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被送去賑災,派人中途把他給攔下來,量他短時間也回不來。老二那邊有你應付著,也不需要孤多擔心。朝堂有何源何大人幫忙鎮著,後宮那邊……孤也有著好幫手。待把老皇帝拉下馬,你們就是開國功臣了!」
霍青雲將冷意遮掩在眼底,露出一副悲慟欲絕的模樣,「你們都是我最信賴的好兄弟,我相信你們絕對不會背叛我。要你們冒天下之大不韙,確實是青雲行事莽撞沖動,只是我妹妹的仇我必須報。我在狗皇帝身邊忍辱負重整整八年,就是為了今時今日。」
「什麼狗屁‘無憂’!她在冷宮饑不擇食,吃樹葉喝雨水時,怎麼沒人來憐惜她;她偷偷混去御膳房找吃的時被打的頭破血流怎麼沒人來心疼她;寒風簌簌的冬日她蜷縮在我懷里瑟瑟發抖時,那個狗皇帝怎麼沒到她身邊來!直到她無辜慘死,這才裝著愛女心切,握著她早就冰冷的手說什麼願她一世無憂,簡直……!」
他猛一拍桌子,緊緊拽住胸口的衣襟,竟是一口氣憋在心頭。
兵部尚書徐英卓連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殿下,您冷靜點!」
「您和公主是一母雙胞的親兄妹,我……我們跟了您這麼長時間,您對她的死有多在意我們都是清楚的。無論如何我們都是站在您這邊的,只是您要保重身體才是,當年這麼耗下來,您的身體也一直不好。靠著藥物調理著,還經常體虛頭痛。若是為公主報了仇,您卻心力耗損過度,公主若在天有靈,定然也是會心疼的。」
徐英卓是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侍讀,何源則是楚妃為他留下的最後一條後路。
靠著這二人,即便他未曾真正參與進政事,卻還是能夠第一時間掌握軍機秘聞。為了避過狗皇帝那雙眼楮,真是費了不少勁。
「英卓,我們一起長大,我一直幫你當親兄弟看待。」
他用力咳嗽兩聲,突然偏過頭,一雙狹長的鳳眼直直的對著徐英卓,「那麼我也對你說實話,我一直覺得我能活到今天全部都是為了她,我就是為了替她報仇才強撐到今天的……」
「您別再說了!」徐英卓痛苦的閉上眼楮。
他又何嘗看不出來殿體是每況愈下,時日無多!
那年初見三皇子,他老爹還擔著大將軍的班。身為將軍獨子,十二歲的他作為可供三皇子挑選的侍讀進宮,老爹在此之前一門心思叫他低調做人,務要過多表現,一旦他站了隊,整個徐家就都不得不跟在三皇子身後了。這些他都知曉,他雖一門心思在武藝上,卻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可是,御花園中,當那個笑著站在皇帝身邊的,一身藏青色長袍的孩子用那雙仿佛會說話般的眼楮注視著他,問他可願時,他卻是情不自禁的應了。
——不顧老爹恨鐵不成鋼的憤怒,不顧娘親失望的嘆息。
當真的和三皇子相處時,他卻越發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君子之姿,儲君威儀。普天之下,除了三皇子霍青雲,還有誰有資格登上那至高無上的皇位?!他深信自己遇到了真正的未來明君,早晚有一天,他能夠將這一身本領報效給國家,報效給他的主君。
然而,就算是如此完美的三皇子,其實也有他不為人知的一些秘密。他從未忘懷雙胞胎妹妹的死,每年的三月二十日,他總會親往皇陵,在那待上整整一宿。還有,他的身體……其實那八年不僅是毀了他妹妹,還要了他半條命。他的身體非常虛弱,唯有特定日子服用通過何源大人那邊送過來的藥才能勉強維持正常。當病發作時他就會把自己關起來,狠狠的掐自己身上的肉,就算是血肉模糊在發作時也感覺不到痛,因此他的身上總是有淡淡的血腥味。
越是知曉他的痛苦,越是感同身受到他所受的折磨,徐英卓便越是憐惜他。
「……如果我死了,這天下我能托付給你嗎?」
在徐英卓驚愣的目光中,霍青雲萬分懇切的說道。
「這也算是我最後的任□□,」他苦笑的嘆了一口氣,「霍氏一脈的所有人都是瘋子,是一群該死的人渣。這江山無論誰來做都好,只是不能交給他們。我能夠想得到,有能力坐穩這個位子的只有你。你雖然一直說希望能充當我的保鏢,軍師是何源。可我知道,你才是看得最清楚的人,你也許沒有野心,可你有能力,也有這個天賦。」
「事成之後,我只有一個請求,那就是等我死後,將我與她合葬。我們一起來到這個世界上,雖然晚了八年,但我相信她一定還在奈何橋上等我。我和她約好了,無論是誰先死,都要守在那里,直到等到另一個人再一起入輪回。」
他突然溫柔一笑,笑顏天真的像個孩子,仿佛只要想起那個人就心都軟了,寵溺的不行,「傻丫頭說這樣我們來世還能再做兄妹。」
徐英卓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他想拒絕的,可是他卻連怎麼拒絕這個人都不知道。
殿下他,一直以來都非常非常的努力,即便是痛不欲生的時候,一旦到了早朝的時間他也會乖乖上朝,每當在大殿又一次看到他壓抑著自己顫抖的身體,臉色慘白,額頭上冒著冷汗時,徐英卓就恨不得能夠以身替他。
現在,一直都生不如死的活著的殿下終于覺得累了,他覺得毀滅霍氏江山的日子馬上就要來臨了,他將事成之後的一切都托付給他的好兄弟,希望能夠安靜回到妹妹身邊……
「也許,到時候耗盡天下之力去尋找,有能夠治療您的藥方呢!」
徐英卓嘶聲力竭的吼了出來,崩潰般的捂住額頭。
理智上能夠理解,可感情上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明明他自己都明白的,根本不是有沒有藥方的問題,而是殿下生無可戀,一心求死。
「也許有吧。」霍青雲笑著點點頭。
他安靜的看著他發泄,依然是那種溫柔包容的目光。簡直就好像只是看著調皮的孩子在撒潑胡鬧似的。
「已經沒有轉機了?」
「是。」
霍青雲的回答無比堅定。
「那我去準備逼宮的事宜。」他茫然的跌跌撞撞的正要推門。
「這事不用你出手。明日是鴛鴦節,位分嬪以上的妃子都會跟著皇帝、皇後出席,同時數得上號的青年才俊,世家公子也會來相對眼的姑娘。到那天,我的人會在給皇宮中人的貢酒里下劇毒,絕對一擊斃命。他的退位詔書我早準備好了,你到時候要做的就是帶上軍隊為我助勢即可。」
「一切听從殿下的安排。」
徐英卓低頭行禮,示意自己知道了。
將被害範圍擴大到所有來的後妃嗎?能夠將手插到這種地步的只有那個人,可是怎麼可能,那個人能爬到那個位置絕不是會做出如此損人利己之事的蠢材,而且那個人還是三皇子最恨的仇人之一,沒理由會冒著生命危險做到這種地步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