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鴛鴦節既是各大臣往後宮塞棋子的絕佳時機,也是皇親國戚、官家公子們忙著折柳送花,抱得美人歸的良辰美日。
待皇帝、皇後這對世間最高貴的夫妻安然落座,嬪妃依次往下。因為他們而沉寂了許久的宴場終于恢復了熱鬧,中繼線被劃的格外明顯,左側的美貌姑娘們都統一是一副賢淑可人的模樣,在位子上等著一個個上前,看是否有幸能被皇帝看中。為了討皇後的眼緣,其中的打扮也大多是規規矩矩的。
而右側相比這邊的緊張氣氛,卻是吵鬧喧嘩了很多。難得一見的貴婦人們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年輕的漂亮姑娘們忙著吟詩作對,摘花撲蝶。而有頭有臉的公子爺們也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四處著眼有沒有漏看哪個美人。
坐在皇帝左側下首第一個位子,霍青雲的視線不著痕跡的往上移了移。朝著上位,不知是對著誰,他驀地展顏一笑,柔情似水。
沒心思應付那些一個個都像是餓極了的猛獸般眨著泛綠光的眼楮死死盯著自己的女人,霍青雲漫不經心地用兩指夾起白玉酒杯,上下晃動著劃出優美的弧度。他的手指白皙修長,竟與那無暇美玉相得益彰。
皇帝看著他這番孩子氣的胡鬧舉動忍不住微勾嘴角,「朕的青雲可是對這酒不滿意?」
「如此失禮行徑竟入了陛下的眼,還請陛下見諒。」
雖然這麼說著,他倒也毫不在意的放肆笑了笑,一雙鳳眼微眯,斜飛入鬢平添幾分艷色。
「喝慣了宮里的美酒,對著何大人準備的上等的梨花釀竟也有些品不出味道來。我的口味真是被陛下給養刁了。」
「你這好小子。」皇後听著忍不住眉眼彎彎的笑了,接口道「陛下,臣妾可曉得你的庫藏里有不少上等的貢酒,今天這般大好的日子,不妨讓雲兒嘗上一嘗?這孩子也該是娶妻的年紀了,沒個正妃可不行,我們得給他選個世界上最好的姑娘的。能讓他再這麼每天琢磨著哪種酒好喝的也就這麼些日子咯。」
她一雙縴縴玉手指了指那個連連擺手的年輕皇子,目光在和他一瞬間的對視後從容偏移。
「哪的話,青雲身為朕最看中的皇子,怎麼能想著兒女私情,朕看他現在就挺好!」
不知為何,皇帝愣了良久,突然沉聲如此道。他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立刻轉移了話題,「酒是要上的。喝酒當然還是要喝最上等的才夠味。小李子,去叫人把朕庫存里的‘醉花蔭’捧過來!」
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霍青雲抿著唇不著痕跡的朝皇後點了點頭。
狗皇帝這幾年身體大不如前,每夜都點的他房里的燈燭含有的毒素已經積累在了他體內,再加上這次在醉花蔭里加的無色無味的劇毒,就算是華佗再世也絕對救不了他!
等酒的時間兒美人一個個的上來,倒也不嫌煩悶。
只是可惜這些姑娘實在沒勁的很,腦子也不夠機靈,否則倒是能夠充進後宮當棋子用。知道的人曉得這是在給皇帝選秀,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皇帝皇後在給三皇子相正妃呢。一門心思盯著他看,再傻的人也知道她們的意圖了。
不過也正好,這些女人正是證明他無辜的有力證據。
今兒個皇帝似乎也情緒不太對,叫人給在場眾人添上酒後就不怎麼說話,只安靜的瞅著美人展示才藝了。只是雖然這麼說,他的視線卻毫無焦距,顯然注意力根本不在上頭。
「說到酒,果然最懂的還是陛下。」
見皇帝遲遲不踫杯,霍青雲也有些急不可耐了,他捧著酒杯站起來,這次倒是做好了姿勢,端正的很,長袖交疊,優雅如畫。「青雲這杯酒,祝父皇長命百歲,江山繁華似錦,蠻夷小國再不敢來犯!」
滴滴酒漬綿延于他的唇角,顯得嘴唇格外水亮。
听寶貝兒子這麼一說,皇帝終于是捧起杯了,他眉頭下意識的皺了皺,卻還是豪放笑道,「那朕這杯酒,就願我兒我所思所想美夢成真。」
因著他喝,眾妃子也不得不賞臉跟著也一飲而盡。
幾乎是話音剛落,伴隨著酒杯 啷落到地上清脆的破碎聲,皇帝整個人重重的倒了下去。
伴隨著現場驚惶失措的一片混亂,霍青雲鎮定自若的站起來穩住局面。
他身為公認的隱太子,在目前這樣的場合具備著絕對的決定權。尤其目前唯一有資格反對他的皇後還一臉不安的拽住他的衣襟,露出一副小女兒家的嬌態。
而派過去拿酒的小李子和送酒過來的侍衛也都立刻被強行看押了起來,由何源何大人來審問。
皇帝寢宮。
皇帝被安送到龍塌上,由數十位御醫連番診斷。然而無論怎麼查證都找不出結果,酒中確實驗出有毒,可那應該是不致命的,似乎是因為存放太久而引起的浮白,三皇子和宮妃們喝了皆無事,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然而時間卻是不等人,皇帝本來蠟黃的面色變得慘白,他的七竅逐漸滲出鮮血來。
「你們這群該死的庸醫,若是陛下出了事,你們誰有資格擔保?!」
皇後不顧形象的怒吼道,她控制不住的連連掐人中,險些也跟著暈過去。
她與霍宸少年夫妻,感情甚篤,相親如賓數十載。確實也真心愛慕過皇帝,若不因此,她也不至于出手陷害後宮得寵嬪妃,以至這麼多年後宮里活下來的只有七個孩子,比起先帝竟是少了三倍不止。倒是宮中死的女人,比起那時多了不知多少。
她是個會為愛奮不顧身的瘋女人,會不顧一切的傷害所愛之人哪怕多看一眼的事物,被她恨著非常可怕,被她愛著也同樣令人厭惡。
不過厭惡是可以為了最終目的暫時忍耐的。霍青雲在這方面有的是耐心。
「母後,此事事關重大,如今能把持全局,安頓後宮的只有您,若是您也倒下了,我可就如失了左膀右臂了。」他上前一步,攬住皇後的肩,溫柔的勸慰道。「再者,御醫終歸也是凡人,您便是將怒火發泄到他們身上,也只不過是給他們徒增壓力,對救治父皇實在是沒有半點幫助。」
懷著又是這樣的復雜心情,霍青雲冷眼看著她本來氣紅的臉頰逐漸浮現出只有面對心上人才會有的羞意。
不是很諷刺嗎?
霍青雲在心里冷笑,這個害的娘親變成瘋子,害的她淒慘死去的女人,現在卻心甘情願的為他,為他這個仇人的孩子鋪路。用愛慕又迷戀的眼神注視著他,渴望著從他這里得到哪怕一星半點的愛,明明都猜到這些都是假的,卻還是自我欺騙著,朝聖般的前往一條注定肝腦涂地的死路。
「皇後娘娘,三皇子殿下,這!」
主御醫驚呼一聲。
霍青雲下意識的抬眼去看,眼里隱約浮現出笑意,一如預料中一般。
治什麼治,早就是個半口氣的死人了,送他立刻去投胎反倒是對這個狗皇帝好才是。他的身體逐漸出現萎縮,身體里也開始無端的有血液散出來,根本止不住。本來還算英挺的五官早看不出原樣,滿是泥濘的鮮血不說,皮都皺到了一起。
「父皇!」
霍青雲雙眼含淚的沖過去握緊皇帝的手,將緊貼在掌心中帶有加快毒發作的細針刺進他的手心里。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皇帝整個人都出現驚人的變化。他內在的肉正在逐漸的消失,不斷有血滲出來,想來可見那馬上會出現的只剩皮的模樣有多可怕。
「……已經完全沒辦法救了。」
霍青雲用手罩住臉,近乎絕望的說出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
「害死父皇的凶手,我一定要他血債血償!父皇今天所受的七竅流血之痛,那個人,我要讓他一一體會到!」
他仿佛痛入骨血般,咬牙切齒道。
她所受的七竅流血之痛,她哭著叫我利用她來復仇,我用刀劃過她身體的七七四十九處,心如刀割終于眼見她含笑斷氣的痛苦,這些痛,你現在也體會到了。我的好父皇,你痛不痛?可你今天所受的痛卻不及我兄妹冷宮八年所受之苦的半分!
霍青雲赤紅著雙眼,冷聲道,「父皇也許在這里留下了什麼想給我們看的線索,他一向料事如神,也許對此次遇害也早有猜想。其他人我不信,在場的御醫若是有半點動作,我便在這里親手了結了他,視作謀逆!」
「母後,你是父皇一生最珍重的女人,我相信你,由你來找!」
他突然看向自始自終眼波含淚的皇後,清澈干淨的眼眸里滿是信賴。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揭露真相~