理論,趕緊找件衣裳給我換上才是。」
畫絹一面拿手絹給柳依依擦拭衣裙,一面道︰「來時就沒想到會得這意外的,便沒帶替換的衣裳來。看來是只得找寧家的人借了。」
柳依依道︰「那到抱廈去,讓他們家的人去給我借一身衣裳來。」
畫絹扶著柳依依往抱廈廳去找人。
才進抱廈廳,就見韓芳從里頭出來,「柳妹妹可有被燙著了?我已說過詩姐兒了,你別再怪她才好,她到底還小。柳妹妹也先別著急,我已打發寧府的人去給你借一身衣裳了,一會子就來。柳妹妹趕緊進來躲一躲,我去回太太一聲。」說著,韓芳帶著喜鵲就奔小樓去了。
柳依依以為韓芳千方百計將她引到這小樓來,里頭定有詭計,但沒想到韓芳會走得這般干脆利索,便越發起疑了,只打發畫絹先進去查看。
一看里頭的香爐,二查門窗外可藏有什麼不軌的男子。
待畫絹細細看過後,柳依依這才敢進去。
韓詩低著頭,不敢看柳依依。
柳依依則可憐韓詩一再被韓芳利用,那里還會怪罪她的,便哄逗起韓詩來。
而韓芳忙忙就打發喜鵲去請寧化,自己則往小樓去,見守在小樓外柳夫人的丫頭,又打發她去尋一身衣裳來。
再無第二個人在了,韓芳這才輕手輕腳進小樓去,也不敢驚動了柳夫人,拿起一盞涼茶往自己身上倒去,然後開始輕解羅衫。
沒一盞茶的功夫,寧化便在喜鵲的引領下往小樓這里來了。
柳夫人到底也在這里,寧化便打算先去給柳夫人請安全了禮數,再找柳依依一訴衷腸也不遲。
喜鵲便說柳夫人在小樓里安歇,讓寧化直管進去就是了。
寧化也不敢魯莽,先在小樓外稟告了一聲,「小佷寧化,特來請安了。」
柳夫人正睡著朦朧,听到人聲,雖不耐煩見,到底還是道︰「可是寧化?進來吧。」
寧化這才敢推門而進,只是沒想才進去掩了門,就听到有人尖叫,「啊,出去出去。」
不單寧化,柳夫人也被嚇了一跳才要教訓人,就見韓芳衣冠不整蜷縮在對面的屋里,寧化則愣在當場。
柳夫人忙喝道︰「你們在做什麼?」
听到這一聲,不論是先前不知道被韓芳打發去做什麼的寧府下人,還是柳夫人的丫頭等人,就這會子都涌了進來。
韓芳頓時大哭而起,「我活不得了。」說罷作勢就要一頭踫死。
丫頭僕婦們自然要攔的,好一陣兵荒馬亂後,柳夫人這才制住了局面,問清緣故。
韓芳抽噎道︰「我和柳妹妹原是在抱廈廳吃茶歇腳,只是不小心被茶水濕了衣裙,這才躲回小樓,待人去取來衣裳再換上。沒曾想這時候,寧公子……寧公子……便……」末處韓芳又哭了起來,好不傷心。
韓芳的話被柳夫人的丫頭證實了。
寧化只覺好不無辜,也懊悔不已,心內直說韓芳的丫頭找來,只管讓她領去抱廈廳隔門說話就是了,非要來小樓請安多此一舉,這下可不得了。
柳夫人雖不喜韓芳,但到底韓芳也是韓家的女兒,出了這樣的事兒也是要給韓芳做主的。
于是柳夫人對寧化道︰「出了這樣的事兒,你讓芳姐兒日後還怎麼見人?叫你父母長輩來,今日無論如何得給我們家一個說法。」
寧化無法,只得去請父母長輩。
柳依依在抱廈廳小心提防,沒想最後卻是小樓那里鬧出名堂來了,令她十分不解。
寧夫人听說這事後,自知是寧化理虧,來了直給柳夫人賠禮告罪的。
韓芳在里屋听著外頭柳夫人和寧太夫人說,面上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心里卻道︰「事到如今,必定要寧化娶了我,方能圓滿。」
韓芳是越想越美,只是「智者千慮」,還「必有一失」的,莫說她只是這樣的小聰明。
可將軍府和寧府都非貧賤之家,寧氏已嫁入將軍府了,韓芳再嫁寧化,韓寧兩家便有換親之嫌了。
不管是將軍府,還是寧府,都丟不起這人。
而柳夫人也是個不擅拿主意的人,最後也坐不住了,只喊著家去回明韓太夫人再做道理。
罷了,柳夫人就要走,寧夫人也不好再留了。
前頭正是熱鬧時,忙忙從前頭去到底扎眼,且韓芳如今又是這麼一個形景的。
寧夫人只得讓人叫韓束將將軍府的車馬直接趕到小樓來,接了柳夫人她們從後門走。
韓束還不知道這里頭的深淺,只以為柳夫人身子不適,要提早家去,于是趕來車子接了柳夫人和韓芳後,又往抱廈廳去接柳依依和韓詩。
柳依依因一直等不到寧府的人拿衣裳來給她換,便月兌了外頭最羅紗的鶴氅,本還要月兌直粘在腿上的馬面裙,只是畫絹不許,柳依依只得作罷。
這時候韓束請柳依依和韓詩出來上車回府,柳依依便這樣子就出來了。
韓束沒想柳依依會這樣狼狽就出來,怔了怔後忙又掉過臉去。
柳夫人見了一驚一乍的,道︰「依依你怎麼也成這副模樣了?怎麼一個兩個都是不省心的。這要是傳出去,可怎麼得了。」
一面哭,一面說教了一會子,柳夫人忽然就靈機一動,大叫道︰「束哥兒。」
作者有話要說︰電腦拿回來了,他們都到家了,我開車又過去追回來的,不然星期六那天我也不會停更了,耽誤了我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