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嘯,他痛的哼了一聲,全身都抖得厲害。那條全身岩石鎧甲包裹的蟒蛇,咬著他的肩膀,把他餃出了山壁。他疼的抽了抽。「真是禍不單行,走了一個蜥蜴,又來個蟒蛇……」那條巨蟒把他餃在半空,黑暗中,兩團綠幽幽的鬼火緩緩湊到了他的面前,他目光一凝,頓時恍然大悟︰「不是又來了一條蛇,是莽尾蛇蜥!」他齜牙笑了笑,頓時心安了幾分,就怕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知道了,搞起來就容易了。
《玄兵大荒經》有載︰蟒尾蛇蜥,棲于萬丈絕壁,生性凶猛。目燃幽火,夜視如晝,不識靜物,懼光線。其尾如蛇,堅如纓槍,壽至千年,其尾三分,壽至萬年,其尾六分,銅皮鐵骨,一身寶材。其舌可鍛鞭,其尾可造槍,其皮可制甲,妙用無窮。只是不知這只蜥蜴有幾條尾巴,千年的蟒尾蛇蜥,可是相當于一個兵氣皇級的兵者。
「你休想如意,休想!」
他突然狂笑著,聲音穿透四野,在深谷岩壁間回蕩。有腥風撲面而來,他被餃住的的手臂吃力的動了動,鎮龍劍似乎感覺到了主人的心意,傳來一聲低吟。有血滴落,他卻笑著,絲毫不顧及距離那雙綠幽幽的眼楮越來越近。「管你是什麼千年蜥蜴,萬年王八,不過是個怕光的瞎子。」他笑著,算準了距離,鎮龍突然變了個手勢。蟒尾蛇蜥的眼楮就在眼前,血口慢慢張開,蟒尾蛇蜥似乎學乖了,這次嘴沒張那麼大,他卻笑得更得意了︰「我得活著。」他忍著劇痛,吃力的抬起了鎮龍,他幾乎將身體剩余的全部兵氣都灌入到了鎮龍劍里,那一瞬間,金色的光輝,照耀世間,仿佛正午的驕陽。
淒厲獸吼回蕩深谷絕壁,又一聲巨石落入山澗的悶響,金光散去,黑暗再次淹沒世界,山風呼嘯,黑暗中他劇烈的喘息,劫後余生,身心俱疲。那一劍,決定生死,不是它死,就是己亡!蟒尾蛇蜥生性喜好陰涼,晝伏夜出,居于萬丈絕壁,三尾則有千年的壽命,那一身堅硬的鱗甲,刀槍不入,尋常兵者根本無法傷其分毫,皇級的兵者方才有能力破其厚重的岩甲。以他現在的修行,要不是那畜生張著嘴,口腔有些女敕肉,借著鎮龍神兵的神威,對它造成了些許傷害,否則想對它造成傷害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蟒尾蛇蜥雖然厲害,卻也不是全無缺點,它晝伏夜出,怕光,晚上雖然視力好,但白天就是個睜眼瞎。他剛才那一擊,他幾乎灌注了全身的兵氣,凝聚了那一片強光,不能造成傷害,就只能利用其弱點,否則一分勝算都沒有。唯有落下個殞命的下場。
他深深喘息,渾身劇痛,只感覺陣陣眩暈侵襲著大腦,整個人不斷地向下墜去。他咬緊牙關,將右手竹簍用力往肩頭一跨,左手同時發力,黑暗之中,他對著自己的身體幾處學位點了幾下,頓時整個人清醒了幾分,他眼神澄澈明亮,整個人發出一聲怒吼︰「呀……」那一聲,彷如雷神震怒,左手的鎮龍,寒光閃爍中,狠狠插入了岩壁。狂風呼嘯,卻掩蓋不住那刺耳的摩擦聲。四濺的火星成了寒夜絕壁唯一的輝光,神兵威能,震撼如斯,少年氣概,狂傲如此!鎮龍深深沒入岩壁,借著散去的火星,一道深痕直直延伸,長達數百米。他卻絲毫不敢怠慢,那可是蟒尾蛇蜥,千年的壽命,絕壁之上的王者,絕對沒那麼容易死去!
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整個人頓時清醒了不少,四下望去,心中不免有些苦澀,深深地黑暗里,萬丈絕壁,距離登頂,不知又遠了多少。他緊咬著牙,滿眼都是不屈的意志︰「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
他左右看了看,不敢多做耽擱,那蟒尾蛇蜥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過來,再對上那畜生,他恐怕自己再無回天之力了。他牙一咬,心一橫,臉上閃過一抹狠色!「富貴險中求,想活命,要冒點風險了。」他一雙眼楮眨了眨,閃過一團精光。縱身一躍,頓時抓住了距離他最近的一根藤條,身體還沒穩當,他倒抽了一口涼氣,渾身冷汗涔涔,雖然封閉了一些穴道,但疼痛還是讓他渾身抽了一下。他不敢多做停頓,快速向上攀爬了一段,然後停下來將鎮龍插入岩壁,他抓住手中藤條往鎮龍的劍身一纏,藤條無聲折斷。他快速將藤條纏在鎮龍的劍柄上,打了個死結︰「鎮龍,靠你了。」他說完也不遲疑,拔出鎮龍,目光疾閃,瞅準了黑暗中一處位置,手臂掄圓,用力將鎮龍拋了出去。等到藤條繃直了,他想也不想,手中拽了兩下,抓住藤條尾部,往腰間纏繞兩圈,固定了下竹簍,然後抓著一部分藤條,整個人跟蕩秋千一樣,在萬丈絕壁上,像個鐘擺一樣,左右奔跑了起來,一時間,縱使萬丈絕壁,竟讓他如履平地。他跑了兩三回,人是越跑越高,他猛然停住,手中發力,狠狠一拽,鎮龍一聲清嘯,碎石一片,火花四濺。順著他的走勢,鎮龍在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好似龍吟,然後再次深深沒入了岩壁!他整個人,抓緊手中的藤條,急急跑了起來。
她一雙美目仿佛迷醉,心里仿佛有火在燒,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生死絕境不能讓他退步分毫,實力懸殊不能讓他畏懼半分,萬丈絕壁,生逢絕路,他不屈不退,頭顱高昂!「娘親,孩兒這一生是不是可以無悔了……。」她深深凝望,人已迷茫。
風未止,人未停,夜漸散。
他氣息已經有些亂,若是平常,再多的體力運動他也不會喘的如此厲害,只是眼下被莽尾蛇蜥傷了筋骨,甚至內月復也受了創傷,他意志再怎麼堅定,也有些筋疲力竭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深谷古漆黑一片,仿佛深淵一般,卻沒見那莽尾蛇蜥再次追上來。他抬頭,最多只有五百米就可以登頂了。他使勁兒喘了幾口,牙一咬,人再次跑了起來,風停了,月兒只剩一彎白牙,天漸漸放亮,他幾乎用盡了所有的氣力,一只手,攀上封頂那片無數歲月來,未曾有人踫觸的岩石。
遠處有光,在天的盡頭疾馳而來,他躺在那里,渾身的力氣如抽絲剝繭一點點離去。鎮龍內傳來淡淡灼熱,溫養主人的經脈,要救她,只剩四天了……
看著他蒼白干裂的嘴唇,她心里有一陣恍惚,萬丈絕壁上他不離不棄,一個小小兵者入門,征服的除了萬丈絕壁還有什麼,是什麼在一顆柔弱的心里,輕輕地刺了一下?
他緩緩起身,時間不容耽擱,他轉頭看了看她,微微笑了笑,似乎想要說什麼,他張了張嘴,下一刻,那個竹簍,那個美麗的人,如風消失在自己眼前。他目眥欲裂,瞬間臉上一片潮紅,抓起鎮龍,他想也不想,縱身跳下了萬丈懸崖……
是什麼讓你深深眷戀,有什麼讓你深深眷戀,什麼讓你執著至死不肯放棄,深深地絕望里,一生無悔了吧,可為什麼,仍有那麼一個陌生的,不知姓名的男子,縱身一躍,雖死不悔,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卻無關風與月,她眼里有淚,心里在笑,她不甘,不想自己的人生就此結束了。
深谷里黑暗退潮,絕壁上冷風頓足,恍惚里他人似是熟睡,只是那只手,卻緊緊抓著藤條,半分不肯放棄!滑落,滑落,花落!手已是皮開肉綻了吧,那鮮紅如花一般的艷紅,滴落在她的臉,他另一只手緊摟著她的腰肢往上,胸口的嫣紅是他的還是她的,她眼里有淚,心里有火,他的手抖了抖,她向下掉了幾分,竹簍已經不在,衣服碎裂大片,他猛地睜開眼,手臂一動,頓時鑽心的疼,他手中一軟,力氣頓時散了,一個沒抓住,整個人直直掉了下去,疼痛讓他清醒了幾分!那是什麼樣的眼神,仿佛在說︰「你放手吧,放手吧!」有淚在空氣里四散,藤條染成了朱紅,他的手顫抖著,再也抓不住,卻仍舊抓著,他雙目赤紅,口中含血,竟然用牙齒咬緊了藤條!人在空中擺動,淚在空中拋灑,血在空中沸騰,黑夜漸散,黑暗中兩團幽冥的綠火熊熊燃燒,直要噬人!他心里狂吼著︰「你休想,休想……!」
他將渾身冰涼的人往上提了提,讓她雙腿坐在自己的臂彎,另一只手抓緊藤條,狠狠往手腕纏了兩圈,他不管身後早已被怒火燃燒的莽尾蛇蜥,全身的力氣都在此刻燃燒,整個人如風一般奔跑起來,一次,兩次,三次,四次……他的猛地停住,一聲雷鳴的怒吼︰「呀……」她整個人向上飛去,在風中如一朵柔美的花兒,在漸漸灑落的金色里,如九天的仙子,消失在聖潔的光輝里。
這一生你為誰流淚,這一世你為誰動心,如果還有如果,你可願意?
她靜靜地躺在絕壁之巔,如風中的百合一般靜美。陽光將最後一縷黑暗驅逐,她毫無血色的臉上有一絲痛苦,眼角的淚,滾燙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