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暖,周圍卻彌漫著淡淡的清冷寒意,他緩緩睜開眼,眼中多了幾分光芒,卻仍然掩蓋不了深處的疲憊,他抱著懷中風華盡失的女子,再次向著雪山的位置邁開了腳步,可當看到她的眼楮,那漆黑幾乎如墨一般的眼眶里,那雙眼楮已久明亮如星辰,盯著他,一眨不眨。他心里頓時又有了幾分豪情︰「我從不騙好女人的。」他想。還有兩天,他腳下生風,飛一般的在雪上奔跑,一定,一定要在日落以前趕到,否則她的身體恐怕會生變故。他腳下更是急了幾分,分秒必爭。借著大雪封山,少了那些凶猛的野獸攔路,可他心里還是有些擔心,雖然急著趕路,他卻也絲毫不敢放松警惕,尤其是越來越接近雪山位置,他越是心里緊張,這一路太過順利,大雪封山後猛獸捕食不便,但是也不至于完全沒有了足跡,尤其是靠近了雪山,那些棲息在雪山附近的猛獸,可不會畏懼什麼大雪。
腳步漸漸有些慢了,人又開始喘了,人越是疲憊,越是不敢放松,他的神經卻繃緊如野獸,大雪里開始有野獸的腳印出現,他小心的打量著腳印散布的方向,必要時稍微繞路,現在來說,盡可能的回避戰斗,否則身體是決計吃不消,任何一場戰斗,都可能是最後的戰役了,兩個人的性命,此時此刻,都已是僅僅系在生死邊緣。
他靠在一顆樹上,整個人癱坐下去。原本已經透支的身體,再度傳來了空虛乏力的感覺,就算用銀針封閉穴位,那後繼無力的感覺,還是侵襲著他的身體。他隨手抓了一把雪,胡亂往嘴里一塞,把她懷里靠近了一些,右手模向了她的手腕,那已經不是氣若游絲,幾乎感覺不到他的脈搏在跳動,若不是她的眼楮一直睜著,盯著他看,恐怕任何人都以為她是死人了。
他眉頭皺了皺眉,使勁往嘴里塞了幾口雪,然後掐開他的嘴,他本想抓一把雪塞到她的嘴里,可是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她的狀態,恐怕會嗆到。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把她斜靠在臂彎里,然後對著她蒼白的唇印了下去,溫潤的暖流滋潤她早已干涸的喉嚨,那一瞬間,仿佛有劇烈的心跳,她瞳孔緊縮了一下,仿佛有掙扎,但那掙扎片刻便散了,化成了一縷柔情,在她眸子的深深之處,誰也不會知曉。她的眼,深深凝望,深深鏤刻。
稍作休息,他盤膝調理一些時間,卻不敢休息哪怕再多一點時間!取出幾根銀針,他對著身體幾處重要穴位扎了下去,然後起身將她抱在懷里,再次邁出了步伐,身體雖有些搖晃,意志卻分毫未曾動搖。路在前方,目標就在眼前,過了這里,或許還有希望吧。他邁開步伐,對著希望之地,義無反顧,仿佛他的人生就是如此,誓死不歸。那刺激穴道的幾根銀針,激發了他身體深藏的潛能,他健步如飛,疾風電閃。急行中的腳步突然放慢了速度,他對著空氣嗅了嗅,神情頓時緊張起來,驕陽正落,那彌漫空氣中的,是血的味道。
鎮龍輕輕一顫,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緊張,他把懷中人緊了緊,放慢腳步,壓低身體,小心的前行,不遠處,有暗紅的血跡,在一棵巨大的樹下,斷了痕跡。他小心上前,生怕驚擾了什麼沉睡的巨獸,原本該繞路,但直覺告訴他應該上前,所以他小心前行!一點點的靠近,他的心緊繃起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向謹慎的自己,會這麼突然鬼使神差,冥冥之中自有宿命緣分吧。他將懷中的人緊了緊,收斂氣息,緩緩靠近那棵巨樹。
樹下,血腥味道更濃了,血跡卻淡了,他小心翼翼的上前,踢了幾下腿,撥開了厚厚的雪,樹洞中露出了一截白色的尾巴,帶著扎眼的暗紅,與那無暇的純白格格不入。他心下詫異,蹲子,騰出一只手來,把周圍的雪全部扒開,空出了一大片地方,他稍微低了低頭,樹洞里,一個美麗的小生命在熟睡。它全身都是雪白的,純潔如雪,像一只狐狸。它應該有三條尾巴,但有一條卻斷了一半,血跡沾得到處都是,它呼吸平穩,身體緊緊的蜷縮成一團,只有長長的還剩兩條的尾巴露在外面,它的身體突然哆嗦了一下,是在做惡夢吧?「你也是天涯末路麼?」他小聲的,似在問那只睡著的小白狐。
四下無聲,他直了直腰,準備離去,響聲卻驚醒了熟睡的小白狐,它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突然渾身發抖,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是太累了吧,它竟然完全不知道危險已經在自己的眼前,它四處張望,唯一的洞口也已經被眼前對它來說巨大的生物給堵住了,見那個人突然又有了動作,它驚恐更甚,一下站起來想要逃走,可是它還沒站起來,雪白的小身體又趴了下去,它的前爪,原來已經被咬斷了,鮮血淋淋,深可見骨!它掙扎了幾次,卻無法站穩,它終于知道它是無處可逃的,恐懼中頓時又充滿了悲傷。
他又蹲了下來,將一切看在眼里,看著它掙扎要爬起來的樣子,看著它孤獨,恐懼,無助,他久久不語,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眼里有疼愛之色︰「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你又何必懼怕我呢…」他盤腿坐了下來,把她緊摟在懷里,然後溫柔的看著那只孤獨掙扎的小狐狸。「把它扔在這里,它會死吧。」他自言自語。
她依舊盯著他,眼楮從未有片刻游離。
掙扎無果,似乎感覺到並沒有什麼危險,小白狐安靜了下來,它抬頭看著那個突然坐下來的龐然大物,看到他的眼,它歪了歪腦袋,似乎有些迷惑不解,他不會吃掉自己麼?
它動了動爪子,卻爬不起來,它安靜下來,靜靜地趴在那里,眼楮盯著那個微笑的人,似乎安心了不少。
「你也不想死,不是麼?」
他微笑著伸出手,想要模模小白狐的頭。這個動作似乎讓它害怕,它全身雪白的毛瞬間豎了起來,它想要跑,卻爬不起來,情急之下,野獸本能,它張嘴就咬了一口,也不知道咬沒咬到。它太過幼小了,不諳世事,也不懂叢林法則,它害怕的閉上了眼楮,是因為絕望恐懼麼。有一只手,或者對它來說是爪子,輕輕地按在它的頭上,溫柔的撫模,它瑟瑟發抖的身體似乎停了下來。它緩緩地睜開眼,看到的,還是那雙微笑的眼楮,只不過他一只手撫模著自己的頭,上面還有牙印,流出了血,但他輕輕地,卻沒有絲毫危險。
「傷成這樣,你還這麼有精神。」
他微笑著抓起它來,湊到自己的眼前,似乎在看它受傷的爪子,這一次,弱小的身體沒有反抗。他把它放在懷中人的身上,輕輕拍了怕它的頭說︰「她傷的比你重,你可不要亂動啊。」他說著在衣服上扯了兩條碎布條,然後給小白狐的爪子包扎了起來。「你可不能亂動啊。」他又強調了一遍,然後站起身來,日已落西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