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起出現的青年模樣的人,突然站在了某棵樹旁邊,更讓人詫異的是這些植物竟然沒有攻擊他。溫順的、仿佛是對待主人一般。
他的面孔被旅行者們所通常戴著的兜帽遮擋住了,深灰色的披風也已經染滿了泥濘,簡直是風塵僕僕。
希莉亞微微一怔,「你沒有被這里的孩子攻擊。你難道是某個叛離出去的家伙?」
不管是哪個種族中都會出現一些異類。既殘忍又反復無常的蜘蛛女神羅絲是追求力量,野心勃勃的卓爾們心中不可侵犯的主神,虔誠的信徒甚至會將靈魂獻給蛛後,成為盲目听從于蛛後的活尸。但偶爾也會有極個別的卓爾厭惡了幽暗地域里的陰謀詭計、暗無天日,反而對地表世界,對光明而美麗的外面產生無限美好的向往,背叛蛛後轉投到卓爾神系中唯一的善良神明——幽暗少女伊莉絲翠旗下,借助她的力量逃月兌這個深淵。
——這是極其可笑的行為。
希莉亞一直如此認為。卓爾一族的強大毋庸置疑,然而在龐大的地表體系里,任何一位卓爾都無法獨自存活下去。在以精靈為主的這個世界里,黑暗精靈已經被貼上了無可救藥邪惡的集合體的標簽,一旦對手是‘可怕’的卓爾,無論是積怨多深的地表精靈都會會放下往日的仇恨聯合起來共同對敵。
到那個時候,逃出去的廢物還得屁滾尿流的爬回來。可即便是九死一生的回來了,結果也是死路一條。羅絲,那位蛛後是絕對不會允許背叛者存在的。
「滾出這里,這里已經沒有你的位置了。」
「我……跟在那群人身後。」
一直沉默著的青年突然說話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緩緩摘下了兜帽。
一瞬間,希莉亞瞳孔微縮。這張臉……!
灰黑色的皮膚,一頭銀光流瀉的長發,以及那卓爾特有的緋紅色瞳孔。
這雙緋紅的眼眸正直視著希莉亞。
「這張臉還真是一點也不適合這副模樣。」希莉亞突然嘆息道。
不該是如此的,她恍惚間覺得此時注視著自己的該是雙湛藍若天空般的眼楮,無愛無.欲,泯然超月兌。
在青年迷茫的目光中,希莉亞突然笑了,「我是希莉亞,從今天起,你叫做埃維。」
「你什麼都不需要擔心,因為我在這里。」
「希莉亞之前說……我是背叛者?」
「你不是背叛者,你是我的埃維。是卓爾精靈的一員,是我的從者。你只屬于我,除我以外,即便是蛛後,你也無需理會。」
埃維懵懂的點了點頭。
「希莉亞讓我覺得……很熟悉。就好像已經已經看到過一千次一萬次了似的,讓我覺得非常、非常的舒服。」
溫柔又單純的笑容。
很好看,但是……
「以後別再笑了,你不適合。」
希莉亞驀地如此說道。
她去牽埃維的手,黑暗精靈那低于旁人兩倍的體溫也不能阻止她手心冒出的汗,她的動作有些僵硬,顯得有幾分心緒不寧。
希莉亞……我要怎麼做才叫作適合?
有這麼一刻,埃維突然很想這樣問身邊的女性卓爾。
幽暗地域邊界的危機重重對于卓爾一族而言是幾乎形同虛設的,他們很快穿過森林來到了部落的根據地。
王權之殿與這里其實有傳送結界,但由于力量消耗過大,希莉亞平時是不樂意用的。這次為了方便埃維,她難得決定去開啟。
出乎希莉亞預料的是,結界旁邊竟守著幾個女性卓爾,迎面見著她走來,都立刻謙卑的行禮,其中領頭的卓爾道,「祭司大人,蛛後非常擔心您的安危,請您立刻去見她。」
希莉亞朝他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結界的傳送力量早就由蛛後釋放,看來那一位確實是等的心急了。希莉亞暗自冷笑,裝腔作勢的擺出一副族群利益至上的模樣,卻在背地里奪走了她身邊所有重要的人。難道那個人還以為她會真正全心全意的信賴神嗎?
卓爾一族的王權之殿過去是女祭司們祈福的場所,現在確是希莉亞一個人的地盤了。
「這里的大部分物品都有蛛後的氣息在,不要亂踫。你待在這里,我很快就會回來,別怕。」
對著埃維細心地叮囑了一番,確認萬無一失後,希莉亞這才安心去往暗之壁障。
「希莉亞!」
感受到她的氣息,蛛後羅絲欣喜異常的上前將她擁入懷中,輕輕呢喃道︰「我很擔心你。我派人去了好幾次,她們都說你不在王權之殿……要是你因為承受不住愛爾琳妮死亡的事實而崩潰,我該怎麼辦?」
「你不知道你對我有重要……」
「羅絲殿下,請您原諒我的考慮不周,我該在事前提醒您的。」
得體的言辭和冰冷的面孔將兩人的距離毫不留情的越來越長。
希莉亞說︰「這是您需要的九轉陰陽草。在那件事發生前就是我負責的,所以我覺得這仍然是我的責任。」
「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她皺了皺眉頭,與平時冷靜自持的模樣略有些出入。
貪婪的一遍又一遍凝視著被自己限制出雙臂的女性那充滿著殺意的美麗面容,有這麼一刻,羅絲覺得這張熟悉的臉一點點稚女敕了起來。在無數個被豢養的女性卓爾中,她當初一眼便看中了希莉亞。沒有錯,吸引住當初的她目光的正是這雙眼楮——死亡、毀滅與永恆。
毫無生氣的眼瞳里,卻透露出不想死的情緒。
並不是想活著,僅僅是不想死。其實死了也無所謂,但卻還是渴望活著。
這雙似乎能永遠如此的眼楮,卻在後來為了某些人改變了。
正因如此,才憎恨著,才無法原諒。
「我不會去阻止你收養什麼小寵物,希莉亞。但是我希望你記住,你的眼楮……絕不能看著別的東西。」
希莉亞的腳步微微一頓,她朝蛛後羅絲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穿過了暗之壁障。
王權之殿中,還有人在等著她。
和某位被她深深愛慕著的,敵對一方至高無上的存在有著一模一樣面容的人、在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